丹桂樓。


    裴禮並未拒絕溫賀給他做護衛的請求,主要原因有兩個。


    其一,溫賀在明州擁有不低的身份,又僅有先天境,便於掌握。


    其二,裴禮懷疑煙雨樓高層一直有人在算計他,故而他此次明州之行不準備暴露行蹤。


    明州的任何煙雨樓據點,他都不會與之接觸。


    而溫賀恰巧又是煙雨樓之人,可以幫他省去不少麻煩。


    “你幫我打聽一個人。”


    裴禮說道:“那人也是煙雨樓的,地字三等,真名百裏秋水,代號狼煙。”


    “沒問題。”


    溫賀呢喃一聲,轉而道:“不過要等回了平江府才行,我隻知道那裏的一個煙雨樓據點。”


    裴禮微微頷首,剛欲說話,眉頭突然蹙起。


    溫賀趕忙問道:“怎麽了?”


    裴禮來到圍欄旁,伸手對著一個方向遙遙一指,“那邊的燦榮堂是什麽地方?”


    “燦榮堂就是倭寇的私塾。”


    溫賀解釋道:“在明州,倭寇的這種私塾足有三十五所。”


    “倭寇私塾。”


    裴禮一聲呢喃,笑了一聲。


    倭寇屢屢犯境明州,明州還能允許倭寇興建學堂。


    其中緣由,隻怕細思極恐。


    燦榮堂那邊,秦水蓮與那乞兒已經被十幾個瀛洲人圍住。


    裴禮正欲趕過去,天眼通便看到了溫賀先前後麵那人出現。


    見秦水蓮與那乞兒被救了出來,裴禮也就不再擔心。


    收回天眼通,突然在丹桂樓下見到一位熟人。


    百花穀,雛菊。


    此刻的雛菊,身旁還有一位身著藍裙的女子。


    這女子看著約莫三十出頭的年紀,麵容清冷,有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豔。


    不出意外的話,應當便就是百花穀三穀主,牡丹。


    此刻牡丹身後,除了侍女雛菊之外,還有七八名女子,身著黑白相間之玄衣,後背還都背著一個竹簍。


    如此陣容,在喧鬧的街道上,立時引起來不少注意。


    突然,


    那走在最前麵的牡丹停了下來,抬頭一看,便見到丹桂樓頂層,站著個雙目纏著緞帶的身影。


    雖然他蒙著眼睛,但牡丹總感覺他在看她。


    “咦?怎麽是他?”


    身後,雛菊驚訝的聲音響起。


    “你認識他?”


    雛菊附耳解釋道:“他便是那夜在馬三娘那住店的瞎子。”


    “哦?”


    牡丹冷豔的俏臉上閃過一抹詫異,“他旁邊那人是葉璋義子溫賀吧,那瞎子與他什麽關係?”


    顯然得不到答案。


    “走吧,先把貨送過去。”


    牡丹揮揮手,帶著人往街道另一頭走去。


    丹桂樓。


    裴禮天眼通一直看著牡丹一行人進入一家織布坊,這才收回視線。


    “百花穀的生意都做到披星城來了。”


    溫賀決戰詫異的聲音響起。


    裴禮略微偏頭,“溫兄對百花穀也有了解?”


    “算不上多了解,百花穀裏都是女子,平日裏以種桑養蠶為業,可若有戰事,這些女子比朝廷還要積極。”


    “先前過去的就是百花穀三穀主,喚作牡丹,江湖中有個牡丹仙子的名頭……”


    溫賀一連串說了不少,不僅介紹了三穀主牡丹,就連另外兩位穀主也介紹了一下。


    二穀主名曰百合,據說是個頗為妖媚的美人,殺人飲血如家常便飯。


    大穀主名曰海棠,一手創建了百花穀,實力頗為不弱。


    而聽溫賀的意思,似乎與這海棠還有一段香火情。


    裴禮聽了半晌,得出了一個結論。


    百花穀三位穀主。都不怎麽待見男人。


    這一點,與馬三娘描述的倒是半點不差。


    就在這時,


    街道上傳來一陣喧鬧。


    原來是有一架兩匹馬拉乘的馬車,正於街頭狂奔。


    趕車之人是個身著錦衣華服的年輕人,其見街上之人嚇得驚慌失措驚聲尖叫,竟是興奮無比。


    僅僅呼吸間,馬車已經剮蹭倒了十餘人。


    “砰!”


    身旁響起砰的一聲,溫賀躍下高樓,出現在馬車正前方。


    那趕馬車的年輕人,顯然並不認識喬裝打扮的溫賀。


    他絲毫沒有勒馬停車的意思,反而大力揮動馬鞭,加速往溫賀撞去。


    溫賀麵色陰沉,握住了腰間刀。


    隨著一道刀氣激射,那馬車被劈成了兩半,化作一地狼藉。


    這時,街道盡頭有馬蹄聲響起,有十餘騎持刀甲士騎馬而來。


    領隊甲士見到摔在地上,磕的頭破流血的年輕人,嚇得臉都白了。


    領隊火速下馬,將那年輕人扶了起來,“公子,你沒事吧?”


    “主辱臣死,你們踏馬都是幹什麽吃的!”


    那年輕人一巴掌打在領隊臉上,後者連同其餘甲士,紛紛跪地請罪。


    年輕人冷哼一聲,看向溫賀,“瞎了你的狗眼,你知道我爹是誰嗎?”


    溫賀抬了抬眼皮,“那你知道我爹是誰嗎?”


    世人皆言強龍不壓地頭蛇。


    可盡管這年輕人在披星城家世顯赫,但在溫賀麵前,是注定要被摁的抬不了頭。


    “唉。”


    丹桂樓,裴禮一聲歎息,對下方這種9世家子之間的家世比拚並不太感興趣。


    相對而言,裴禮對溫賀會出手攔下那馬車,倒是稍有動容。


    不論溫賀是出於何種目的,在裴禮麵前逢場作戲也罷,真心擔心百姓也好,終究是善舉一樁。


    人心隔肚皮,觀人沒有透徹入骨的。


    或許溫賀今日就是想利用他,可他何嚐不也有利用溫賀的心思。


    論跡不論心,也挺好。


    下方的動靜,引來了越來越多的人。


    街道兩旁的高樓裏,打開了一扇扇窗戶,看熱鬧者眾。


    街道上是穿著草鞋的老百姓。


    高樓裏是穿著錦衣華服的世家子。


    “滿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


    是夜。


    裴禮與秦水蓮在溫賀的安排下,在一家臨湖而建的客棧入住。


    湖岸邊,有座涼亭佇立。


    秋風蕭瑟,洪波湧起。


    月色傾灑而下,湖麵波光粼粼,美輪美奐。


    又是一縷清風拂過。


    湖邊涼亭頂棚上,多了道身著藍色長裙的倩影。


    其手中拿了把劍,俏臉仍舊森寒。


    “你來了。”


    裴禮一步步自黑暗中走出,來到了湖岸邊。


    牡丹蹙眉道:“你知道我會來?”


    裴禮盯著波光粼粼的湖水,隻道一聲,“你的眼神裏,有不服。”


    “你說無情劍道,此路不通。”


    牡丹冷聲道:“今夜,我特來問劍,你可敢應戰?”


    “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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