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一群廢物!”


    “這麽多人日夜搜查,居然連臨淵的一絲蹤跡都不曾發現,你們踏馬都是幹什麽吃的?!”


    墉城西城門,用以了望的譙樓之上,山崎隆文聽著一位位屬下的稟告,氣的麵色鐵青。


    砰的一聲。


    譙樓欄杆上的一個扶手被一巴掌拍斷。


    立時,譙樓之上的所有人紛紛跪地,一個個的噤若寒蟬。


    “臨淵!”


    山崎隆文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視線落在城中的一排排房屋之上,鏡頭越拉越遠。


    今夜,月明星稀,月華傾灑而下,整個城池都好似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光暈。


    本是極美的畫麵,可偌大一座城池,卻不見萬家燈火,反而給人一種死氣沉沉之感。


    各大街道上,有瀛洲人舉著火把徹夜不停巡視,於城中百姓而言,就好似一把把懸在頭頂的利劍,稍有不慎便有滅頂之災。


    “臨淵肯定還藏身在城中,肯定就在城中某一棟房屋裏。”


    譙樓上,山崎隆文冷聲道:“搜!繼續搜!”


    “隆文君,有句話我不知……”


    倏地,一名山崎家族高層戰戰兢兢的開口。


    山崎隆文不曾回頭,冷聲道:“說!”


    “臨淵極有可能在城中還有內應,不然的話,我們如此一張大網撒下去,怎麽可能連點水花都看不到?”


    聞言,山崎隆文看了過來,“你有頭緒?”


    “屬下沒有,不過裕之君還活著的時候,就曾說過,梁青不可信。”


    “梁青!”


    山崎隆文後知後覺,“全城搜查臨淵,梁青為何不來?”


    “裕之君說他不可信,所以就不打算用他,他昨夜到今夜應該一直在家。”


    “中川裕之為何突然不信他?”


    “似乎也與搜查臨淵有關,裕之君覺得梁青是有意避開了小重山。”


    聞言,山崎隆文眉頭皺成一團,不曾回應。


    半晌,


    他像是領會了什麽,臨淵與中川裕之八竿子打不著,為何要行刺?


    中川裕之懷疑梁青,而後梁青請動臨淵,似乎一切都說得通。


    隻是,小重山是什麽情況?


    山崎隆文當即下令,“將梁青拿來!”


    “是!”


    “罷了!我親自去!”


    ……


    地下室。


    裴禮與梁青盧柯幾人,不斷複盤著奪城之戰有可能遇上的各種不定因素的應對之法。


    按照計劃,並不是奪下整個城池,畢竟人馬就這麽點,要奪下整個城池過於不現實。


    隻要搶占了西城門的控製權,此次奪城之戰便能算做大捷。


    梁青會利用倭寇的信任,替小重山的精銳士卒掃清前往西城門的路。


    盧柯幾人會在城中製造混亂,用以分散倭寇視野。


    而裴禮,就是負責擋住城中大忍。


    計劃很是完美,各種突發狀況都有考慮到。


    “明日我會讓朱厭與你們一起,應該會更有保障一些。”裴禮倏地開口。


    梁青一愣,“朱厭?”


    裴禮將朱厭自樹靈空間放出。


    “哈~呼~哈~呼~”


    一隻毛茸茸的白猿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一個鼻涕泡隨著其一呼一吸一大一小。


    震天響的呼嚕聲,將所有人嚇了一跳。


    裴禮擔心引開麻煩,立馬又將朱厭收入樹靈空間。


    正在夢中遨遊的朱厭,還不知道已經被拉出來溜了一波。


    “臨淵。”


    梁青震撼道:“這就是那夜一拳打塌了雲海閣的妖獸?”


    “一拳打塌了雲海閣?!”


    “那隻吹鼻涕泡的猴子,這麽生猛?”


    有朱厭協助,多少能增加不少成功率。


    但局勢過於險峻,誰也不曾放鬆了警惕。


    隨著事情敲定,氣氛稍稍變得沉悶。


    黑雲壓城城欲摧。


    暴風雨來臨前,確實總會有種壓抑之感。


    盧柯在後背綁上箭筒與長弓,手裏擦著刀,一旁還放著根一丈長的長矛。


    “汪成,你寫寫塗塗,做什麽呢?”


    突然,梁青注意到一人正拿著根毛筆比劃,走過來一看,竟是在寫遺書。


    “我把我的名字和籍貫都寫下來,也省的別人日後費老勁來核查。”


    汪成爽朗一笑,小心翼翼的將寫好的遺書對折再對折,而後放進胸口的衣服裏。


    他沒打算明日還活下去。


    地下室一陣沉默。


    “紙不易保存,而且沾了血連字都看不清。”


    “我家還有一塊石碑,幹脆將咱們的名字都刻上去。”


    梁青倏地開口,旋即離開地下室。


    不多時,他便抱著一塊手臂長的石碑回來。


    這石碑原是給她自盡的妻子準備的,但由於擔心為妻子立碑,會被倭寇認為他對中川裕之懷恨在心。


    如此這般,這石碑才空閑下來。


    “咱們把名字刻上去,下麵再將咱們謀劃奪城之戰的事記下來。”


    梁青提議,“就算明日奪城不成,也好叫後人知道,在墉城陷落之後,還有人抗爭過。”


    “這個好!”


    眾人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梁青取出一把行軍匕首,剛要刻字,倏地看向一旁的裴禮,“刻裴禮還是臨淵?”


    裴禮應了一聲,“都行。”


    “那還是真名吧。”


    梁青笑了一下,在最右邊刻上“裴禮”二字。


    梁青看向牡丹,“三穀主,你……”


    “你們寫你們的,不必管我。”


    牡丹留下一句話,直接回了房間。


    她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恨不得世間再沒有人記得她。


    梁青略微失神,卻也沒有堅持,繼續在石碑上刻字。


    由右往左,依次是,梁青、盧柯、汪成、劉原、方澄、趙普、周清淮、郭子德。


    而在九人名字下麵,刻上了謀劃發動奪城之戰的初衷與展望,字裏行間,一筆一劃充滿了殺身成仁的悲愴。


    刻字之事,完全是一時興起。


    他們沒想做世人敬仰的英雄,更沒想過青史留名,他們隻是不想愧對身上這身衣裳。


    他們也並不會知道,在後世,他們九人,會被墉城百姓頌為“墉城九義”。


    這時,


    裴禮微微偏頭,視線好似穿過了層層阻礙。


    “計劃,終究是趕不上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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