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梔狐疑問道:“月泊,你究竟會不會騎自行車?”


    鬆月泊笑著道:“會啊!”


    他迎著風前進,自行車慢慢平穩,他們出了校門,穿梭在林蔭道上,傍晚的風舒爽,吹動南梔的頭發,空氣裏有皂角香。


    她在後座抬頭看風光,伸手觸摸頭頂上的綠葉,或是輕嗅花的芳香。


    路過紫薇樹,花瓣隨風墜落,兩人驚叫,猝不及防被淋了一身花雨,隨後又都笑得開懷自在。


    他們順著路一直前行,幾乎要穿越半個安南城,路邊的賣貨郎停下腳步看著他們,笑著說:“哎呀這兩人,看著真養眼!”


    路燈已經點亮,鬆月泊停在湖邊,南梔仿佛驚醒,她走下車,茫然地看著鬆月泊,他將她淩亂的頭發撥好,笑著道:“我方才將你的豌豆都吃了,如今要賠你一碗。”


    他拉著她走到樹下的婆婆麵前,要了兩碗五香豌豆,又拉著她坐在湖邊的石桌上。


    穿越半個城,就為了吃碗五香豌豆,不可思議卻又有趣至極。


    他們相視而笑。


    回去的路上,南梔靠著他的後背睡著了,鬆月泊慢下了動作,又唯恐她摔倒,索性停下動作,讓她先睡一睡。


    等南梔醒來,已經月兒高高,她一動,鬆月泊便道:“醒啦?”


    她有些懵,還沒反應過來。


    鬆月泊拉著她的手環在自己腰上,柔聲叮囑:“抓緊啊。”


    下一秒,車子飛速穿梭在寂寥的街上。


    南梔緊緊抱住他,鬆月泊朗聲笑。


    他載著她,又穿越了半個安南城。


    月光明亮,笑聲滿地。


    第22章 日出   一生挺拔若鬆,無虞無憂


    等到了安南大學門口,才發覺大門緊閉,兩人後知後覺。不過沒關係,夜色這樣美,走一走也無妨。


    鬆月泊推著自行車轉身,南梔也跟著轉身。


    他問道:“現在要去哪裏呢?”


    南梔看著腳尖,輕輕拉長聲音:“嗯……”


    鬆月泊知道她在思考,沒有再問下去,靜靜推著車隨著她往前走,眼睛看著她腳下的月影。


    地上的月影好似粼粼水麵,偶爾蕩漾,偶爾閃耀。又像是鏤空的網,沾了月亮的光。


    南梔突然抬頭道:“今天是不是十五?”


    月泊點頭道:“是。”


    “怪不得月亮這樣圓。”


    她仰頭看了一會兒,轉頭道:“走,去一個好地方!”


    鬆月泊眉毛一挑,彎彎唇角,示意她坐上車後座。


    他們迎著夜風出發,南梔在背後指引方向。


    拐過幾條街,萬家燈火已經差不多都熄滅,不過月光將整個大地映照的明亮,連地上的一塊石頭也清晰無比。


    南梔說道:“前方右邊,到了。”


    自行車“叮”一聲,鬆月泊停下。


    南梔捏著他腰間的衣服跳下自行車後座,車晃了一下。她沒有發覺,站在一旁等他。


    鬆月泊停好自行車,跟在南梔身後,看她敲開麵前的一扇門。


    “吱呀”一聲,木門打開,濃鬱的梔子香氣撲麵而來。


    門內人驚喜道:“南梔?”


    “嗯,是我!”


    “這麽晚了……唉呀,快進來!”


    一名婦人牽著南梔的手將她拉進去,隨後,她看見門外的鬆月泊。


    愣了一會兒,她展開了異常明朗的微笑:“這位是?”邊問話,便用手肘碰碰南梔。


    南梔一時緊張,脫口道:“鬆月泊。”


    鬆月泊笑著接口:“我是南梔的朋友。”


    婦人明顯失落,但很快又聚起微笑,請他進屋。


    這是個老式的江南庭院,一個寬敞明亮的院子,院內養一些草木,最矚目的是兩棵一人多高的梔子花樹。木製的屋子顯出古舊的顏色,這一所房子該有幾百年曆史。


    一個中年男子在院子旁的廚房裏燃灶火,鍋裏“咕嘟咕嘟”。


    婦人搬了兩把竹椅到院子裏,男人起身去屋裏端了一壺茶出來。


    他穿著粗布衣裳,圍裙有些髒亂,此時顯得有些拘謹,不過臉上是開心的神情。


    他替兩人倒茶,問南梔:“怎麽這麽晚了還在外麵?”


    “方才去湖邊吃了五香豌豆,回去時發現校門關了,於是又跑到孫叔叔你這兒來了。”


    他笑嗬嗬:“原來是貪玩啊!”


    南梔與鬆月泊也跟著笑。


    “剛才聽見了,這位是南梔的朋友,叫鬆月泊是吧?”


    “嗯,冒昧到訪,有些過意不去。”


    “誒……哪裏的話,我們平常就盼望著有客到訪,好一塊說說話!”


    他的拘謹消失了,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問南梔:“哥哥最近好嗎?”


    “他很好。”


    “等這陣忙完了,我就去瞧瞧你們,上個月南音來送了些野兔肉,還沒來得及去謝謝。”


    “好,一定要來。”


    “哈哈……”


    說話間,鍋裏的沸騰聲突然猛烈,男人迅速起身前去查看。


    南梔湊近鬆月泊道:“孫叔叔從前跟哥哥一同學木工,關係很好,如今改行賣鹵豬頭肉。”


    鬆月泊道:“這麽晚了還在忙碌,身體吃的消嗎?”


    婦人正巧端瓜子過來,聞言笑一笑:“難為先生關心,我們呀是晚間忙碌,白天休息,早已習慣了。”


    鬆月泊又問道:“最近生意好嗎?”


    “忙啊!最近趕上幾個家族祭祖,訂了好些豬頭肉,下半年的衣食不必擔憂了!”


    鬆月泊微笑,低頭喝一口茶。


    朗月當空,他們在這個小院子裏說說笑笑,一起吃了剛出鍋的豬頭肉,喝了好些黃梔子茶。雞鳴聲起,婦人打了個哈欠,南梔起身幫忙收拾了桌子,在桌上留了些錢。


    豬頭肉不便宜,萬不能白吃。


    她與鬆月泊告辭離開,走時摘了兩朵梔子花,一朵放在鬆月泊胸前,一朵放在自己耳邊。


    鬆月泊低頭看花,嘴角笑出好看的弧度,問道:“現在去哪呢?”


    南梔指著附近一座山,對他道:“雲若寺。”


    .


    雲若寺的山路平緩,走上去並不費力,走半個時辰,已經有些冷意,冷而不寒,尚能忍受,路過一片竹林,迎麵山坡上,桃花遍地。


    人間梔子香,山寺桃花飄。


    驚煞,美煞。


    鬆月泊歎道:“若是誰錯過了春天,大可來這裏尋找。”


    南梔回道:“是啊。”


    他們一路走一路欣賞,終於走到了山寺門口。


    一個小師傅已經在掃門前的葉子,他抬頭見來客,笑嘻嘻道:“今天第一個香客,來的這樣早!小施主們,是來還願,還是來求姻緣?”


    南梔搖搖頭,回答道:“是來看日出。”


    小師傅將竹掃帚挪一挪,擺出個請的姿勢。


    南梔與鬆月泊走進去,打了個寒戰,山頂比剛才更冷啊!


    不一會,方才的小師傅拿來了兩件長衫,叮囑兩人注意保暖。他轉過身,走向鍾樓的方向,在那裏,雲海翻騰,旭日即將升起。


    兩人走上了鍾樓,這裏望下去,雲霧繚繞,天邊還有清淡的月亮和寥落的星星。


    她讓鬆月泊站在鍾旁邊,自己則退後幾步。


    鬆月泊顯出幾分茫然,但還是乖乖站好,甚至做出了個立正的姿勢。


    南梔雙肘抵在撞鍾的橫木上,望著他發笑。


    鬆月泊抱著胳膊,看著她的雙眼,想問她在笑什麽,可是在她的眼睛裏,他看到耀眼的紅光。


    南梔伸手戳他,示意他朝後看,鬆月泊轉身,被日出之景驚訝到停住呼吸,耳邊傳來鍾響,發絲都似被洗滌,他微張嘴,立在這山巔,都快忘了自己的存在。


    南梔撞了一聲鍾,也立在這裏欣賞。


    清淡的月亮輪廓已經消失,紅光映在兩人臉龐。


    過了好一會兒,鬆月泊才扭頭,日光妥帖的籠在他臉上,足以看清他下巴上細小的胡茬。


    他笑問:“怎麽偏要站在這裏看日出?”


    南梔笑一笑,道:“視野好。”


    鬆月泊看向下方,那裏有一個專門的觀景台,不過他願意相信南梔,相信真如她所說——鍾樓上視野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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