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個的廚師這時便好奇問:“姑娘同那昏迷的少年是……”


    九郡主抬起頭,毫不遮掩地笑了起來,眼眸彎彎的像月亮:“我喜歡他,想同他一輩子在一起。”


    高個的廚師便感慨道:“我家女兒也同姑娘差不多的年紀,去年才嫁了人,說起來也有一年零兩個月沒見過她了。”


    “咦?那您女兒嫁去哪裏了呀?”


    “嫁去北域啦。”高個的廚師說。


    矮個的廚師也插了一嘴說:“我女兒嫁去苗疆了,姑娘你同那位苗疆少年關係親近,你可去過苗疆?你可知曉那是個什麽地方?”


    九郡主老實搖頭:“我也沒去過苗疆,我是在邊關遇見的阿月。不過周七兩和宋長空也是苗疆人,我可以把他們拉過來同你聊聊天呀。”


    “可以嗎?”


    “應該可以吧?我去問問他們願不願意!”


    於是最後周不醒和宋長空還是湊熱鬧來了廚房,一人蹲在一個鍋前燒火,一邊同他們閑聊。


    “苗疆其實也沒有別人說的那麽可怕,那邊也有很漂亮的地方。”周不醒想了想說,“說起來,我以前也是中原人,不過我還是在苗疆待的時間比較長。”


    九郡主驚訝:“你是中原人?”


    難怪他中原話說得這麽好。


    周不醒洋洋得意:“想不到吧,阿月也有一半中原人的血統,我可是純正的中原血脈,不過我爹娘都死在戰爭裏,我被西域的人俘虜去做奴隸。那會阿月出來玩正好迷路了,碰見我們這群奴隸被人打罵,順手就把打罵的那幾個老頭子殺了,給了我們一個逃跑的機會,能抓住機會的都跑了,沒抓住機會的又被抓回去。”


    九郡主很少聽說少年的過去,正好這次他沒醒,周不醒又有興致,便豎起耳朵認真聽。


    高個的廚師不明白:“既然能救所有人,為什麽不幹脆全都救了?隻是給奴隸一個機會,有的人跑得不快,那豈不是得了希望又失去希望,不是更殘忍嗎?”


    宋長空跟著他倆這麽多年,竟也沒聽周不醒講他過去的故事,這會手上燒火的動作也停了下來,仔細聆聽。


    周不醒呼了呼火說:“可是阿月為什麽要救所有人呢?他願意給別人一個生的機會,那是每一條生命應得的機會,也許有的人隻想吃口飽飯,並不想過上無所歸處的逃亡日子呢?”


    這說的倒也是。


    “我算是比較幸運的一個,主要還是我膽子大,當時就去敢招惹阿月。”周不醒現在想來感覺還挺有趣。


    “你怎麽招惹他的?竟然能活著長這麽大?”宋長空震驚,他對阿月的印象還停留在“敢招惹阿月的人都會被弄死”。


    周不醒沾沾自喜:“我偷了他的錢袋,他本來確實想殺我,不過我看出來他迷路了,自告奮勇給他帶路。他大概心情好,那次便沒殺我,我覺得跟著他比較有前途,就死纏爛打一路走一路摸索地把他送回了你們苗疆。也是巧合,你們族長通過這件事發現我是個可塑之才,便斬釘截鐵將我留了下來。”


    宋長空:“……倒也不必如此添油加醋地講故事。”


    矮個的廚師小心翼翼問:“你們那位黑衣少年朋友,是不是脾氣不太好?”


    畢竟聽他們說的,那少年隨心情決定殺不殺人,聽起來蠻危險的,以後還是不要去他麵前晃悠。


    “那倒也沒有。”周不醒在九郡主危險剁菜的聲音中明智道,“阿月也不是見誰就殺的。”


    宋長空決定給自家大哥說點好話,驕傲道:“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我哥親自動手的。”


    兩名廚師:“……”你這解釋還不如不解釋。


    宋長空想了想,想起什麽般疑惑道:“說起來,我哥是不是對烏吉娜特別寬容?之前烏吉娜堵他門口求親他都沒殺烏吉娜,隻燒了她的藏寶閣。”


    周不醒驀地一驚,擠眉弄眼示意自家嘴快的小少主:你未來兄嫂就在你身後,你竟然敢說這種挑撥離間的話?


    宋長空猛然醒悟過來,一把捂住嘴,他剛燒了柴火,手上都是灰塵,這麽一捂嘴臉上頓時染滿烏黑,略顯滑稽。


    兩名廚師察覺到氣氛的微妙,耳朵同時豎了起來,手上假裝在炒菜,餘光卻總是飄向切菜的少女。


    九郡主沒有生氣,也沒有吃醋,隻是眨了下眼,好奇地問:“烏吉娜是誰?”


    “啊……”周不醒雖然喜歡湊熱鬧,可事關阿月看得比半條命還重要的感情,他就不敢隨意亂說了。


    宋長空說錯了話,更是不敢再亂開口,眼裏充滿懊悔,就不該嘴快的。


    九郡主見他們不願意說,哦了聲,妥協道:“好吧,等阿月醒了我自己問阿月。”


    “等等!”宋長空立刻放棄裝啞巴的膽小鬼行為,憋得滿臉通紅,“我哥……就是,你別找我哥,我跟你說……”


    九郡主在心裏暗暗比了個耶,麵上卻一本正經:“那你說,烏吉娜和阿月是怎麽回事?”


    宋長空幹咽了兩下,支支吾吾:“就,阿月不是特別好看麽……”


    這句話九郡主無比讚同:“阿月天下第一好看。”


    “這種時候也不必如此誠實。”周不醒嘀咕了一句。


    宋長空咳嗽道:“烏吉娜喜歡好看的人,我哥那個長相你也知道,烏吉娜是匈奴的公主,有一年過節的時候他們派人來我們族裏交流,其實是他們匈奴想來聯姻,所以烏吉娜就過來了。”


    那天下午,匈奴的公主第一眼便相中因釣魚失敗而陰鬱歸來的少年,指著他說就要他,少年眼皮都沒抬一下從她身邊走了過去,當著所有人的麵關上門。


    烏吉娜不死心,一定要和少年聯姻,西域民風開放,她當天晚上就去堵少年的門,險些被少年殺了。


    好在苗疆最負盛名的眠師及時出現攔住了他,眠師曾將幼時的少年從試蠱的小黑屋親手抱出來,之後又仔細醫治他,整個苗疆隻有眠師說的話少年才能聽進幾分。


    哪怕是族長的話,他也經常左耳進右耳出。


    眠師勉強算是對他有恩,他便給了眠師一個麵子,留了烏吉娜一命,烏吉娜被他嚇哭,再也沒敢來騷擾他。


    之後少年因釣魚失敗而不爽,恰逢兩族蠢蠢欲動,他帶著周不醒走出苗疆殺到兩大族邊境,走的時候隨手燒了匈奴的一座藏寶庫。


    周不醒也是後來才知道那個就是烏吉娜私人的藏寶庫。


    周不醒回想著往事,不由感慨:“這麽說起來,其實族裏喜歡阿月的女孩子不少誒,我以前還聽見過好幾次那些女孩子偷偷湊在一起聊阿月如何如何好看。如果不是因為阿月眾所周知的危險,再加上家中長輩也不許她們對月主起心思,不然這些年阿月的門檻早就被姑娘們踏爛了。”


    說到這,周不醒突然很興奮:“哎哎哎,小郡主,我剛才想到一件事,你說要是等日後阿月把你帶回去,族裏的人會是什麽表情?”


    那必然是難以置信,甚至懷疑他們月主是不是被調包了。


    看他們不敢置信又咬牙切齒隻恨改變月主的不是自己的嫉妒表情,那一定很爽。


    宋長空被他一句話說的竟也期待了起來:“我也很想知道他們見到兄嫂以後的表情,尤其是那些說我哥壞話的老頭子。”


    九郡主倒是沒在意他們話中的重點,反而在意:“你們族裏的那些人都很討厭阿月嗎?”


    “也不能說是討厭,隻是比較懼怕他,年紀大的害怕他,年紀小的又聽家裏的話不敢靠近阿月。”周不醒說。


    九郡主想到自己小時候總是被兄弟姐妹欺負的事,又想到少年在苗疆也是被人孤立,氣得一刀插在菜板上,憤憤不平道:“阿月這麽好,是他們沒眼光,等我和阿月回苗疆,誰敢說阿月壞話我就把他們揍得說不出話!我阿月以後絕對不可以再受人欺負!”


    周不醒想說在苗疆隻有你阿月欺負別人的份,真沒人敢欺負你阿月。


    不過這種話就不必同小郡主說了,情人眼裏出西施,反正阿月遇見她就收斂了不少。


    周不醒往鍋底添了兩根柴火,盯著跳躍的火苗,開始暗搓搓地期待等他們回苗疆,族裏那群人會如何驚到掉下巴。


    第55章 “賞月。”


    下午, 船隻靠岸無憂鎮。


    周不醒和宋長空最先跳下船互相追著在碼頭打起來,起因是周不醒順走了宋長空的兩根玉米,宋長空不服氣, 要他還四根, 周不醒摳門不還, 於是兩人一日既往地你追我跑。


    船上的人下去大半補充吃食, 九郡主不想把少年一個人留在船上索性便留了下來, 碼頭附近船隻拋錨收錨,她覺得有趣便蹲到船尾看人家開船停船。


    她是個愛熱鬧的性子,小時候到處跑養出來的不認生, 見到誰都能自然地和對方聊兩句,再加上她眼睛圓圓的, 又愛笑,討年紀大的人喜歡。


    半個時辰不到的時間她就和碼頭上的幾位船工打了個眼熟,她也樂於跳下船幫人家搬點小東西。


    年紀大點的船工納罕:“姑娘瞧著不像窮苦人家出生的孩子,怎麽做起這些事如此熟練?”


    九郡主順手幫他把糧袋提溜起來,笑眯眯地說:“因為我從小是窮養的嘛。”


    她不搗亂,也不是見誰就幫, 船工並不是很需要她一個十七八歲少女的幫忙, 隻有瞧見腿腳不方便的才會稍微幫個忙,順便同對方閑聊。


    閑聊過程打聽到一些消息,這裏是無憂鎮,距離北域最快還有十日船程,離京城更遠,回去一趟至少大半月,無極島的消息還沒傳到無憂鎮,她可以暫時安心頂著這張臉出門溜達。


    無憂鎮上江湖人比較少, 大概是附近靠海,江湖人不太喜歡海,無憂鎮附近其餘幾個鎮子裏的江湖人倒是多些。


    九郡主估摸著這情況挺好,對自己有利,隻是短期內暫時打聽不到無極島的情況。


    年輕點的船工說:“等姑娘船上的船工搬回東西,天色約摸也不早了,姑娘倒不如暫時住下,正好咱們鎮子最出名的就是月老廟,無論有沒有心上人的都會去廟裏拜拜,姑娘既然經過無憂鎮也算是緣分,不如就去瞧瞧,湊個熱鬧也是好的。”


    九郡主若有所思:“月老廟?”


    “這不是臨近過年了嘛,每年過年前咱們無憂鎮的月老廟都有不少人前來祭拜,姑娘可瞧見遠處那顆大樹?”船工指著鎮子裏的一棵樹,離得比較遠,依舊能看見那棵樹上掛滿紅綾。


    其他船工湊熱鬧道:“那就是月老廟裏的百年月老樹,同心同意的倆人將寫著對方名字的紅綾掛上那棵樹,日後便生生世世不分離。”


    聽起來很好玩的樣子,雖然知道隻是這種東西隻是一個心理安慰,但九郡主還是記了下來。


    而且,到現在她還沒問阿月叫什麽名字,說不定可以趁這次機會騙出阿月的名字。


    她打定主意,又算著時間差不多了便回到船上,想去看看阿月醒了沒有,剛上船,有人看見她便詫異道:“姑娘沒有同他們一道下船嗎?”


    “沒有呀,我在後麵看別人忙活呢。”


    “哎,那我方才真是說錯了話。”船夫說,“那位昏睡的少年之前醒了,問我你在那裏,我以為你同周公子他們一道下船買東西去了,便說你下船了,那少年便去鎮子上尋你了!”


    九郡主愣了下:“他不會是一個人去的吧?”


    “好像是一個人?”


    “……”


    九郡主掉頭下船。


    阿月是個路癡,他想一個人去鎮子上找她,最後沒找到她反而能將他自己弄丟了。


    路上碰見抱著一大堆有的沒的回來的周不醒和宋長空,聽說阿月醒來之後就下船獨自進鎮,兩人毫不客氣地哈哈大笑起來,鬧著要去看阿月笑話。


    九郡主多少想給少年掙點麵子的:“阿月也沒有特別路癡,有時候他還是能找到回來的路。”


    “那哪是他自己找到的路?分明是路上留了他自己才認識的記號,再加上路況顯眼,他對附近也稍微熟悉一點……你看他這次到個完全陌生的對方還能找到回來的路?”周不醒語氣堅決道,“他要是能自己找回來,我把頭砍下來給你們泡酒喝。”


    “那多惡心,我不要。”九郡主嫌棄道,“你把之前從我這拿走的錢都還給我。”


    宋長空也說:“周不醒你最好現在就把錢還給我兄嫂,等會被阿月知道你騙我兄嫂錢,他一隻手就擰了你腦袋。”


    “那不成,阿月現在手無縛雞之力,想擰我腦袋起碼也得兩隻手。”周不醒死豬不怕開水燙,“況且,他那封蠱釘還得靠我幫他穩著,擰了我腦袋誰幫他穩封蠱釘?”


    周不醒如此自信自家月主釘了封蠱釘後便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白臉,膽子大了不止一點半點,他常年被欺壓,這會兒能過過嘴癮也是痛快的。


    九郡主很不服氣:“阿月揍不了你,我還能揍不了你嗎?”


    “你要是揍我,下個月我就不給阿月封蠱釘。”


    宋長空憤怒踹他屁股:“你敢不給阿月封蠱釘我就把封蠱釘釘你身上!”


    於是沒等九郡主護短,宋長空先和周不醒互相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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