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帶感情地看她一眼。


    九郡主好心道:“我怕你到時候看我們吃香的喝辣的你會被饞哭,我這是為你好。”


    少年嗬笑著看著她的後腦勺。


    半個時辰後。


    九郡主和少年單獨坐在同一桌,桌上全是清湯寡水,隔壁那桌宋長空和船工們吃辣吃得滿頭是汗。


    “為什麽我要和你一起坐?”


    九郡主不滿,要起身去隔壁吃大魚大肉,被少年抓住手摁在他腿上。


    “他們在我麵前胡吃海喝便罷了,阿九你若是也在我麵前這樣吃喝,我會忍不住胃口大開。”他眨了下眼,說,“阿九,你忍心我因為吃魚而傷口複發嗎?”


    九郡主小聲反駁:“那你就忍心我陪你喝清湯寡水?”


    少年當然也不忍心,於是他倆心安理得地單獨開了個包間,他麵前放著清湯寡水,她麵前擺著大魚大肉。


    九郡主說:“阿月,這是魚,你不能吃。”


    “這是辣子雞,你也不能吃。”


    “這是螃蟹,你更不能吃。”


    “這是杭椒,你還是不能吃。”


    她眼眸彎彎,像一隻狡黠的波斯貓,甩著尾巴在他麵前蹦躂來蹦躂去,故意勾起他的興趣,下一瞬卻又抽身而去。


    其實他對波斯貓沒什麽興趣。


    少年放下筷子,索性也不吃了,單手托腮就這麽看她吃飯。


    九郡主原先還挺放得開,可被他如此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反倒有些莫名其妙的尷尬,漸漸的便收斂了許多,乖乖吃飯,吃完擦嘴,再喝茶,喝完茶又偷偷吃了塊甜甜的桂花糕。


    桂花糕剛吃完,就聽少年漫不經心地問:“好吃嗎?”


    她猶豫地給他一半:“雖然味道比不上無極島的,但是也還行。”


    他卻沒接,反而慢吞吞站起身,在她不解的目光下倏地拽起她手腕將她拉進懷裏。


    眼前晃花了一片,她再反應過來時已經被他按在放花瓶的櫃子與牆壁的死角,遲疑地眨巴眼,卻沒有反抗和排斥。


    少年嗅到讓他夜不能寐的熟悉香味,眼眸濃黑,不再壓抑心底的陰暗,兩指扣住她下巴,迎著她驚愕的眼眸低下頭。


    她下意識閉上眼,閉得很緊,有點緊張。


    少年低緩笑了聲,停在距離她咫尺的地方,學她曾對他做過的,輕蹭了下她鼻尖。


    “阿九。”他叫了聲她的名字。


    她偷偷睜開一隻眼,用眼神問他幹什麽。


    他卻趁這時微微歪頭,呼吸落定。


    隔壁。


    宋長空和周不醒正因剩下這隻雞腿該歸誰而猜拳,船工們以茶代酒喝得痛快,樓下小二吆喝著“客官慢走”。


    灰袍的青年雙手抱劍,一言不發地凝視著二樓某間緊閉的房門。


    同桌的藍衣姑娘說:“人找到了?”


    灰袍青年若有似無地應了聲。


    藍衣姑娘撥弄了一下腕上的手環,意味不明地笑了聲:“想不到他們竟隻有這麽點人。”


    第57章 “我們住一間房。”【二更】……


    為了避免招惹更多矚目, 九郡主決定今晚就走,隻是修補船隻至少要一日的時間。


    她原本琢磨著要不要再停留一日,誰知碼頭上和她混了個眼熟的船工們聽說後主動提出要幫她修船, 她感覺怪不好意思的, 拿出從商戶那坑來的一半銀子分給大家, 晚上又同他們一塊兒修船。


    大半夜, 一群人不睡覺反而修船修得起勁, 多的是人一邊聊天一邊幹活。


    “姑娘,聽說你們是北域的人,你們北域那邊是不是真的很冷啊?”


    九郡主咳嗽一聲:“挺、挺冷的?”


    船工手中活計不停, 接著好奇:“那你們是不是穿的很厚?平時生活會不方便嗎?沐浴的時候會不會很冷?你們穿的是什麽料子的衣裳啊?我也想看看能不能買到保暖料子的衣裳給我女兒做一套,她冬天可怕冷了。”


    “哈哈, 這個這個這個,這個吧我也不了解,我隻負責穿不負責做衣裳。”九郡主幹巴巴地說。


    她感覺自己快要待不下去了,偏偏這些船工熱情又愛聊天。


    “我聽從北域回來的朋友說北域的衣裳有羽毛,頭發上也會戴羽毛的發飾,看著十分好看,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帶, 是不是真的很好看?”


    九郡主也很想知道北域的人是不是真的這種打扮,隨後想到無極島上的玉琉原以及他侍衛們的衣裳。


    “也有正常衣裳,有的和中原差不多,隻是衣裳上會多些北域特有的裝飾品。”她回憶著。


    北域的發飾也許和西域那邊差不多,都有各地的特色,比如說中原女子多數戴發簪,西域女子戴珠串、鈴鐺或是其他好看的飾品,北域女子就戴白羽之類的?


    別說, 戴小白羽好像怪好看的。


    九郡主忽然來了興趣,同他們打了聲招呼便要上船去找少年,一抬頭卻發現少年一直坐在船沿,嘴角噙著淡淡的笑,就這麽單手托腮專心地看著她。


    眼中看不見其他人,一直一直在看她,看得底下船工們都不由哄笑。


    九郡主後知後覺地紅了下臉,在船工們沒有惡意的打趣聲中難得使用輕功,輕巧躍至他身邊,抱著他胳膊蹭啊蹭,波斯貓撒嬌不過如此。


    “阿月,周七兩說你以前去過北域呢。”


    周不醒說阿月小時候在北域遇見過一點不好的事情,所以他十分討厭北域。


    少年單手墊著她下巴,她壓在他胳膊上,仰著頭,睜著烏黑的眸子水靈靈地望著他:“你討厭北域嗎?”


    “討厭。”他答得疏懶。


    “哦。”她說,“那我不問你了,免得勾起你的心理陰影,我去問周七兩,他知道的好像很多,他肯定知道北域的風俗人情。”


    她撒手就要走,少年卻拉住她手腕將她拽了回來。


    他雙腿懸空坐在船沿,她被拉著後腰抵著船沿,他側眸對上她疑惑的雙眼。


    “我不僅討厭北域,我也討厭中原和西域。”他懶懶地說,“北域對我來說和其他地方沒什麽區別,討厭而已,不算心理陰影。”


    “那你有不討厭的地方嗎?”


    他思考了一會,彎唇笑了下,沒有答話。


    不討厭的地方自然有,勉強算是邊關那片地兒,因為他是在那邊遇見的她,愛屋及烏便也算是不討厭。


    於是九郡主翻身坐到船沿叭叭叭問個不停。


    “北域的衣裳究竟是什麽樣子?真的有羽毛嗎?”


    “大部分有羽毛,北域比較冷,很多動物活不下來,有一種白鳥耐寒,羽毛織出來的衣裳保暖也輕巧。”


    “那北域的姑娘們頭發上的發飾是不是漂亮的白羽毛?”


    “各種顏色的羽毛都有。”他摸了摸她頭發上碎玉發飾,忽然想到,“阿九,你是不是很久沒有換新發飾了?”


    她也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摸到他的手指,被他順勢攥住指尖,眨眨眼說:“你也很久沒有在衣裳上戴銀飾了呀。”


    因為怕抱她的時候銀飾硌著她的臉,索性便全摘了,如此瞧著反倒像個正宗的中原人。


    少年的眸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她黑發上。


    “阿月,北域的姑娘們好看嗎?”


    “記不得了。”


    “哦,西域的姑娘們好看嗎?”


    “記不得了。”


    “那匈奴的公主好看嗎?”她低頭撞了下他胳膊,“烏吉娜,她好看嗎?”


    少年垂下眼,神情疑惑:“烏吉娜是誰?”


    她笑得不行:“你不記得烏吉娜了?”


    少年懶洋洋地說:“我隻記得烏雞,烏吉娜我真不記得。”


    九郡主戳他臉:“你不是故意哄我吧?”


    少年是真不記得烏吉娜,聽她這麽說便也能猜得到自己以前大概是見過那個烏吉娜的,神色不動反問道:“那你覺得京城小倌館裏的男子好看麽?”


    她張了下嘴,本想說好看的,注意到他危險的眼神,到嘴的好看瞬間機智變成:“我也不記得了,反正阿月肯定最好看!”


    少年冷笑:“你騙我,如果你不記得隻會老實說不記得,你沒有這麽說,反而試圖用誇我來轉移話題,你心虛,你覺得小倌館裏的男子的確好看。”


    “……”


    九郡主瞳孔震動。


    不是說姑娘們才會在這方麵觀察細微嗎?為什麽阿月在這方麵也如此聰明?


    少年從船沿跳下來,轉身就走。


    九郡主追上去問:“阿月你幹什麽去?”


    少年頭也不回說:“調轉船頭回京城,我要去殺光小倌館裏的男人。”


    九郡主興致勃勃:“好耶,那我給你磨刀,你少殺一個就算我刀磨得不到位。”


    少年:“……”


    “你為什麽不攔我?”他納悶。


    “我為什麽要攔你?”她反問。


    “因為我要去殺人呀。”少年笑吟吟道,“我可是殺過很多人的。”


    “可你現在殺不掉那些人啊。”九郡主理直氣壯,“我為什麽要因為沒有發生的事同你爭論?”


    她總是能從不同角度與他講歪理。


    少年無可奈何地笑了,捏了把她的臉:“那算了,你還是先磨刀吧。”


    船修好時正是月上梢頭,船工們連夜趕船離開無憂鎮,走的時候碼頭船工們戀戀不舍地同站在船尾的九郡主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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