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郡主震驚地拿著勺子指他:“你搶我的粥?”


    “你不是也喝了我的粥?”他心安理得道,“你若是喜歡,一整碗都給你。”


    九郡主發現拿勺子指人不禮貌,放下勺子後又默默將剩下半碗白粥扒拉回自己麵前。


    算了算了,不跟幼稚鬼斤斤計較。


    少年喝完粥,轉而看向對麵的周不醒:“周不醒。”


    周不醒警惕地抬頭:“幹什麽?你一叫我名字我就知道沒好事,你先別說,給我點時間讓我吃個飽飯,死也要做個飽死鬼——”


    他狠狠吸了口氣,又往嘴裏塞了個肉包子,最後才鼓著腮幫子含混不清地說:“好了,你說吧。”


    少年掰了一塊脆餅,一臉淡定道:“我們是朋友?”


    周不醒:“???”


    周不醒:“!!!”


    周不醒嚇得一口噴了嘴裏的肉包子,正好飛空掠過早飯桌,一股腦彈到少年碗邊。


    少年緩緩地、緩緩地抬起眼,目光如刀落在對麵周不醒的臉上。


    氣氛危險地凝滯住。


    周不醒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滿臉都是“我他娘是幻聽了還是他娘的幻聽了”。


    他旁邊的宋長空比他好不到哪裏,少年說話時他正在喝粥,一聽這話,驚悚到一口粥卡到喉嚨堵住嗓子,他嗆得眼淚直流,扶著桌子狂咳嗽。


    一桌子四個人,兩人冷靜如常,兩人瘋了似的猛咳嗽,一時間,船上充滿此起彼伏的咳嗽聲。


    少年轉眸看向憋笑憋得滿臉紅的九郡主。


    九郡主壓不住嘴角的笑,隻好悄悄拿起兩個肉包子一邊一個擋住眼睛,同時低下腦袋用牙齒咬住粥碗,慢慢吸了口粥。


    少年拿起筷子,慢條斯理夾了個煎餃,一個給九郡主,一個留給自己,靜默片刻後,輕聲說:“給你們一頓飯的時間互相告別,等我吃完早飯,我就殺光這船上的所有人。”


    於是九郡主再也憋不住笑出了聲,笑到趴在他胳膊上,害得他甚至不能好好吃飯。


    ·


    因為少年這一句“朋友”,周不醒接下來一整天都處於坐立不安的狀態,他總覺得阿月隨時隨地準備暗殺他。


    宋長空嫉妒死了:“為什麽我哥突然這麽說?為什麽?他都沒和我說過這種話,他甚至都沒叫過我一聲弟弟!你是不是偷偷給我哥下什麽藥了,周不醒你竟然給我哥下藥?”


    周不醒:“???”求你清醒點好嗎?這種好事送給你我一點也不想要!太嚇人了!


    於是這倆因為這件事而在船上再次追逐打鬧起來,從船艙追到船頭,從船頭追到船尾,周不醒隻差爬到船帆上指天發誓自己什麽都沒做過。


    九郡主覺得少年今天早上這一出是個進步,為了表示對少年邁出那一步的讚揚,她從倉庫裏翻出來一堆東西,最後拿著圍棋把剩下三個人喊過來下棋。


    “我剛剛發現光下圍棋太無聊了,而且圍棋下起來好慢,我們來玩點簡單的吧。”


    周不醒瞄了眼她旁邊困得昏昏欲睡的少年,確定他吃飽之後就沒了殺心,稍稍放下吊起的心,隨口問:“怎麽個簡單法?”


    九郡主把圍棋擺上桌,幾人盤腿坐在塌上,她拿著黑白子走了好幾步說:“這樣吧,我們拿棋子在棋盤上擺著玩兒,四個子連成一線就算是贏了。”


    “四個子?這還不簡單?”


    “那就五個子?不然六個子也行,反正誰先連成一線誰贏。”


    周不醒本性暴露:“贏了有沒有什麽好處?”


    九郡主從少年袖子裏摸出來兩枚銅錢壓在桌上:“一局兩枚銅錢趴。”


    “那也太少了吧,一寸光陰一寸金你聽說過沒?時間就是金錢啊小郡主,兩枚銅錢也太少了。”


    “周七兩,你要是覺得少呢,可以壓二兩銀子呀。”九郡主笑眼彎彎,“我們不介意的。”


    周不醒介意。


    於是他們便以兩枚銅錢做賭注下起了六子一線的棋——五子一線太簡單了,下著下著又覺得光壓銅錢沒意思,周不醒瞄了眼倚著隔壁桌子闔眸補眠的少年,壞心思地提議道:“光賭錢多沒意思啊,小郡主,我們來加個賭注吧。”


    九郡主疑惑:“加什麽賭注?”


    周不醒自信道:“輸的人不僅要交兩枚銅錢,還要講一個小時候的故事,怎麽樣?”


    九郡主遲疑地“啊”了聲,抬眸對上周不醒似乎是善意的又似乎是惡意的眼睛。


    周不醒和宋長空小時候的故事,肯定和阿月脫不了關係,他是想借這個機會告訴她一些有關阿月的事情?


    周不醒扔下黑子,興致勃勃決定以身作則:“反正這局我輸了,那我就先講一個小時候的故事,怎麽樣?”


    九郡主當然不會拒絕。


    周不醒想了想,盤起腿坐沒坐相地說:“我是個中原人,小時候剛去苗疆的時候族裏小孩喜歡欺負我,宋小少主也跟著那些人欺負過我,嘲笑我小奴隸。”


    宋長空滿臉通紅,恨不能給他嘴堵上:“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周不醒聳聳肩:“反正你們從以前到現在都在欺負我這是事實。”


    宋長空無法反駁,憤憤把他擠下棋盤,這局他要輸,輸了也要講周不醒的糗事。


    周不醒接著說:“後來我發現那些小孩很怕阿月,就天天跑去阿月身邊亂轉,阿月很不耐煩,當然,主要是我每次過去都會帶著一群嘰嘰喳喳的小尾巴。”


    有一年是冬天,他穿著破爛的衣裳跑去阿月的屋子外麵蹲著,因為好衣裳都被討厭他的人扒掉,他舍不得再浪費錢買衣裳,隻好天天穿著乞丐衣裳到處亂轉。


    阿月早上睡醒發現他蹲在他門口打哆嗦,問他在做什麽。


    周不醒說你屋子外麵稍微暖和點,我來取取暖,少年用一種“你是不是想死”的眼神盯他,他嬉皮笑臉地朝他屋裏蹭了蹭,少年瞥了他一眼,並沒有攆走他。


    從那天之後,那些欺負周不醒的小孩再也不敢胡亂欺負他。


    周不醒講的口渴,遂倒了杯茶潤潤嗓子才繼續說:“後來我被調到小少主身邊做事才知道,因為阿月把那些小屁孩全收拾了一頓,還有幾個小孩差點被他扔進試蠱屋。”


    他說的算是含蓄的,事實是,阿月直接殺了小孩子裏的兩個領頭人,因為那兩個人嘲諷阿月沒爹疼更沒娘愛。


    也是這件事讓族裏的人愈發對阿月避之不及。


    “來來來,下一局下一局。”周不醒催促。


    這次輪到宋長空和九郡主下棋,宋長空輸了,得償所願般開始講故事:“兄嫂我跟你說,周不醒在我們族裏就是個攪屎棍。”


    周不醒委婉提醒:“我是棍,你們是什麽?”


    宋長空:“……”


    宋長空不想理他:“他仗著和我哥走得近,之後幾年在族裏都是橫著走路,早課也不去上,嘴上說著是和阿月有事要做,但是我哥喜歡睡懶覺,早上根本起不來,哪有事要做?周不醒他就是不想去上早課才故意拿我哥當擋箭牌,太過分了,我天天睡不醒,他倒是天天睡到太陽曬屁股,氣死人了。”


    阿月有起床氣,這一點九郡主倒是親身經曆過,但睡懶覺這個事兒吧,不太好說,究竟有多喜歡睡懶覺?


    他今天起得就很早,她都沒睡醒他就起了。


    少年聽他們說故事聽得更困了,又一次打了個哈欠,根本不想控製,頭一歪倒在九郡主肩上。


    她太小了,枕著她腦袋也不太舒服,少年抬手搭在桌邊,挪了挪。


    九郡主微微後移,讓他將腦袋搭在自己腿上繼續睡,順便讓周不醒將旁邊架著的鬥篷拿過來蓋在少年身上。


    少年在她腿上睡得心安理得,甚至還將她一隻手拉進鬥篷,強硬地與她十指相扣。


    從頭看到尾的周不醒和宋長空突然就不想下棋了。


    “話說回來,我哥有起床氣,要是我們下棋吵醒他,他會不會先把我哢嚓了?”宋長空開始憂鬱。


    “怕什麽,你兄嫂會第一個攔著他。”周不醒說。


    這倒是真的。


    一個人輸下一個人便頂上,宋長空輸了自然是周不醒頂上。


    九郡主這次有些心不在焉,阿月枕著她的腿,還與她十指相扣,她心神分散,很快輸了這一局。


    她當然認輸,思考了一下便講了個小時候的故事。


    “我五師父是一家青樓的老板娘,我小時候經常去青樓幫樓裏的姐姐妹妹們端茶倒水,這樣能賺點零花錢。”


    周不醒舉手打斷:“中原人不會很忌諱女子進青樓嗎?你還是郡主,你去青樓你爹不揍你?”


    九郡主哽了一瞬:“我爹沒發現,我四師父上妝技藝一流,我每次去青樓前他都會給我上妝,我五師父也會給我準備男裝,況且我那會去青樓也不隻是為了賺錢。”


    “我五師父在訓練我,我每次過去她都會挑一個人問我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青樓裏小道消息多,聽的多了知道的也就多,剛開始猜不出來,之後光認臉都認得不少人。”


    她好笑地說:“所以我也聽到好多有關大人物的風流故事,比如說張侍郎很怕他夫人,偏偏心裏又好色,偷偷在外麵養了個小娘子,一直沒被人發現。有一次張侍郎在路上喝醉了把我當成他養在外麵的小娘子,非要拉著我回家說要跟他夫人講納小妾的事兒。我覺著挺有意思就跟他回他府上,順便將張侍郎養小娘子的事情同張夫人講了,第二天便聽說張侍郎被打得起不來床,連早朝都告假了。”


    她剛說完,本該睡著的少年突然有了點動靜,她微微低頭想看他做什麽,他卻直接伸手勾住她脖子把她拽了下來,烏黑眼中的倦意褪了個幹幹淨淨。


    “把你當小娘子?”


    “那是他喝醉認錯人了。”九郡主眨了下眼,感覺自己的睫毛碰到了他的頭發。


    少年哦了聲:“那你就這麽跟著他回府?”


    “因為我想看他是如何怕夫人的呀,我想著幸運的話指不定能看見他夫人揍他的場麵,那多有意思。”九郡主驕傲道,“後來我還在張侍郎府前放了串鞭炮,把身體剛養好的張侍郎氣得重新躺回床上。”


    少年睇了她片刻,掀開鬥篷,淡定坐在隔壁,接過她的白子同周不醒道:“這局換我。”


    周不醒:“?”


    少年催他快點下棋,周不醒隻好試探性地下了個子兒。


    走了沒幾步,少年迅速輸了這一局。


    餘下三人:“???”你是故意輸的吧?我們都看出來了!


    少年不以為意,手中把玩著兩顆白子,一邊有目的地思索小時候的事,一邊緩慢開口。


    “我沒有什麽有意思的小故事,不過,”他瞥了眼九郡主,“我倒是被匈奴的公主求過親,那個公主叫什麽來著?”


    周不醒本來想說話的,九郡主倒是先一步開口:“烏吉娜。”


    “對,烏吉娜,哦,就是阿九你之前說過的那個烏吉娜?”少年麵色不變道,轉頭看她,“你為什麽沒其他反應?”


    九郡主納悶:“我要有什麽其他反應?”


    少年扔了棋子,睨著她:“我被別的姑娘求親,你不應該有點反應?”


    九郡主摸摸他腦袋,順毛說:“因為你好看嘛,姑娘喜歡你很正常,那是她們有眼光,不喜歡你的才奇怪嘞。”


    少年:“……”


    少年斂眉道:“我覺得你不在乎我,阿九。”


    “我沒有。”


    少年拿出一顆顆棋子,開始細數著和她翻舊賬:“南風寨二當家搶了我,你說她有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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