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內丹,”上官鬆霞又看了眼頭頂的雲氣:“把它逼出來!”


    穆懷誠一怔之下笑起來:“師尊,那內丹早被我所化,如何還能夠?”察覺她的異樣,穆懷誠抬頭,若有所思道:“這是,是雷劫嗎?”


    “你、你別動,我替你把這點妖氣除了。”


    上官鬆霞正要抬手,卻給穆懷誠攥住:“師尊。”


    “放手!不然就來不及了。”


    穆懷誠望著上官鬆霞焦急的神情:“若我方才沒有停下來,師尊會清理門戶嗎?如果這天雷是向我而來,這豈不是,如了師尊的意願?”


    上官鬆霞的眼睛睜大了幾分:“你胡說什麽!”


    穆懷誠鬆開她的手,但卻也往後退了幾步:“不勞師尊費心了,倘若你真容不得我,這雷劫,倒是不錯的歸宿,至少……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穆懷誠!”


    懷誠歪頭一笑,抬頭看向天空。


    卻在此刻,那醞釀了許久的雷擊仿佛找到最好的機會似的,閃電的光芒劃破雲層,直擊而下。


    穆懷誠動也不動,甘心情願,但就在這時,那道月白不染的身形禦風而起,直衝向他頭頂的天際!


    穆懷誠察覺不對之時,已經晚了,他隻來得及大叫了聲:“師尊!”


    耳畔就聽見震動山河的一聲巨響,震的人神魂俱銷。


    電閃雷鳴之時,天際突然出現一道巨大的崢嶸的影子,身形騰躍,虯爪張揚,金鱗赤眼,竟是一隻金色雲龍。


    金鱗四散,那龍緊緊地攬著一道纖細身形,從九霄直墜而下。


    第37章 上官:“哥哥。”……


    雲螭抱著上官鬆霞, 一邊逃命,一邊恨恨不已地碎碎念。


    “傻子傻子!”咬牙切齒,他低低地罵:“真以為你是不懼雷劫的神仙之體麽?我就沒看過有這種傻子!”


    上官鬆霞沒吱聲, 倒不是因為她不想反駁,而是因為她已經昏死過去。


    且在雲螭看來,她鼻息微弱, 奄奄一息, 竟然是生死不知的情形。


    這當然跟他無關, 而在雲螭看來, 這完全是上官鬆霞自己不知好歹、自尋死路去的。


    當時那天雷明明是奔著穆懷誠而去,這個傻子卻拚命地衝了上去, 替穆懷誠擋了下來。


    雲螭不敢想, 假如不是自己聰明絕頂, 提早地擺脫了那個更加古板不可理喻的傅東肅,上官鬆霞會是什麽下場。


    這要是在先前、比如在柳家初見那時候,她當然是可以的,天雷不敢犯她不說, 她自己也有能耐抗下雷劫。


    但如今上官鬆霞身上的禁製還沒有完全解開,又給穆懷誠灌了些摻雜著妖氣的真元, 就算她乖乖地休養,還不知如何呢, 又去幹這個……


    雲螭滔天的恨怒不知往哪裏發泄, 自顧自磨了磨牙:“真是笨死了, 那個穆懷誠一而再地欺騙, 竟看不出來,哦不對,應該是看出來了, 隻是不在乎而已……那小子有什麽好,半人半魔的最是痛苦了,給天雷劈死的話反倒是解脫。”


    先前雲螭挾持住懷誠,本沒想置他於死地,誰知懷誠自己吐血,又如自殘般去奪劍。


    當時雲螭還沒猜到懷誠的意思,隻是憑著本能將他放開。


    直到上官鬆霞帶了懷誠騎鶴而去,他瞥見她著急擁著穆懷誠之態,才隱約猜到了對方的心思。


    要不怎麽說都是她的“弟子”呢,雲螭那旁敲側擊的話,懷誠第一個明了,懷誠的心思,雲螭也極快識破。


    雲螭料想穆懷誠不懷好意,當然不願跟傅東肅纏鬥。


    而關於懷誠,雲螭其實已經跟傅東肅點了一句,可傅相哪裏知道他們心裏那些花花腸子,隻心無旁騖地要除掉雲螭罷了。


    雲螭偏偏又討厭傅東肅那一臉替天行道、實則夾帶私情的道貌岸然的臉,既然傅相不懂,他也不想再解釋。


    何況若告訴了傅相,豈不是給了他一個在上官鬆霞麵前逞能討好的機會。


    雖然雲螭巴不得傅東肅發現穆懷誠沾染妖氣的真相,甚至很願意看到傅東肅劍指懷誠,但畢竟救美的機會不常有,而真相始終在那裏,傅東肅遲早要對上穆懷誠的。


    不過,傅東肅因為一心要除掉他,就算雲螭不想耽擱,一時之間也擺脫不了傅東肅的糾纏。


    就在他想一了百了,現出龍形的時候,卻聽到清脆的叫聲:“妖主,我來了!”


    雲螭目光轉動,卻見一道婀娜多姿的黃衫影子,向著這邊衝了過來,正是狐女獻姬。


    先前雲螭為躲避道宗之人的追查,便在獻姬身上加了一層偽裝,讓她跟自己往相反的方向而去,這舉動果然吸引了道宗的人,也相應地多給了他一天的時間。


    可是獻姬畢竟跟傅東肅沒法相比,傅相親臨,即刻看破了獻姬並非雲螭。


    恰好雲螭因為要鬥傲因,顯露真身。


    妖氣衝上雲霄,傅相即刻追蹤而來。


    此時傅東肅瞥見狐女趕來,冷道:“搬救兵也沒有用,今日斷不能讓你輕易逃走!”


    雲螭笑道:“傅東肅,我還有要事,改天再跟你好好打一場,自然讓你心服口服。”說話間,雙手一拍,幾道無形劍光向著傅相衝去。


    雲螭吩咐道:“你來對付這個臭道士!”


    “妖主放心,”獻姬人沒到,先有兩道長綢向著傅東肅襲去,口中道:“妖主且去,這裏交給我!”


    這般一阻隔,雲螭身形閃爍,化作一道白光便消失不見。


    傅東肅本來誓要將雲螭斬殺,沒想到又給他輕易逃了,一時麵挾寒霜,厲聲喝道:“好個詭詐的妖孽!”


    正要追,狐女已經閃身擋在了麵前,她身上的薄裳半是散著,露出白膩的脖頸跟半邊肩頭,雙臂攏著兩道長長的披帛,伶仃而立,媚眼如絲地瞥著傅東肅。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傅相?真是聞名不如見麵,”獻姬笑聲如銀鈴響起:“就是不知道,是否也是那些看似道貌岸然,實則禽獸不如的偽君子……”


    她在芳州散人手中吃過大虧,一看傅東肅的形貌做派,頓時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之感,便話中帶刺。


    傅東肅見獻姬煙視媚行,放浪形骸,冷道:“不知死活!”


    不能斬殺雲螭的怒火,頓時移在了狐女身上。


    且不說傅相跟狐女對上,隻說雲螭一路急追,很快發現端倪。


    可雲螭雖算到懷誠的用意,也找到了地頭,但他卻不知自己將麵對什麽情形。


    遠遠地看到前方山上的光景,雲螭驚怔。


    隻見雷雲滾滾,迅速凝聚,閃電在雲層中交織,如同一條條可怖的火蛇亂竄,聲勢驚人。


    時不時有炸雷驚響,震耳欲聾,山河震顫。


    這場景,頗有點像是柳家滅門那日的架勢。


    雲螭當然很清楚這是什麽,也很明白雷劫的可怕,上回在柳家,他給天雷罩定,還好仗著柳軒的肉身扛住。


    倘若那時候上官鬆霞再給他一劍,他早就魂消魄散,不複存在了。


    “應該沒事吧,她可是半仙之體。”雲螭喃喃,手指揉著下頜,躊躇地:“這天雷該是向著穆懷誠去的……我可不能蹚這個渾水。”


    雲螭知道自己不能靠近,甚至該趕緊離開,免得那天雷劈歪了,白白連累了他。


    正在雲螭準備隔岸觀火的時候,他瞧見了風中那道黑色的身影,是懷誠,奇怪的是,穆懷誠好像並沒有要躲藏的意思,甚至不見一點驚慌,黑袍烈烈,迎風而立。


    雲螭本來樂見他給天雷劈死,可看到懷誠不閃不避,心裏突然生出一點不祥的預感。


    果然,目光一掠,他看見了上官鬆霞!


    幾乎是在上官鬆霞飛身而起的瞬間,雲螭突然動了,動作默契的就像是她的身上有一根線拴著他,牽動雲螭不由自主地撲了過去!


    人在空中,飛蛾撲火一樣撲向那交織的火蛇雷電,雲螭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該死!”


    明明是看熱鬧的人,反而成了熱鬧的中心。


    原本還幸災樂禍地等著看天雷弄死穆懷誠,這一刻,卻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刀鋒一樣凜冽的閃電,裹挾著天火,雷霆萬鈞地劈落。


    龍身現形,颶風似的卷了過去,終於趕在那雷火將上官鬆霞裹住之前,一尾巴將她卷圍在其中!


    但與此同時,雷火卻也落了下來,又狠又重地砸在身上,雲螭雖已經化形,仍是疼的扭曲,身上的金鱗如同給砸碎的金甲,紛紛墜落,有的則給雷火引燃,帶著火光向下,一時如天火流落,場麵駭人。


    但金鱗剝落,龍體受損的巨痛,差點讓雲螭發狂。


    風雲變幻中,一聲淒厲的龍吟,響徹天際!


    “大概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便也像是個傻子一樣。”


    雲螭憤怒地抱怨,卻不知道自己跟著上官鬆霞一起,到底是算近朱者赤,還是近墨者黑,又磨牙:“要我真的因為這種事情死了,那可真是……”


    他原本秀美的臉此刻給熏的發黑,衣衫都焦破不堪。


    半邊身子從肩頭到腰間,都給雷火灼傷,腰上更是連皮帶肉地給削去了一塊,差點傷及內髒。


    簡單地把傷口檢查了一番,雲螭擦了擦額頭上冒出的冷汗,他受不了這種痛,滿嘴裏都是鐵鏽似的腥氣。


    痛不可擋之時,竟鬼使神差地生出一個念頭:不如,不如匿了吧。


    這個念頭冒出,恍神的瞬間,有微弱的聲音在心底悄悄地響起:“師父……”


    雲螭猛然定神。


    心嗵嗵地亂跳一陣,他深深呼吸,發狠似的:“那個廢物能幹什麽?何況是在這時侯!”


    他咬緊牙關,重新抖擻精神。


    雲螭本來是想即刻返回紫皇山的,可是被天雷擊中,情形淒慘,竟也無法用妖力。


    而且這時侯他也不敢再用妖力,萬一給傅東肅察覺了,這會兒可是打不過那臭道士。


    隻拚命地奔出了天雷地界,察覺身後並沒有追兵,雲螭雙足落地,搖搖欲倒。


    一手撐著山石,他強行忍痛,低頭看著懷中的上官鬆霞,她的雙眼緊閉,倉促間所見,身上並無外傷,可不知為何竟昏迷不醒。


    但這倒也正合雲螭之意,畢竟以上官鬆霞的脾氣,這時侯她要是醒了,少不得又對他要打要殺的。


    傅東肅要除他的時候,她乘坐仙鶴,頭也不回地絕情離開的場景,他可是永不會忘。


    本來,就因為她這樣絕情,自己就不該舍命去救,現在想想,是不是鬼迷心竅了。


    雲螭真想給自己幾個耳光,不顧一切地救了個對自己無情的人也罷了,最可怕的是,很可能他救的是自己的“天敵”。


    “你若是真要殺我,我就先……吃了你。也好補一補。”大概是為了讓心理平衡些,雲螭盯著昏迷的上官鬆霞,恨恨發誓。


    雖是發狠的話,心裏卻稍微地痛快了些。


    雲螭抱著上官鬆霞,正欲再往前,耳畔卻聽見窸窸窣窣的響聲,他心中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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