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鬆霞倒退了兩步,似難以忍受:“不記得,什麽都……我是誰?為什麽我什麽都不知道?”


    雲螭起初以為,是那老頭給的藥丸的緣故。


    但很快雲螭察覺,並不是因為這個。


    他凝神靜氣,終於探查到上官鬆霞的元神有缺。


    想來多半是在雷擊之時,被天雷之威損及。


    雲螭不知這是個什麽情形,而他又該怎麽麵對。


    上官鬆霞卻隻看著雲螭,她醒來之時,所見的第一人就是他,他好像就是自己的答案。


    雲螭好不容易才讓自己回神。


    迎著上官鬆霞的凝視,他慢慢地俯身,不顧腰間的疼,將那顆梨子撿了起來。


    在衣裳上擦了擦,雲螭就著她咬過的缺口咬了口。


    清甜的很。


    像是口渴似的,他把這枚梨子吃完了。


    上官鬆霞也沒有催他,隻默默地看著他的動作。


    雲螭走到桌邊,看著滿桌的果品糕點:“餓嗎?”


    上官鬆霞本能地“嗯”了聲。雲螭撿了一塊兒糕:“過來吃吧。”


    她隻是稍微猶豫了一下,便走到了桌邊,雲螭把糕點遞給她,見她張手來接,他忽然改變了主意。


    把糕送到上官鬆霞的唇邊,就像是先前他的身份沒被戳穿時候那樣。


    上官鬆霞一愣,然後,像是抵禦不了糕點的甜香似的,她咬了一口。


    雲螭把剩下的糕點塞進嘴裏,有意看她反應。


    上官鬆霞並沒做什麽,隻是懵懂地看著他。


    雲螭心底五味雜陳。


    忘了?她真的不記得先前發生的所有,當然也不記得他是她的弟子,而她卻想清理門戶!


    心裏亂糟糟地,他不能再看上官鬆霞,像是怕她讀出他心中所想。


    撿了個圓圓潤潤的蜜瓜,在身上擦了擦,遞給上官鬆霞。


    見她接過去,雙手捧著慢慢地吃,雲螭胡亂地吃了塊糕點,心緒終於平靜下來。


    “你知道我是誰?”上官鬆霞吃了大半個蜜瓜,有些飽了,便又問雲螭。


    雲螭突然看到她的唇邊還沾著些蜜瓜的汁液,他招了招手:“過來。”


    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他是沒指望上官鬆霞會真的聽話的。


    但她偏偏就走了過來,雖不曉得他要做什麽,她對他,卻是完全的不設防。


    雲螭的心又急跳起來。


    替她把唇上的汁液擦去,雲螭心裏極快地打轉,竟道:“你……你在家裏排行第九,大家都叫你九妹妹。”


    “九妹妹?”上官鬆霞的眼中是明晃晃地疑惑:“真的嗎?”


    雲螭原先還有點緊張,這會兒便忍不住露出幾分笑意:“當然,我難道會騙你?”


    上官鬆霞呆了呆:“那……你呢?你是誰?”


    “我……”刹那間,雲螭心裏冒出一個極大膽荒謬的念頭,但望著她明亮的雙眸,他卻極有分寸地把那句攔住,因為他還有一個心願沒完成,而現在好像是個最佳的機會。


    雲螭清了清嗓子:“我自然是你的兄長。”


    “兄長?”上官鬆霞越發迷惑,很陌生。


    “當然了,愣著做什麽?”雲螭笑起來:“還不叫聲九哥哥。”


    她一直叫他“小九”,如今也該換過來了。


    上官鬆霞的唇微動:“九、九……”思忖著,有點疑惑,卻還是叫道:“九哥哥。”


    雖然聲音很低,但雲螭的喜悅卻是無以倫比的狂盛。


    “再叫一聲。”他忍著笑,望著上官鬆霞。


    上官鬆霞眨了眨眼:“九哥哥。”


    叫第一句的時候還是生澀,但她好像並不懷疑雲螭的話,漸漸順口。


    “好妹妹,”雲螭差點就要大笑起來,忍笑一本正經地:“你放心吧,哥哥自然待你好。”


    “嗯。”上官鬆霞點頭。


    雲螭曾經覺著什麽因果報應,從來不信,可今日才發現果然天理昭彰。


    他為了上官鬆霞幾乎送了寶貴的一條命,卻換來她這般乖順的相待。


    想到昔日她惱怒瞪著自己,仿佛一輩子也不會叫聲“哥哥”的情形,這會兒怎不叫他狂喜大笑。


    “哥哥的傷,是因為我嗎?”上官鬆霞微睜雙眼,不安地又看向他的傷處。


    她還記得雲螭說她“幹的好事”的話,臉上有些忐忑之色。


    雲螭意外,眼珠轉動:“是啊。是因為你不聽話,哥哥為了救你,差點斷送了這條命呢。”


    上官鬆霞怔怔地看著他,眼圈有些泛紅,好像為他傷心,又像是慚愧:“哥哥……待我真好。”


    雲螭的心裏突然軟了一下,幾乎蓋過了那些竊喜:“嗯。”他像模像樣地答應了聲,“吃一塹長一智,以後,你可要乖乖聽哥哥的話,好不好?”


    “好。”上官鬆霞答應。


    雲螭心裏的喜悅帶著甜意往外漾出,傷口的疼竟也神奇的消失了,他望著上官鬆霞乖覺的模樣,很想伸手摸摸她的頭,卻又不敢過分。


    上官鬆霞卻看到桌上放著的新衣裳,又見雲螭身上破破爛爛,便道:“哥哥,這是你的衣裳嗎?要不要換上?”


    雲螭給她叫的心滿意足,之前本來是要換的,可上了藥後,便疼的昏迷,如今滿身血汙,他早覺醃臢不堪了。


    隻是雖然很想盡情地使喚戲耍,倒也還不至於讓上官鬆霞伺候他更衣的份上。


    雲螭自己把破衣裳除去,稍微清理了一番,又換上新的。


    這時侯天色已暗,上官鬆霞原本站在門口,往外張望了半晌,見庭院寂然,並無人蹤。


    她進來道:“哥哥,這是哪裏?外頭怎麽沒有人?”


    雲螭道:“這……這是山中的一處院子,你不要到外頭去亂跑。”


    “為什麽?”


    雲螭鬼話連篇,信口拈來:“因為,咱們招惹了一個很厲害的壞人,若是給他發現了蹤跡,就難辦了。”


    上官鬆霞頓時緊張:“就是那個傷了哥哥的壞人嗎?”


    雲螭的心底一下子掠過傅東肅的臉,竭力忍著笑道:“雖然不是他傷著的,但也跟他有莫大關係,哼……他原本是想把你拐走的,幸虧哥哥發現的及時,不然你就給壞人拐跑了。”


    上官鬆霞怔忪聽著,最後竟極認真的說道:“我以後一定聽哥哥的話,不會跟人跑的。再也不會讓哥哥為我受傷了。”


    雲螭看著她黑白分明的雙眸,心突然亂了亂,他起身走到門口,假裝往外打量的,實則是想平複自己的心情。


    早在先前老者給他丹藥的時候,雲螭就看出這老者並非凡人,可不知為何竟無惡意,所以才接受了。


    這會兒院內靜悄悄地,想必人已經走了。他也不理會。


    不過今晚必要在此留宿了,畢竟他的傷還愈,二來在此避避風頭,休養一夜,明日才好趕路。


    手扶著門框,雲螭回頭看向上官鬆霞。


    淡淡地燭光中,她坐在桌邊,手裏拿著一個圓桃,低頭端詳,神情專注,如一個不懂世事的小小少女。


    雲螭望著上官鬆霞懵懂無邪的神色,突然想起在陪上官鬆霞回綺霞峰的時候,客棧內她獨坐燈影中,清悒寂靜,孤絕芬芳。


    還有的,卻是她乘白鶴頭也不回絕情離開的背影。


    雲螭眼神一暗,重新回到桌旁。


    上官鬆霞抬頭看他:“哥哥?”


    他伸手,手掌懸空稍微遲疑,便輕輕地落在了上官鬆霞的頭上。


    他早想這麽做,但這可是“大逆不道”。


    此時卻是“順理成章”,雲螭的掌心蹭過柔軟的發絲,千絲萬縷,暗香浮動,他的心意像是給勾引著,不知不覺傾身吻落。


    第38章 雲螭:“帶你回家。”……


    雲螭心潮澎湃, 俯身去親上官鬆霞。


    但他心裏好歹也有數,已經做好了被推開或者責問的準備。


    不料上官鬆霞動也沒動,隻仍是安安靜靜地望著他, 臉色都絲毫沒變。


    雲螭自己心懷鬼胎,多看了上官鬆霞一眼。


    被她這雙清澈的直入人心的眸子一望,那蠢動的念頭好像給扇了一巴掌。


    仿佛上官鬆霞正在質問他:“你在做什麽?”那麽不可侵犯。


    雲螭的動作停下來, 人半俯著身子僵住, 欲親不親地, 有些尷尬。


    “你在幹什麽?”上官鬆霞開口, 簡直如看破他心裏所想。


    雲螭微震,幾乎以為她是恢複記憶了, 他急忙起身, 卻牽動身上傷處, 頓時又疼的皺了眉。


    上官鬆霞忙將他扶住:“小心。”


    雲螭見她並無任何慍惱不快之色,知道隻是自己做賊心虛而已,一時啼笑皆非。


    上官鬆霞扶著他,叫他去榻上坐了:“哥哥的傷要不要緊?”


    雲螭略一搖頭。


    上官鬆霞舉起手來, 在自個兒臉上摸來摸去,雲螭看的奇怪就問:“你幹什麽?”


    她回答說:“哥哥剛才看我的臉, 是不是弄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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