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獅把整個身子都藏在了奶奶的懷裏,想要一直躲著不再出去,喉嚨處傳來低低的“咕咕”的聲音,似乎是在努力控製自己的哭聲。


    就算是再堅硬的鐵石心腸,聽到小孩哭聲也要一軟,張秋月憐惜地歎一聲,又輕輕地拍著獅獅的後背,讓他平靜下來。


    感受著奶奶的安撫,獅獅哭聲漸小,他從奶奶懷裏抬頭,擦著通紅的眼睛說:“奶奶,我是不是很不討人喜歡?”


    小孩一頭亂中有序的黑發下,有淚珠綴在眼眶裏,眼圈泛紅,眼中不解與委屈。


    張秋月把他扶正,讓他站好:“來,跟我喊,我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孩!”


    獅獅眼淚都停了,震驚地看著她,“奶奶,你做什麽?”


    “喊啊!”張秋月眼神催促,她右手握成拳,揮舞起來:“跟我喊,我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孩!”


    獅獅嘴唇微張,瞳孔都在顫抖,原諒他六歲年齡,沒法理解那麽瘋狂了的行為。


    張秋月替他舉起手:“來,眼神集中,不要渙散,跟我喊,大聲!”


    獅獅嘴巴張開又閉上。


    張秋月皺眉:“喊!”


    獅獅閉上眼喊,強忍著極致的羞恥心囁嚅著喊:“我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孩。”


    “沒錯,大點聲,我沒給你吃飯嗎?!”


    “我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孩!”獅獅稍微放開了些。


    張秋月滿意頷首:“對,沒錯,手臂揮舞起來,再大點聲!”


    獅獅一遍遍說著奶奶的話,隻恨不得腳底下有地縫能鑽進去,可抬頭時,發現奶奶目光慈愛看著他,那句:“我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孩”脫口而出。


    “不錯!”張秋月為他鼓掌:“恭喜你認識到了這個事情。”


    獅獅愣愣地跟著鼓掌。


    心底也有點小小的懷疑。


    他真是最好的小孩嗎?


    可奶奶說的話總是沒錯的,那他會不會真的沒有那麽討人嫌?


    張秋月牽著他的手往外走,獅獅惹不住問:“奶奶,你真的覺得我很好嗎?”


    “當然!”張秋月無比篤定。


    獅獅的手緊緊攥著衣角,嘴角緊緊抿著,生怕嘴角泄露的笑意被發現,可又是止不住的雀躍。


    原本盈滿淚水的眼睛,此刻變得亮晶晶的。


    “呐,你看看,這是什麽?”張秋月把在省城買的小人書拿出來給獅獅。


    獅獅回神,看向奶奶手裏的小人書:“這是連環畫?!”


    “沒錯,這本小人書完全是屬於你的,待會我再給你妹妹一本,給你的小人書呢,你願意借給誰看,就借給誰看,不願意借就不借。”


    張秋月知道他是個分寸感很強的小孩,幹脆把話挑明了跟他說,“你看,奶奶把你的名字寫在了第一頁裏,往後誰也拿不走。”


    獅獅眼睛眨呀眨,他明明也不難受,但有點想哭。


    張秋月注意到他那可憐兮兮的小模樣,把小人書遞給他,又把他抱到床上坐好。


    獅獅抱著小人書,目光緊緊跟隨著奶奶,就看奶奶飆了一句髒話。


    呃……


    有點難聽。


    張秋月對著獅獅說:“你在家待著,奶奶出去解決一點事情。”


    老四那王八羔子,是專門喝紅藥水的嗎,家裏買一瓶他用一瓶,每次拿去用都不吱個聲!


    看她不抽死這臭小子!


    獅獅目睹著奶奶風風火火出去,他偷偷笑了下,又低頭看著他的小人書,他的小人書名字叫《西遊記》。


    小院裏安靜,陽光正好。


    小院外麵的張秋月前往磚廠,黃廣度攔住她:“磚房是我們大老爺們待的地方,你一個婦女同誌離遠點。”


    啪——


    張秋月一巴掌扇過去:“你算什麽大東西,當著我的麵吆五喝六的,老娘是不是太給你家麵子了,上午你妹找我麻煩,我來磚廠喊個人,還想找我的茬,滾!”


    黃廣度捂著鮮紅的巴掌印,眼睛也紅了:“你別欺人太甚。”


    啪——


    又是一巴掌,黃廣度臉上的巴掌印左右對稱了。


    磚廠許多年輕小夥子們都安靜了,生怕發出聲音吸引張秋月注意力被打。


    她是真的一言不合就開揍啊!


    張秋月看他眼睛都要瞪出來了,叉腰指著他罵:“咋地,要打架嗎,我怕你不成,你們家全上都不夠我玩的,滾一邊去!”


    黃廣度氣得胸口劇烈喘氣:“你個潑婦!你要不是個女的,我早就揍你了!”


    “我可去你祖宗的,你也看著像是容忍女同誌的人嗎?別打不過就往自己臉上貼金,有種就上,就你這癟三,老娘廢了你輕輕鬆鬆!”張秋月嗤笑一聲:“垃圾。”


    囂張、高傲、不可一世!


    被張秋月同誌展現的淋漓盡致。


    唯獨黃廣度氣得半條命都要沒了,他暗暗讓路,內心瘋狂咒罵張秋月這個死潑婦!


    張秋月才懶得理黃廣度這小人怎麽想,磚廠以前男男女女都是不斷來回的,就他事多!


    她往裏走去,看得一群人盯著她看,罵道:“看什麽看,老娘是你爸還是你媽!”


    眾人立即低下頭。


    別說他們男的打架就一定強,張秋月同誌才是其中翹楚。


    她打了罵了爽了。


    還沒人敢招惹。


    不愧是紅旗大隊第一潑婦。


    她實至名歸!


    “媽,你可真厲害。”周老四給她豎起大拇指:“你都不知道,那黃廣度天天搞些幺蛾子,折騰我半條命都要沒了。”


    黃廣度聽到這句話差點嘔血,這幾天他每次想做點事情,周老四就要鬧騰,偏偏他身後有一群傻逼小弟擁護他,搞得他磚廠小隊長身份形同虛設!


    他惡狠狠盯著周老四!


    張秋月也冷冷盯著周老四。


    嬉皮笑臉的周老四一下就站直了身體:“媽,咋了?我哪做錯了,別打人,我要點臉,媽,咱打人不打臉,你打我身上唄。”


    周老四心虛啊。


    錯處太多,他不知道犯了哪個被發現了。


    難倒是五天雞蛋全被他拿了?


    還是偷拿家裏五斤紅薯?


    或者是拿著他爸做的小木凳賣了?


    到底是哪個啊!


    周老四被她盯得扛不住,兩手一攤,直接擺爛:“要殺要剮,你怎麽高興怎麽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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