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49


    無雙想了想, 去跟那個中年內侍說:“可否勞煩內侍幫忙往長陽侯府傳個信?內侍也知道,我們都是還未出閣的姑娘,這種事由我們出麵到底有太多不便。”


    內侍笑著道:“姑娘不用擔心, 已經命人去傳信了,之所以會找姑娘來……”他有些欲言又止, “姑娘進去後就知道了。”


    一行人往裏麵去,進房裏時,那內侍沒進去。


    越過屏風,房裏的情形一覽無餘, 就見床上躺著個人,地上扔了幾件衣裳,一個侍女見有人進來,忙走過來向幾人屈膝行禮, 又道:“姑娘把奴婢送來的東西都給砸了, 奴婢實在勸不了。”


    說完, 她又屈了屈膝,人便下去了。


    無雙看了看地上扔的衣裳, 不是郿無暇的,似乎是公主府送來的新衣裳。她心裏想著‘沒穿衣裳, 被很多人看見了’那幾句話, 心中卷起驚濤駭浪。


    走到床邊, 郿無暇蒼白著一張臉躺在那兒, 此時的她看起來既脆弱又可憐, 無雙從沒有見過素來自視甚高的長姐露出過這樣的神態。


    “怎麽?連你們也來看我的笑話?”郿無暇冷笑道,眼中滿是淒滄的尖銳。


    無雙沒說話, 郿嫦忍不住了, 上前來道:“我們都不知道怎麽回事, 我們來看你什麽笑話?不是公主府的人請我們來,你當我們願意來?”


    郿無暇突然笑了,一邊笑著,一邊眼淚往外掉:“你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你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郿嫦被她這樣子嚇到了,“郿無暇,你發什麽瘋!”


    “瘋?我發什麽瘋?我巴不得自己瘋了……”


    這個樣子的郿無暇,顯然是沒辦法交談的,無雙也放棄跟她說話了,本來兩人之間就沒什麽話可說。


    她去了一旁坐下,靜靜地等長陽侯府來人。


    事實上她之前說得沒錯,這種情況明顯不是她們這些未嫁的姑娘能處置的,甚至公主府這邊的人,跟她們描述事情經過也是遮遮掩掩,既不清楚情況,怎麽處置?


    很快,長陽侯府就來人了,是郿宗和曹氏一起來了。


    郿宗沒進來,曹氏一進來就滿臉震驚地看著郿無暇,她上前掀了掀被子,無雙隻來得及看見被子裏郿無暇似乎光著身子,而她肩上和頸子上有很多青紅交加的淤痕。


    無雙不是不知人事,知道那是什麽,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


    那邊曹氏已經哭了起來,她撲到郿無暇麵前,哭得像死了爹一樣,一邊哭一邊道好好的女兒,出門還是好好的,怎麽來了趟公主別莊就成了這樣。


    無雙聽出曹氏有攀扯公主府之意,隻是這種情況她也不好插嘴,隻能在一旁聽著。


    很快公主府又來人了,這次來的是個女官,她將事情大概說了一遍,大致上跟郿嫦她們聽來的一樣,不過要更細致些。


    說她們也沒想到竟有人如此膽大妄為,竟敢在公主別莊裏私會。說到私會時,這女官表情明顯帶著幾分鄙夷。私會也分不同種,有的就是相好見上一麵,有的是拉拉小手花前月下,再沒見過有人敢借別人地方顛龍倒鳳的,還意外被人撞破了。


    這女官說完就告訴曹氏,要鬧去武鄉侯府鬧去,別在公主別莊裏鬧,說這是昌河公主的原話。


    這下曹氏不敢吱聲了,臉色青白交加,等女官走了,曹氏驀地轉過身,狠狠地扇了郿無暇一巴掌。


    “瞧你幹得好事!枉我從小悉心教導你,什麽好的都給你了,對你寄予厚望,你的回報就是讓你娘淪為笑柄,讓一個公主府女官嘲笑?!”


    曹氏氣蒙了,長陽侯府再是落魄,她也是侯夫人,走在外麵別人多少要給幾分臉麵,何曾受過這種屈辱,關鍵還是訴冤都無處訴,因為是你家女兒做了醜事。


    “你還有臉躺在這,全家人的臉都被你丟盡了,我怎麽生了你,你說說我怎麽生了你,你怎麽就給我惹出這樣的醜事……”曹氏嘴裏不斷罵道,衝上去竟動起手來,又是拍又是打又是掐。


    鬧成這樣,無雙再站著就有點不像話了,郿嫦三個也站不住了,忙上前去勸,就是因為勸得不夠真心實意,顯得有些幹巴巴的。


    “行了!你這麽鬧,鬧給誰看?”無雙道。


    曹氏似乎沒想到無雙會這麽嗬斥自己,一時竟愣住了。


    “你既知道丟人,就該知道你這麽鬧隻會更丟人,丟了你的人不要緊,家中還有這麽多姐妹沒嫁,還有哥兒們以後還要成親,你要是都不管不顧了,那你就繼續鬧吧。”


    曹氏沒有說話,郿無暇卻哭了起來。


    方才她被曹氏打時沒哭,罵時也沒哭,這時候卻哭了,捂著臉哭得抑不可止,哭聲悲愴蒼涼。


    哪怕郿嫦等人平時都與她有些矛盾,此時聽著也不禁露出茫然之色。


    “無雙說得對!我怎麽娶了你這麽個不清明的,你除了會埋怨,除了會打會罵,你還會什麽?!”竟是郿宗的聲音。


    原來他不好進來,就隻能站在門外,自然沒漏下裏麵的動靜。


    “我怎麽不清明了?你說說我怎麽不清明了?”曹氏衝了過去,跟郿宗爭吵起來,“要不是她做得好事,咱家至於丟臉丟成這樣?我都能想到當時是個什麽丟人的場麵,等明兒這事傳出去了,外麵的人還不知會怎麽說……好你個郿宗,這竟又成了我不對……”


    都不用傳出去,無雙就能想到外麵那些公主府的下人會笑成什麽樣。如果不是想到自己還沒出嫁,沒出嫁前長陽侯府的名聲也會連累自己,她真不想管這破事。


    “我讓公主府的下人去找你來,是來解決事情的,二叔是男子,不好解決這種事,我們是未出嫁的女兒家,有些事做不了,你既不能解決,隻會哭鬧打罵,又有何必來這一趟!”無雙道。


    郿宗一把將曹氏推開,“瞧瞧,瞧瞧,一個還未出閣的姑娘,都比你清明,你還說我指責你,你若知道輕緩重急,我至於在人前指責你?”


    “那你說現在怎麽辦?!”曹氏哭道。


    郿娥看得出無雙已經很不耐煩了,上前一步道:“當務之急還是該看看武鄉侯府那怎麽說,畢竟也不是沒名沒姓的人家,也不至於家中子弟做出這種事,卻沒有一句話。這些交涉都需母親去,我們都沒出閣,卻是幫不了什麽。”


    郿嫦也站了出來,看得出她也很不想管,但她的顧慮和無雙一樣,甚至她和郿娥比無雙要更著急,畢竟二人現在婚事還沒有著落,這次郿無暇的事鬧成這樣,對她們的影響肯定很大,如今隻能盡量補救。


    “母親與其在這和父親爭嘴,不如把精力都留給武鄉侯府去,就算私會,這事也不可能就大姐一人就能成事,那男方的人呢?大姐怎麽說也是堂堂侯府的嫡女,沒道理就這麽不明不白跟了人,孫家怎麽也該給個交代!”


    給交代?


    給什麽交代?那孫世顯是聖上賜婚給明惠郡主的,難道讓郿無暇去給人當妾?可不當妾,郿無暇以後該怎麽辦?


    曹氏方才為何氣成那樣,對著郿無暇又打又罵?就是覺得她不自重,她那身上的痕跡一看就是把身子給人了。


    身子給了人,你首先就心虛氣短,是時自然就是人家說什麽就是什麽,人家若是賭上氣,就是不給你負責你又能怎樣?旁人家還有個名聲製約,可孫世顯的名聲早就在京裏壞透了。


    曹氏就是想明白了,才會慌才會急才會氣成那樣。


    可再怎麽氣,這事也不可能不解決,曹氏隻能指揮著郿嫦郿娥幫郿無暇收拾,將衣裳穿上,她則和郿宗去找公主府的人,詢問孫世顯現在在哪兒,武鄉侯府可是已來人。


    其實方才公主府的人請無雙她們過來,就是為此,隻可惜郿無暇為人太差,大家都裝傻充愣,現在曹氏點明讓郿嫦郿娥去做,她們即使不願也不能不做。


    因為沒有無雙的事,她就繼續坐在那兒。


    這一晚上發生的事太多,再加上時候也不早了,她也有些困了。


    另一邊,昌河公主雖把魏王請去了,但並不是給皇子們斷案的,她把秦王叫去罵了一通,就讓秦王走了,等魏王到時,隻昌河公主一人在那裏。


    “這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明日我便進宮稟明皇兄。”


    事情畢竟發生在她的別院,她不可能坐視不管。這事往小裏說,是兄弟之間鬧了點矛盾,說大些,就是兄弟鬩牆,甚至兵刃相向。


    昌河公主也要麵子,在她的地方鬧,就是不給她這個做姑母的麵子。當初她之所以邀幾個皇子來,是想著魏王剛回京,可邀了魏王,不邀其他人,就是她這個姑母厚此薄彼,有偏向。


    在尋常人家的家裏,做姑母的偏向不偏向,其實不影響什麽,可這事放在皇家,尤其是在太和帝一直沒立太子的當下,她這麽做就會讓誤解。


    所以她隻能都邀。有時皇家做事,就是這麽無奈,必須得周全,得顧全大局。也是昌河公主太自信,自信在她的地方,即使有什麽齟齬矛盾,也沒人敢當麵鬧出來,萬萬沒想到秦王恰恰就利用了這點,才設下了這麽一局。


    昌河公主也是當年知情人之一,自然知道秦王安得什麽壞心,也因此幾句話將正事說完後,她有些憐憫地看著魏王,換了腔調道:“你既然回來了,就好好在京城待著,那邊關苦寒,何必待在那兒受苦。”


    “侄兒這趟回來,暫時還沒打算離開。”魏王道。


    昌河公主點頭道:“也是,你馬上就要大婚了,等娶了媳婦後,總不能拖家帶口還去那苦寒之地。我這次給你媳婦下帖,本是想看看我那未來的侄兒媳婦長什麽樣,偏偏被紀昭這個攪屎棍子給我攪合了。”


    她本就生得明媚大方,一身人間富貴花的氣質,雖如今已四十有餘,但看著其實也就三十左右的模樣,又天性爽朗,說起話來也沒有一些閨秀那種咬文嚼字的毛病。


    提起無雙,魏王自是想到了方才,不免神情中帶了些。


    昌河公主遠遠瞅著,來了興趣。又想到方才那場衝突就是她那侄兒媳婦攔下的,當時兩人在一起遊園,顯然魏王對自己未來王妃是十分滿意的,甚至還有些疼愛。


    “看來你這次的媳婦是找對了,好好護著她,早日給我添幾個侄孫。”


    說到‘護著她’時,昌河公主聲音中帶了幾分喟歎,魏王聽明白意思,不免眼中也帶了些陰霾。


    “行吧,我就不多留你了。等有了空閑,就帶你那小媳婦來我這玩,也讓我見見。”昌河公主笑著道。


    魏王走了。


    等他走後,昌河公主放鬆了身體,半歪在貴妃榻上,頗有些幾分百無聊賴的樣子。


    “紀昭這個小王八蛋真掃興,攪了我的事!”她喃喃罵道。


    旁邊捧著冊子的內侍,湊到她身邊,討好道:“幾個出挑的都在這兒,公主您看看。”


    昌河公主伸出手,翻了翻那冊子,塗著蔻丹的纖纖玉指在其中幾頁的小像上摩挲了一下,有些意興闌珊道:“沒看見真人,看這畫像又有何用?”


    “那過陣子殿下再找個機會辦場宴。”


    昌河公主伸手點了點他腦門,歎道:“辦什麽宴,這兩年恐怕京裏不平靜了。對了,武鄉侯府那事怎麽在說?”


    “郿家的人已經到了,但武鄉侯府的來人卻根本沒理會那邊,隻把那孫世顯帶走了。”


    昌河公主挑起眉。


    還能這麽辦事的?


    第50章 第50章


    50


    確實就沒見過這麽辦事的!


    當曹氏從公主府下人口中得知, 武鄉侯府確實來人了,卻把孫世顯帶走了,剛走, 根本沒問她們這邊如何,她整個人都要氣爆了。


    按照她的秉性, 她本該要故技重施找上公主府,可想到方才那女官說的話,隻能忿忿忍下。


    等又回到那個房間,曹氏的怒火全麵爆發。


    罵武鄉侯府, 罵孫世顯,罵郿無暇,最多的就是罵郿無暇,罵她為什麽這麽不爭氣, 為什麽這麽蠢。


    無雙在一旁聽她那意思, 好像覺得和孫世顯勾搭上, 是郿無暇自己要那麽做的。可就看郿無暇那臉色、那神態,這事也不可能是自願的, 不知為何曹氏這個當娘的就是沒看出來?也許在她心目中,她的女兒就是那種為了求門好親事不折手段的人?


    反正無雙是想不通曹氏在想什麽, 她現在很困, 想回去睡了, 而且在這裏耗著, 也沒什麽用, 沒見著事主都跑了?


    她站了起來,正好這時來了個內侍, 說魏王找她, 她便借著由頭出來了, 臨走前暗示郿嫦她們,讓她們提一提該回去了。


    無雙出去,就看見魏王負手站在月下。


    隻是時間不同,氣氛不同,人的心態也不同了。


    “本王送你回去。”


    “去公主殿下那兒,沒發生什麽不好的事吧?”


    兩個聲音幾乎同時響起,無雙是怕魏王去了和秦王起衝突,又或是昌河公主和秦王有什麽關係,兩人聯手坑了魏王什麽的。


    魏王隻看她眼神,就知道她那小腦袋又想多了。


    “無事,秦王已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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