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趙融疑惑地看了看明秋驚,又看了看江自流,像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意識到了世界線的偏差。


    等六個人按照婁妲留下的信息,朝指定地點移動起來時,淩一弦特意慢走幾步,和明秋驚一起落在最後。


    她非常直白地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秋驚,你的良心不痛嗎?”


    明秋驚坦然說道:“沒關係,我相信滑應殊——我相信滑應殊絕不會對得起我的。”


    淩一弦:“……”


    明秋驚彎起眼睛笑了笑,又額外提醒淩一弦道:“而且,一弦,不是我對他們下手,是你啊。”


    淩一弦:“……”


    對啊!由於任務指標的緣故,下手的人隻能是她啊!


    ————————————


    隻能說,藍方明秋驚拉人頭的能力,與紅方滑應殊的傳銷(劃掉)拉人頭能力,根本不是一個等級。


    相隔二裏地遠,山頭上的動靜就快把藍方新招攬到的小分隊聽傻了。


    ——尼瑪對麵一個山頭,漫山遍野都是人。藏在樹叢裏的、坐在枝頭上的、光明正大在樹蔭底下乘涼的……烏央烏央的紅方考生,都快把他們給搞蒙了。


    怎麽著,他們原來不是來螳螂捕蟬,而是來麵對黃雀在後的?


    衛文安當場“嘶”了口氣:“我就知道,滑應殊肯定搞出了一桌鴻門宴!”


    在他們看到對方的同時,紅方顯然也發覺了他們的存在。


    滑應殊沒料到這一網除了明秋驚之外,居然連廖小紹組都網進來了。


    跟魔家姐妹對視一眼,滑應殊當場大喜:“哥們兒對不起啦!”


    然而,在他預備彈琴的同時,對麵的藍方居然有個人比他手還快,而且表現出的情緒比他更加歡樂!


    如果說,滑應殊眉梢眼角露出了豐收的喜悅,那麽,這個人表現出的就是一份意想不到的狂喜。


    緊要關頭,隻見淩一弦的身影騰空而起,猛然回旋。


    在紅方滿山考生的矚目之下,淩一弦唰啦揮手一套快刀,接連擊滅己方三名藍色考生的標誌燈!


    淩一弦歡呼道:“滑應殊,我們來跟你集合了!快快快,一起包抄,這些紅藍考生,全都是咱們少年班的積分啦!”


    滑應殊:“……”


    麵對著四麵八方投來的不信任的眼神,滑應殊喃喃道:“我不是我沒有。”


    ——真的沒有嗎?


    ——可對麵那幾個,他們都殺了藍方陣營證道了啊!


    ——你們少年班不是在裏應外合,故意釣我們紅方考生出來鯊吧!


    第75章 躺板板,睡棺棺,伸個懶腰……


    淩一弦動手速度實在太快。


    藍方陣營的考生才轉個身,還沒來得及在地上寫一個“慘”字,就被她戳滅了胸前的小燈,隻有撲倒在地裝屍體的份兒了。


    “屍體”不能說話。


    於是,橫七豎八,以各種不雅觀姿勢躺倒的藍方考生們,哪怕忍得手腕青筋畢露,十指狠狠插進泥土裏,也無法振臂高呼一聲“你辜負了我寶貴的信任!”。


    望著這些出師未捷身先死的勇士,紅方考生看在眼裏,記在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濃濃的兔死狐悲之情。


    說起來,滑應殊和淩一弦都是少年班出身。


    既然淩一弦辣手摧花,賣隊友賣得如此幹脆。那麽由她度人,同樣出身少年班的滑應殊是不是也……?


    狐疑之情像是野火,迎光就長,眨眼間就竄起數丈高的明焰。無需易燃物和風勢,僅憑眼神、呼吸和喃喃自語,便在人心裏不斷傳染式蔓延。


    滑應殊心中暗叫一聲不好,當機立斷抱起了懷裏三弦琴。


    沒容紅方考生繼續思考下去,滑應殊手指一揮,錚錚音符就如玉盤珍珠,參差有致地響徹當空。


    熟悉京劇的人都能聽出來,那是一段《穆桂英掛帥》中的西皮快板,同時也是本次紅方約定好的攻擊暗號。


    ——“猛聽得金鼓響畫角聲震,喚起我破天門壯誌淩雲……”


    此前紅方考生開會,商定暗號,滑應殊給大家提供了三四種不同選擇。


    因為不是每人都音樂細胞豐富,也不是每個人的記性都那麽好,可以記住隻聽一遍的新旋律,還不會把它和其他幾種弄混。


    所以,滑應殊在定下暗號時,選用了每個人都耳熟能詳的名段。


    “為救李郎離家園,誰料皇榜中狀元”是遠程攻堅手準備。


    “蘇三離了洪洞縣,將身來在大街前”則是隊形散開的意思。


    至於“劉大哥講話,理太偏”,自然就是杭碧儀帶隊的近身流武者,對敵方展開猛攻了。


    由於暗號發起及時,懷疑之情還沒來得及醞釀,就先被滑應殊打斷。


    聽到之前商量好的攻擊信號,盡管心中仍有猶豫,可不少考生還是按照之前說定的那樣,迅猛地朝著淩一弦六人衝殺過去。


    無聲無息地一抬眼,將六人站位盡收眼底。


    暗暗盤算出應對方式,滑應殊手勢一變,旋律迅速從“穆桂英掛帥”切換成“花木蘭”。


    而就在這個時候,藍方的少年班同伴,也第一時間地給出了回擊。


    ——滑應殊此番準備得當,而反觀對麵的衛文安,其實也不逞多讓。


    身為一名主修劍道的武者,對臨敵陣時,衛文安竟然沒有手按劍柄。


    支撐他的,難道是對和平的深愛嗎?


    不是啊!


    那當然是因為,他的手要先拿起包袱裏的銅嗩呐啊!


    幾乎在三弦聲響起的瞬間,燦金鋥亮的小嗩呐就現世人間。


    衛文安鼓起腮幫子,沒用任何樂修技巧,就隻是運足內力,然後往死裏滴滴叭叭那麽一吹。


    “嗚——”


    霎時間,聽者三魂丟了七魄,眼前有遊龍直貫雲霄。


    三弦琴那清脆圓潤的聲響,被高亢粗獷的喇叭全數壓製,宛如魯提轄亂拳打死劉太公,濃濃的畫麵感一下子噴薄而出。


    瞎了,耳朵瞎了。


    紅方考生:“……”


    滑應殊:“……”


    論嗩呐對其他樂器的天然克製性,完全可以類比成鹹魚對所有香水的領域攻擊。


    被衛文安這麽一打岔,不少紅方考生都沒聽清滑應殊彈了什麽調。


    再聯係起少年班至今忠奸未辨的立場……


    算了,不管指揮,我們自己瞎幾把打,也挺好!


    不少人把心一橫,將之前培訓過的戰術拋於腦後,直接按照自己最習慣的戰鬥方式衝了上去。


    也有人按兵不動,十分雞賊地選擇了就地隱蔽。


    值得一提的是,那批衝上去的人,不知懷著怎樣的一種心情,在圍剿藍方少年班的同時,還似有似無地把滑應殊等人給包了餃子。


    滑應殊:“……”


    滑應殊的神情橡皮泥一樣變幻了一番,最終定格在了平日裏的微笑檔位。


    但淩一弦知道,滑應殊的內心絕對沒有表情那樣平靜。


    因為,他手底下的琴音,已經從《花木蘭》直接換成《蘭陵王破陣曲》了……


    隔著重重疊疊的喧囂人海,淩一弦彈身而起,躍上半空,在發起攻擊的同時,也沒忘記對遠處的滑應殊露齒一笑。


    她親切地問候道:“考試結束——請你吃飯——”


    像是為了闡明這頓飯的性質,衛文安臉紅脖子粗地大喘口氣,將手中嗩呐吹出了世紀最強音!


    “嗚——!!!”


    滑應殊:“……”


    朋友,你這不像是要請我吃飯。


    你更像是要帶人來聚眾吃我的飯。


    痛心疾首地吸了口涼氣,滑應殊就好似每一個亡國的後主那樣,眼睜睜地看著淩一弦刀切豆腐一般,順滑無比地殺入紅方。


    淩一弦舉手如天邊行雲,投足似山澗流水,一套殺機四溢的連招被她用得極富韻律感,“屍體”像是麥子一樣唰唰伏倒一片。


    配著《蘭陵王入陣曲》的拍子,竟不知道滑應殊這支曲子是彈給誰聽的。


    與此同時,江自流寸步不離地跟在淩一弦身後。


    他像是一條無聲的、蜜色的、壓迫力沉沉的影子,卻沒有任何人能忽視他的存在。


    因為每當紅方考生聚集起來,操縱著若幹長兵器,讓刺出的刀槍劍戟形成嚴密包圍圈時,淩一弦就會頭也不回地把手腕搭上江自流的肩。


    江自流極其上道。


    他會順著淩一弦輸出的稍許柔勁兒,撐開後背,把自己當做一塊人工智能盾牌那樣,非常自由地砸出去。


    ——由此可見,江自流同學,具有較強的自我管理能力。


    叮鈴當啷一串清響,江自流的後背連續撞開上十數把刀鋒,聲響宛如金石相擊。


    不結實的兵刃,全被江自流用後背懟折了尖。


    這還不算,每逢這種時候,江自流居然還會回頭看一眼兵刃主人,問一句:“要賠嗎?”


    配合上他麵無表情的臉孔,與過於認真,甚至都顯得嘲諷的語氣……這句話聽在旁人耳裏,基本等於“就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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