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係統模擬出的電子音裏,隱隱浮現出一分幸災樂禍的笑意。


    “嗯,沒錯,他們現在已經開始對掐‘淩一弦到底是不是少生代第一人’和‘淩一弦遇到江自流,誰能幹過誰’這兩個話題了。”


    淩一弦:“……”


    淩一弦將《山海經》扣在臉上,繼續躺平。


    她非常執著地說:“那當然是我比較強!”


    沉吟片刻,係統又在淩一弦的腦海裏播放了兩遍提示音。


    “雖然以您的性格來說,這個建議或許有些多餘。”


    “不過,您當真不用發個聲明,挽回下形象什麽的嗎?”


    淩一弦捏起書脊:“比如?”


    係統隻用了0.0001秒,就在數據庫裏搜到上萬模板。


    “比如‘本次考試結果確實令我出乎意料’、‘相信所有考生都盡了最大努力,我也不例外’、‘武場如戰場,總會有遺憾’、‘欣然接受生命中所有失落與美’……之類的官方套話?”


    不出係統所料,淩一弦非常爽快地擺了擺手。


    “那個啊,用不著。”


    “還有,究竟什麽人才會在下手幹掉全場四分之一考生的同時,心裏反複刷屏過類似‘願所有人欣然接受生命中所有失落與美’這種矯情之語啊?”


    淩一弦震驚地問道。


    她很懷疑,這還是正常人嗎?真的不會人格分裂的嗎?


    畢竟,當初淩一弦和明秋驚商量怎麽團滅對手時,就隻有期待、興奮和躍躍欲試。


    她淩一弦堂堂正正,就是奔著搞事來的!


    “讓他們吵去吧。”繼續把臉埋進散發著油墨香氣的書本裏,淩一弦懶洋洋地閉上眼睛,“需要被這種托詞挽回的人氣,我也不需要它。”


    “我覺得,就像係統你最開始跟我說的那樣,就很好了——”


    “你說‘他們喜歡的,是我做真實的我自己。’”


    “我不會為了他們的喜歡欺騙他們,也不會為了他們的喜歡改變自己。”


    提起這個話題時,淩一弦居然異常坦然。


    她說:“我能為他們做的,就是始終呈現出一個最真實的我。”


    無論喜歡著淩一弦的人們決定離開,或者繼續喜歡下去,這決定都將出自於他們的本心,而不摻雜任何的欺騙和利益。


    ————————————


    第一場預選賽後,沒過多久,淩一弦就收到了來自豐沮玉門的消息。


    “是豐沮玉門的內部聚會。”淩一弦捧著手機,在跟明秋驚和江自流分享情報時,表情明顯有點意外。


    她本來以為,a市沒有多少豐沮玉門的人,不然他們也就不用費這麽大的力氣把美人蠍安插進來。


    沒想到,居然還能湊齊一場聚會?


    思索一下,淩一弦很快得出結論:豐沮玉門在武者局裏的內部人士應該不多。但以各種身份遍布全國各地的成員,大概也不少。


    就像是那個曾經借著給淩一弦化妝之便,為美人蠍製作易容麵具的化妝師一樣。


    明秋驚將手掌放在淩一弦肩頭,直到手心的透過布料滲入皮膚,他才在淩一弦肩上按了按。


    “不要大意。”


    “放心吧。”淩一弦笑眯眯地保證,“看我把他們老窩都翻出來!”


    …………


    聚會當天,在武者局的掩護下,淩一弦抵達了聚會地點。


    豐沮玉門在a市的據點,和g市據點明顯差異很大。


    當初淩一弦第一次參加g市聚會,時間是在晚上接近夜裏。成員們相會在酒吧樓上的花廳裏,長桌上還擺滿了自助的餐酒點心。


    至於a市的豐沮玉門據點……


    一路上,淩一弦踩過老街裂了縫的地磚,鑽進窄小隻容一人通過的胡同,踩著大清早的曦光,一路飄似的順著豆汁兒焦圈兒味到了聚會地點。


    淩一弦:“……”


    很好,很有風格。


    ——豐沮玉門在a市的聚會地點,是個隱藏在小巷子的民居,屋簷底下還有個新鮮的燕子窩。


    這房子修得矮,高個兒跨過門檻的時候要是不注意點,沒準還要被打頭呢。


    可別看它院子破,拆了可值萬金啊!


    饒是淩一弦這麽對金錢沒概念的人,都忍不住悄悄問係統:


    “係統,我覺得豐沮玉門應該很有錢吧。”


    係統回憶了一下宿主以“扮演淩一弦”為借口,公款報銷的武器清單,用電子音模擬出一個肅穆的男聲應和。


    “沒錯,豐沮玉門應該挺有錢的。”


    或許是知道武者們一個個都起得早,又或者是為了貼合城市風格,a市聚會時間,被定在了早上。


    淩一弦跨進小院門口的時候,注意到院子裏並排停放著數輛共享單車。由此,不難看出大部分豐沮玉門成員的日常出行方式。


    小院裏用廢舊電線扯了條晾衣服的杆,上麵晃悠悠搭著件兒白色的老頭汗衫,還掛著一排鳥籠子。


    對於非異獸的動物,淩一弦了解的不算深入。


    但就算以她粗淺的了解,一眼掃去也認出了黃雀、畫眉、百靈以及紅點頦。


    小院角落裏還堆著一疊雕了花的陶罐,淩一弦耳朵動了動,敏銳地從陶罐裏傳出的聲音中辨認出那些都是蟈蟈。


    淩一弦:“……”


    行啊您,業餘生活這個豐富!


    不知怎的,精衛居然也受邀參加了這個聚會,這讓淩一弦稍微修改了心中對於聚會的定位。


    也許,聚會邀請的不是所有本地常駐成員,而是聚會前所有位於本地的成員。


    思及此處,淩一弦的dna瞬間動了。


    ——那她要是裝作出差,在全國各地晃一圈的話,能不能借著聚會的名頭,整理出一份可行名單,把豐沮玉門一網打盡?


    雖然誇張了點,但要是細細想來……唔。


    沒等淩一弦往深處琢磨這個念頭,板凳上的精衛就對她招了招手,露出了一個相當客氣的假笑。


    “你還是第一次來a市,讓我替你介紹介紹。”


    如果忽視精衛手上拿著的那半塊油餅,淩一弦倒真能從他臉上尋得三分初次相見時,笑裏藏刀的侍者影子。


    就像是g市的聚會,替成員們準備了點心、香檳、水果塔一樣。


    a市的胡同聚會,也一樣用幾張拚起來的象棋桌,擺滿了各種焦圈兒、油餅、油炸糕、鹵煮、炒肝、豆汁兒、豆腐腦……


    淩一弦來之前,是吃過早飯的。


    但看到如此琳琅滿目的早點,用塑料袋裝著,平易近人地敞開袋口擺在小桌子上,不知道怎麽,她下意識就餓了。


    “……係統。”淩一弦有些搖擺不定,“你說,美人蠍會不會喜歡喝鹹口豆腐腦。”


    “美人蠍喜不喜歡喝豆腐腦,我的數據裏沒有記錄。”係統沉痛地說,“但我知道,她肯定不喜歡饅頭片上抹腐乳。宿主您別盯著看了,再饞就露餡了!”


    心中長歎一口氣,淩一弦這才意識到,在自己扮演的環節中,其實存在一個破綻。


    那就是,淩一弦雖然知道美人蠍平時吃飯的口味,可她竟然不知道美人蠍喜歡吃什麽樣的早餐!


    幸好,精衛和美人蠍共事期間,雖然一起吃過不少的晚飯,參加過許多次聚會,但卻沒熟到可以共進早餐的地步。


    端起自己身為美人蠍的矜持,淩一弦鞋跟叩叩地走到精衛身邊,垂下眼皮瞄了脫漆的板凳幾眼,抱著手肘在精衛身邊站定,沒有落座。


    精衛瞟她一眼,站起身來,先跟淩一弦介紹了主座……害,這種桌子,哪有什麽主座客座之分。


    精衛直接跟淩一弦介紹了長相最慈祥的那位大爺。


    “這是陸吾大人。”


    陸吾是一位七級武者,相貌普通得像個鄰家的大爺,手裏還盤著兩個石球。


    在山海經中,它人麵、虎身、虎爪、九尾,能力與溫度調節、天時變化息息相關,雖然名聲不顯,卻紮紮實實是位神獸。


    這位代號“陸吾”的武者也是一樣,在那張慈祥的老臉上,一對眼睛正閃爍著難以遮掩的精芒。


    他並未將自己的領域外放,但僅僅是站在他身邊,毛根處似乎就能感受到和時節不符的熱意。


    陸吾帶著笑模樣看了淩一弦一眼,神情了然,語氣親切:“已經是五級武者了?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精衛訝異地看了美人蠍一眼。


    美人蠍雙手垂立,難得收起桀驁棱角:


    “是的,預選賽裏,我已經通過不會引起懷疑的方式,把這個消息傳播了出去。”


    這個回答明顯是在打擦邊球。


    陸吾問的是,美人蠍如何升到五級。


    美人蠍回答的卻是,她穩妥地散布了這條消息。


    陸吾皺了皺眉,像是覺得這年輕人不太機靈。


    他沒有咬著這個話題細究下去,而是打圓場似地感慨了一句:“行啊,a市風水養人啊。”


    “來,”陸吾仍是樂嗬嗬地盤著手裏的石球,像是個鄰家大爺一樣招呼美人蠍,“過來這麽早,吃早飯了嗎?坐下,坐下,跟大夥兒一起吃一口。”


    仍然垂著眼皮,美人蠍沒有出言推辭。


    頂著陸吾身為七級武者自帶的熱浪氣場,美人蠍坐上窄板凳,隨意撿了塊紅糖糍粑,食不甘味地嚼了嚼。


    後背上滲出絲絲汗水,又被蒸幹在陸吾自帶的溫度氣場當中。


    此時此刻,滿桌的氣氛無比和諧。


    作為新客,陸吾隻跟美人蠍流露了一點友善態度,轉頭就去跟另外幾個人交流起養鳥經驗。


    沒人主動跟美人蠍挑起話頭,或許是這間院子裏的成員們,還在估量她的深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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