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飽滿勻稱的身材顯得有些單薄,落在他高大的陰影裏,更是有些纖細的過分了。


    她這副模樣,似乎顯得他太過殘忍。


    雖然他原本就動機不純。


    皇帝錯開了視線,讓自己不要為了她一貫的偽裝所打動,仍是沉沉地問她:“你所來為何事?”


    所為何事?


    為了什麽事他不知道嗎?


    這些事不是他一直默許,是他一手促成的嗎?


    逼得她走投無路了,迫不得已送上了門。


    柔嘉抿著唇,喉間有些幹澀,但一絲怨氣也沒讓自己露出來,隻是平靜地懇求他:“臣妹今日來是想求皇兄不要讓臣妹去和親,還有桓哥兒,他並不是天花……求皇兄讓他留在臣妹身邊。”


    她說完,朝著他深深地拜了下去。


    可皇帝聽見她的話,隻是輕笑了一聲,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西戎王願用五成歲貢來換一個你,你的弟弟又身患惡疾,是宮廷隱患,朕是一國之君,萬事要講求利害關係,要朕幫你,你總得拿什麽東西交換。”


    他頓了頓,銳利的目光掃遍她全身,最後一伸手,抬起了她的下頜,有些殘忍地說道:“你能拿什麽交換?”


    他說的很直接,眼神不加遮掩地落到她身上,叫她盡管渾身難安,卻絲毫不敢躲。


    說的也是,她能有什麽可以交換的呢?


    她的一切都是皇家所賜,連她的名字都不能保留。


    她還剩什麽?隻有這一身皮肉而已。


    他想要,拿去便是……


    柔嘉沉默了片刻,慢慢抬起頭,正對上他暗沉沉的視線,終於第一次清楚又明顯地看明白了他的眼神,看到了那眼中毫不遮掩的情緒。


    離得太近,柔嘉甚至都能感覺到他的呼吸都變了熱度。


    柔嘉閉了閉眼,抬起了指尖,一點一點拉開了腰帶。


    綢帶一散開,那外麵罩著的那件薄羅外衫順滑地墜了下去,落到了她的腳邊,她身上隻剩了一件貼身的中衣。


    室內的炭火燒的很旺,即使身上隻穿了這麽點柔嘉也並不覺得冷。


    她隻是心底一陣陣發涼,控製不住地有些酸澀。


    過了年,她才剛到十七歲,母親沒死的時候,她曾經也幻想過未來的夫君會是什麽樣的人。


    也許是個溫文爾雅的書生,也許是個騎馬拉弓的將軍,或者他什麽也不是,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白丁,隻要他尊重她,愛護她便好了。


    她唯獨沒想過僅僅過了一年,她的生活就變得天翻地覆,落入泥濘之中,人人都可以上來踩一腳。


    她有些害怕,可皇兄的視線絲毫沒有挪開的意思,仍是那麽沉沉地俯視著她。


    他總是這樣,什麽都不必說,便叫人沒由來的心悸。


    她知曉這是還是還嫌不夠的意思,避無可避,隻好又顫抖著手搭上了中衣的帶子。


    這一次她沒能那麽快解開,她的手止不住地在抖,指尖纏住了係帶,解開了好半晌也沒解開。


    可皇兄似乎也並不著急,仍是淡淡地看著她。


    看著她緊張,局促,紅著臉低下頭去,最後再也拖延不住,一點點將白綾中衣褪下來。


    終於還是拉了下來,柔嘉攥著衣角,難堪的眼睛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隻剩了一點藕荷色的布料,緊緊地護住她最後一點尊嚴。


    “你在發抖,是在害怕嗎?”


    皇帝看著她那咬的緊緊的唇,似是好心地問了一句。


    她怎麽能不怕?


    可怕又怎麽樣呢,他會好心地放過她嗎?


    他不會。


    柔嘉忍著淚意,搖了搖頭:“隻是有點冷。”


    皇帝低笑了一聲,沒拆穿她,轉過頭吩咐了一句,外麵侍候的人立即便加大了火力,將這殿內的地龍燒的更熱些。


    地龍原本就燒的很熱,現下已經熱的有些幹燥了,仿佛要將這室內的空氣都蒸幹了一般,燥的人渾身出汗,臉色發紅。


    連最後一點借口也不中用了,他可真是絕情,柔嘉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掉了淚,緩緩地抬起光潔的手臂繞到後頸的係帶上。


    隻要她輕輕一用力,她就真的再也不是回不到從前的那個自己了。


    她無聲地掉著淚,手指已經纏上了衣帶,卻怎麽也下不了決心,猶猶豫豫,瑟瑟發抖,整個人跪在那裏看著分外可憐。


    皇帝的視線掠過去,神色晦暗不明。


    可當聽到她壓抑著的哭聲的時候,看到她咬的發白的唇瓣,眼淚一顆一顆地砸下來的時候他忽然沉了臉色,一把捏著她的下頜:“你很委屈?”


    被迫抬起了頭,柔嘉有些不敢看他,她搖搖頭,眼角有些淚意:“不,不是,我隻是還沒準備好……”


    “沒準備好,那你什麽時候能準備好,等到你和親出嫁的前一晚嗎?”他冷笑了一聲。


    柔嘉咬著唇,被他這番話刺的有些難堪,忍不住低著頭掉著淚。


    “哭什麽?”他微微皺眉,似有不悅。


    被他一說,柔嘉立馬憋住了淚,將哭未哭的樣子反倒愈叫人可憐。


    皇帝看著她這副模樣,不知怎麽的,心底有一根弦仿佛被一下一下地扯著一樣,他錯開視線,黑沉沉的眼神一瞬間收斂了起來,最後手一鬆,放開她的下頜,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眼前的壓迫忽然消失,柔嘉被捏的有些疼的下頜終於鬆快了一些。


    可是這點輕鬆很快就變得不安,一看見皇兄遠走的背影,她又有些慌張。


    他一定是生氣了吧……


    明明早已做好的決心,她為什麽這會兒遲遲下不了手呢。


    為了那點那份為數不多的自尊心嗎?


    可是她的性命,弟弟的性命,都握在皇兄手裏,她在他麵前早就沒有任何籌碼了。


    柔嘉忍回了眼淚,一用力,將最後一層遮蔽也扯了開。


    極安靜的殿內傳來了“刺啦”一聲裂帛,皇帝的腳步一頓,隨即便被一個追上來的柔軟的身體一把從後麵抱住。


    “皇兄,皇兄……你不要走。”


    柔嘉已經泣不成聲了,牢牢地抱住他的腰,一聲一聲委婉地懇求他。


    後背貼上了一具溫熱的身體,饒是冷硬如他,也不由得微微一僵。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才不至於失控。


    可柔嘉這會兒已經不管不顧了,她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哭的滿臉是淚,抱住他的腰,求著他不要走。


    熱淚落到他的皮膚上,仿佛要燙出一個窟窿來。


    皇帝僵硬了片刻,沉著臉,回過頭給了她最後一次機會:“放開。”


    柔嘉卻是不停地搖頭,明明已經害怕到極點了,卻還是緊緊抱著他不放,徹底放棄了從前所恪守的禮節,哭的斷斷續續的求他:“皇兄,你不要走,幫幫我好不好……”


    皇帝亦是忍得臉色發青,他問了最後一句:“你不後悔?”


    柔嘉頓住了,她一瞬間腦海中想過很多種可能,但轉眼又消弭於無形。


    這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了。


    她再也沒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了。


    她最終什麽都沒說,隻是踮起了腳尖,溫柔卻決絕地吻上他的唇。


    第22章 抗拒(修)   是憐,是愛。……


    二月末的天氣,還飄著這麽大的雪實在是少見。


    不多會兒,四方的宮宇上便白茫茫的一片,照的這宮廷像是白晝一般。


    白從霜拎著補湯過來的時候,臉上被雪粒子抽打的又疼又癢,但再晚皇帝就該就寢了,她顧不得許多,盡管風大雪急,還是加快了步子朝著那太極殿走去。


    不曾想緊趕慢趕,到了門口的時候,太極殿還是已經上了值夜。


    遠遠地看見張德勝跟門神一樣守在門口,她不禁有些納悶皇帝今日為何歇的這麽早,明明他平日裏最是勤政,批折子批到亥時、子時也不是沒有過的,因而太後才叫她拎了補湯送過來,打著紅袖添香,醒一醒神的心思。


    收起了傘,她和善地問了一句:“張公公,太後娘娘吩咐小廚房燉了人參鹿茸湯,叫我送過來給陛下補補身子,您看方不方便進去通傳一聲。”


    張德勝就怕這時候有人過來,方才看著這雪越下越急,心想這麽冷的天該沒人過來了吧,正眯了眯眼,準備換個機靈點的太監替他守著,偏偏這麽不巧,這白家大姑娘又承了太後的懿旨過來了。


    可真是麻煩。


    他心裏繃著根弦,麵上仍是沒露出什麽破綻,放輕了聲音解釋道:“白姑娘,今晚萬歲爺看折子看累了,已經歇下了,您要不明兒再來?”


    白從霜隱約瞧見室內還留了一盞燈,有些死心,又笑著補充道:“張公公,這湯煨了一天了,是太後娘娘的一片慈心,總不好辜負了,再說,娘娘還叫我給陛下帶句話,若是帶不到,從霜也為難,您看您要不再去通傳一聲?”


    她一搬出太後來,張德勝也有些棘手,自從上次陛下罰了五皇子後,母子二人便生了隔膜,許久都沒好生說話。這次太後娘娘主動派人來送湯,大約是打著修複關係的意思,他一個小小的太監,自然不敢自作主張地回拒。


    心下猶疑之際,他忍不住算了算,公主是酉時來的,此時已經戌時了,大概也差不多了於是隻好硬著頭皮打算進去瞧一瞧。


    可誰知,剛到了門口,便聽見裏麵傳來一聲推拒。


    張德勝一愣,再抬頭隻見那門口守夜的宮人頭已經快低到地下了,他老臉一紅,連忙後退了幾步,指了指裏麵問道多久了。


    那兩個宮人相互望了望,隻是搖頭,臉頰紅的幾乎快滴出血。


    她們也搞不懂事情怎麽就突然發展成這樣了。


    公主剛進去的時候一切原本還好好的,不久後兩個人低聲說著話,後來聲音越來越大,然後她便開始哭了起來,哭的極為可憐,好像是在求著陛下什麽事,最後隻聽見一聲裂帛,裏麵的燈忽然熄了,公主再沒有出來過。


    張德勝掩著拍子假咳了一聲,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柔嘉本就難受,又聽見外麵好像有人來了,一緊張更是把他往外推。兩個人僵持不下,一時間殿內的氣氛有些凝滯,隻有壓抑的哭聲斷斷續續地傳出來。


    門外的影子卻還是在不停的晃,晃的皇帝終於忍不住,皺著眉斥了一聲:“張德勝,你鬼鬼祟祟的站在門口做什麽,信不信朕砍了你的腦袋!”


    張德勝腳步一頓,腦袋上冷汗直冒,原本都打算離開了,腳步一轉立即又跪了下來:“陛下,奴才……奴才有事想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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