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房……”


    管事的太監頓了頓,忽想起了那裏暫住的是誰,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敷衍了一句,“晚上天黑,興許是什麽野貓野狗的,你應該是看錯了,都散了吧,明兒還得早起!”


    “公公,我真的看見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溜進那繡房裏了,聽說……公主還住在那裏,若是出了什麽事可就不好了。”


    她拿著帕子咳了幾聲,在場的都不是傻子,瞬時便聽明白了她的意思。


    眾人都知道這位公主是太後的眼中釘,若是能抓到她的把柄,少不得在太後麵前露個臉,因此也不管是真是假立即一擁而上,附和著開口道:“是啊,我好像也看見了!”


    “我也是!”


    管事的被這群人一拱火,不得不領著人過去:“那就去看看吧。”


    外麵的聲音一傳來,柔嘉立即一用力推開了他,匆忙撿著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


    蕭凜的衣服剛解了一半,情緒尚未褪下去,滿眼皆是不悅。


    可柔嘉已經嚇得六神無主了,手忙腳亂地係著衣服帶子。


    亂糟糟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也越來越慌張,隻是越到了這種關頭,那帶子愈發難以係上。


    “怎麽係不上呀……”柔嘉眼前一片漆黑,聲音已經著急地帶了哭腔。


    “急什麽。”


    蕭凜一臉鎮定,拿開了她發抖的手,手指靈活地替她係上了帶子。


    衣服一係好,那腳步聲也已經到了門口了,大門被砸的震天響。


    “公主,您沒事吧?剛才有個竊賊溜過來了。”


    柔嘉一臉惶恐,拚命把他往窗戶邊上推:“你快走,從窗戶出去。”


    然而剛把人推到窗邊,窗外也圍上了一群人,柔嘉生怕被撞見,不得已又一把拉著他躲到了牆角的角落裏。


    敲門的人久久聽不見回應,又把耳朵貼在門上問了一句:“公主,您睡了嗎?再不回答我們可就要撞門了!”


    柔嘉怎麽敢讓他們撞門,連忙平了平氣裝作剛醒的樣子回了一句:“什麽事呀?”


    她聲音拉的綿綿長長的,仿佛真的像剛醒一般,帶著些許嬌憨,蕭凜摸著她的臉不由得笑了笑。


    柔嘉正是緊張的時候一把打開了他的手。


    一低頭她忽又發現了自己的心衣。


    剛才穿的太急忘記套上了,現下那一小截藕粉的布料正勾在他的蹀躞帶上,隨著她的呼吸吹拂一搖一晃著。


    柔嘉麵色微紅,連忙伸手去扯,可蕭凜反應更快,直接一伸手團在了手裏。


    “你做什麽?”


    一看見如此貼身的衣物被他攥在了手裏,柔嘉滿臉緋紅。


    可蕭凜卻神色如常,直接將那布料放入了袖籠:“人快進來了,朕先幫你收著。”


    柔嘉又氣又羞,卻不敢鬧大,隻好忍氣吞聲地錯開了頭。


    正在此時,外麵又追問了一句:“有個賊人闖進來了,您沒看到嗎?”


    柔嘉連忙回答:“沒有啊,我這裏很好。”


    她剛說完,門外沉默了片刻,柔嘉正以為他們要走了時候,大門忽然被猛烈的撞了一下。


    柔嘉瞬間臉色煞白,連忙推著他要藏起來。


    可這繡房就這麽大的地方,他又格外高大,隻要一點燈立即便無所遁形。


    怎麽辦,柔嘉急的滿頭是汗,一轉頭當看到了那張靠牆的櫥櫃的時候頓時有了主意:“你快進去藏起來。”


    那櫃子是盛放衣物的,又窄又小,連她一個女子進去都勉強,蕭凜滿臉不願,嫌棄地不肯動。


    “你快進去呀……”


    那大門被撞的砰砰直響,隱隱已經看的見一絲火光了。


    柔嘉實在是怕,一咬牙直接將他推了進去。


    櫃門關上的一瞬間,那大門也砰的一聲被徹底撞了開。


    柔嘉連忙捋了捋衣裳,端著神色走出去:“你們這是做什麽?我都說沒事了。”


    “公主恕罪,我們也是當心您是被竊賊威脅了,這才著急闖進來。”


    那管事的抹了抹汗,環視了一圈,什麽也沒看著,不由得回頭瞪了那叫囂的最厲害的廢妃一樣,“哪裏有竊賊,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那廢妃路過窗外時,分明看到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抱著她,兩人衣服都解了一半了,公主那半邊圓潤白皙的肩頭在夜裏看的一清二楚。


    這繡房又被他們整個圍了一圈,因此這廢妃十足十肯定這野男人一定還是藏在這屋子的某個角落裏。


    她四下環顧了一圈,賠著笑臉道:“我的確是看見了,公公若是不信,不妨讓我進去找一找便是,也省的一直讓大家擔心。”


    “多謝各位關心,隻是這裏是本公主暫時的居所,不方便外人查看。”柔嘉平靜又疏離地開口。


    她衣服穿的整整齊齊的,被褥也疊的板板正正,一切都看著無比正經。


    可越是這樣,便越是不像有人安睡的樣子。


    那廢妃越發篤定,笑盈盈地徑直走了過去:“公主不必緊張,您的居所固然重要,但這賊人也不可不查,你若是不放心,便留我一人在這裏,其他不進來便是了。”


    柔嘉剛想反駁,那廢妃拿帕子掩住了唇,怪笑了一聲:“難不成公主是刻意包庇那個男人,還是說……那男人原本就是公主叫來的?”


    她一開口,下麵一群人竊竊私語,目光詭異。


    到底還是未出閣的姑娘,柔嘉被那眼光刺的捏緊了手心,那廢妃著急立功,連佯裝也不願,趁著她愣神的一瞬間幹脆直接掩上了門,大搖大擺地進了屋裏。


    燈光一點,小小的屋子頓時一片通明。


    柔嘉緊張地看著她四下走動,目光不自覺地朝著那衣櫃看去,這一看不打緊,仔細一瞧,她才發覺那方才太暗太急,她把人推進去時還剩了一片衣角夾在門縫裏——


    那玄色的衣角上繡著雲紋,一看便是男人的。


    柔嘉瞬間揪緊了心,故作鎮靜地悄悄踢了個凳子擋住。


    那廢妃找了一圈,什麽也沒發現,一不留神絆倒了一個凳子,她捂住腳正疼痛的時候,一低頭卻忽然看見了一片玄色衣角,頓時臉色一變。


    好啊,果然藏了個男人。


    那廢妃麵色一喜,一把將櫃門拉了開。


    櫃門拉開的一瞬間,那廢妃原本大喜過望的神色頓時冰凍,整個人如遭雷劈。


    是皇帝!


    和公主私會的人,竟然是那個一貫威嚴整肅的皇帝——


    一對上那雙冷漠的眼,那廢妃原本已經湧到了嘴邊的尖聲又生生咽了下去。


    柔嘉低下了頭,攥著帕子手腕微微發抖,連耳尖都染上了薄紅。


    “出去。”


    蕭凜淡淡吐出了兩個字。


    那廢妃被這聲音一斥才忽然回神,連忙側了身唯唯諾諾地跪了下去:“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求陛下饒奴婢一命。”


    她實在太害怕,兩腿被嚇得不停地顫抖,聲音更是無比艱難。


    “饒你可以。”蕭凜頓了頓,“出去後,知道該怎麽說嗎?”


    頭頂上傳來了一聲警告,聲音並不大,但字字壓在她頭上,壓的她滿是恐懼。


    “奴婢知道,奴婢一定會守口如瓶。”


    那廢妃點頭如搗蒜,方才張揚的氣勢轉瞬間消失不見,跑出去時險些跌了個趔趄。


    守在外麵的人一見她出來,一窩蜂湧了上去追問道:“怎麽樣,有沒有找到?”


    廢妃連忙搖頭:“沒有,什麽都沒有,是我看錯了。”


    “真沒有?”另一個頗有些不信,她明明也看到了一道黑影。


    可那廢妃一口咬定:“沒人。”


    再一思索,這年輕的仍是不信,疑心是這人拿了公主的好處才改了口,頓時也起了心思,“光一個人找興許會有遺漏,我也去瞧一瞧。”


    她說著便推開了門,一臉誌在必得。


    可不多時再轉身回來了,她也是一臉的麵如土色慌張地搖頭:“的確沒有,大約……大約隻是一場烏龍。”


    兩個人都說沒有,剩下的人頓時便敗了興,發了發牢騷,一臉晦氣地離了開。


    烏泱泱的人群頓時做鳥獸散,室內重歸寂靜,柔嘉一直繃著的脊背才終於鬆懈下來。


    一安靜下來,再仔細回想起方才差點被人發現的驚心她又不禁有些難堪。


    “不是已經走了嗎?”


    蕭凜安撫地搭上她的肩,可他的手剛一落上去,立即便被拂了開。


    “走開,別碰我……”


    柔嘉抿著唇,別扭地背過了身。


    她細細長長的眉微微蹙著,似是含情,似是哀怨。


    蕭凜輕咳了一聲,難得有些不自在:“這地方著實有些不便,你若是住不慣,便跟朕回去。”


    不便?


    她有何不便,他不來的時候,她一個人住的格外舒適。


    若是回去,也不過是給他行了方便罷了。


    柔嘉一向明白,立即搖了搖頭:“我一個人待在這裏挺好的。”


    她語氣平靜,偏偏“一個人”三個字咬的格外重,話外之音顯而易見。


    他都鬆口了她反倒不願了?


    蕭凜眉心微皺,餘光裏卻看見她雙目盈盈,到底還是有些不忍:“朕不過隨口一提,你不願便算了,不過這繡房裏魚龍混雜,容易惹出是非,那兩個廢妃朕會把她們送去守皇陵,但是這地方你也不必待了,朕明日給你換個地方。”


    隻要不回去,換去哪裏對柔嘉來說都沒什麽區別。


    柔嘉抿著唇沒再拒絕。


    原本氣氛被這麽一打斷,兩個人忽有些尷尬,蕭凜見她不願轉身,隻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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