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遠茅塞頓開。


    黃旭文繼續道,“不管這次陳憲能不能將天子拖下水,但殿下試想,早前已經有太子就罷了,但如果太子死了,朝臣又知曉天子是女子,日後即便天子再有子嗣,朝中都知曉這子嗣不姓陳,殿下說,朝中會擁立殿下,還是擁立旁人?”


    “老師說的,我明白了。”陳遠恍然大悟,“這樣反而簡單多了,都不用大動幹戈,帶來的駐軍也可以暫時觀望了。不戰而屈人之兵,大善也。”


    黃旭文道,“殿下今日就好好在殿中演好這場戲,無論今晚殿中留下的是陳憲,還是天子。隻要太子一死,這日後燕韓的皇位,就都是殿下的。”


    “老師說的是,陳念是不用再留了。”陳遠嘴角微微勾了勾。


    ***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阿念和山海都沒有睡。


    拂曉將至,方嬤嬤摟著他們,雲池也在一處。


    小五握緊手中的佩刀,還有檢查身上的匕首,萬不得已的時候,怕是要像邊關一樣,同敵人死搏。


    小五深吸一口氣,希望永遠都用不上。


    周圍是一輪接一輪的禁軍搜尋人的聲音,每來一波人,他們都要提心吊膽一次。


    眼下是在貴和殿的地窖下,是用來儲藏酒的地方。


    當年先帝一時起了興致,才在這裏藏了酒,知曉的人不多,上次阿念和山海鬧著玩,才尋到這裏。


    之前幾輪禁軍過去,都不見停下腳步,而這一輪,忽然都駐足了。


    小五和洛河都握緊佩刀,抬頭看著地窖頂端停下的腳步聲,估算著多少人。


    方嬤嬤攬緊懷中的兩個孩子,不敢出聲。


    雲池在一側握緊手中的拂塵,雖然怕,還是護在方嬤嬤和太子,還有山海身前。


    小五和洛河額頭都是汗水,尤其是在聽到那一聲“這裏有地窖”的時候,眾人背心都濕透。


    地窖上人用力踩了踩木地板,厚重的灰塵落下,嗆人,但是都不敢出聲。


    方嬤嬤替兩個孩子捂住嘴角。


    “走吧,這裏地方不會有人的。”領頭的說了一聲,而後腳步聲遠去。


    小五等人鬆了口氣,隻是這口氣還未徹底鬆開,便聽強弩之聲,“躲開!”小五撲向方嬤嬤等人,將方嬤嬤和阿念,山海等人撲開。


    強弩貼著雲池耳發邊擦過,雲池嚇得驚呼,也望了動彈。


    刹那間,地窖的門被砸開,紫衣衛和禁軍廝殺在一處。


    “走!”小五和洛河護著方嬤嬤,山海和阿念逃跑,雲池也趕緊起身。


    這處地方狹小,易躲藏,但一旦被發現,也如死角,很難逃脫,小五會選擇在這裏,是因為這裏有一處小洞,如果遇到危險,阿念和山海可以同過小洞鑽出去。


    當下,小五和洛河掩護阿念和山海到了這處,“快,殿下!”


    “公子,照顧好殿下!”方嬤嬤含淚叮囑。


    山海點頭。


    “方嬤嬤!”阿念想哭,但沒哭出聲。


    “快,快去。”方嬤嬤心裏難過。


    阿念哭著往小洞裏鑽,山海也跟上,方嬤嬤和雲池用身體擋在洞前不讓旁人發現,給阿念和山海更多時間。


    地窖中的廝殺異常激烈。


    到最後,小五和洛河都陷入肉搏,眼見上前的禁軍,雲池擋在方嬤嬤身前,渾身都在打抖著。


    眼見著對方上前,雲池撲上去,“方嬤嬤,你快跑!”


    很快,是刀刃刺入血肉的聲音,雲池大腿中了一刀,但還是死死抱住那人的腿腳,拖著對方。對方一腳踢開他,繼續走向方嬤嬤。


    方嬤嬤嚇懵,想跑,卻根本腳下都動彈不了。


    “方嬤嬤!”小五被牽製住,想上前,過不來。


    眼見對方收起刀落劈向方嬤嬤處,方嬤嬤閉眼,卻聽到山海的聲音,睜眼時,是山海竄出來,咬上了那人的手。


    對方吃痛,扔了佩刀,就是那瞬間的功夫,“公子!閃開!”


    山海狠狠咬了一口,然後跑開,牽方嬤嬤起身。


    小五撲上,佩刀插進那人胸口。


    小五喘著粗氣。


    一旁,洛河也在廝殺中。但由得這處地窖偏僻,他們被堵在這裏,但其外也很少有禁軍發現支援。小五和洛河,和其他紫衣衛死搏,對方也沒占到好處。


    小五剛殺了一人,佩刀還未拔出,後背被禁軍砍了一刀,他又被一腳踢倒。對方再劈上,小五翻身,拔出匕首格擋。對方應當是沒想到他還有匕首在,小五擋住了這一刀,腳下一踢,將人踢翻,但手中匕首也被帶飛,


    對方又衝上來,小五卻見是撲向山海的,小五驚呼,“公子小心。”


    除非是撲上去擋在山海身前根本來不及,小五想都未想,便閉著眼死死護著山海。


    但想象中的疼痛沒有來,卻是身後的人應聲倒下的聲音。


    小五緩緩轉身,見阿念扔了手中那把小匕首,撲向他,“小五小五!”


    “殿下!”小五抱緊他,“殿下,你……”


    阿念哭道,“小五。”


    一側,洛河也終於解決掉最後一人。


    酒窖中,都是禁軍和紫衣衛的屍首,隻剩了小五,洛河,方嬤嬤,雲池和阿念,山海幾人。


    “不能久留,再來人我們扛不住,要出去,走!”小五理智。


    若不是在邊關,一直跟著將軍出生入死,這樣的場合,很難能有信念堅持到最後。


    小五和洛河雖然都一身傷,但隻剩下他們兩個。


    小五抱起阿念,方嬤嬤牽著山海,洛河撕下衣襟給雲池裹上大腿,減少流血後,半扛著他走,“你爺們!”


    剛才,洛河是看到他撲上去替方嬤嬤擋刀;眼下,雲池嘴唇都是白的。


    從地窖出來,天邊真的開始泛起魚肚白了。


    小五抱著阿念,“殿下,會沒事的!別怕!”


    每次,將軍都是這麽同他說。


    阿念點頭,“小五在,念念不怕。”


    莫名的,這句“小五在,念念不怕”讓小五淚目,也伸手像個孩子一樣,擦了擦鼻涕和眼淚。


    他原本也是小屁孩兒!


    但將軍不在,他就是頂梁柱!


    他要替將軍照顧好殿下和公子!


    “小五小五,你也別怕,我們都會好好的。”阿念親了親他臉頰。


    “好!”小五的眼淚還在眼眶中打轉,阿念伸手給他擦眼角,“不哭了,我都沒哭。”


    小五看著他,是啊,殿下多懂事啊,方才還救了他,他是殿下,也是他的小將軍啊!


    他同將軍一個模子刻出來,就同將軍在時一樣啊!


    小五深吸一口氣,“不哭了,我們走。”


    貴和殿方才來了這麽多人,稍後就會被人發現,他們離開貴和殿,尋了漆黑的小路,逐一往前,就這麽借著拂曉的微光摩挲著離開。


    雖然一直提心吊膽,但也因為人少,避過了沿路大多搜尋的禁軍。


    等轉角處,卻忽然迎麵撞上數不清的人影,再想退後,卻根本來不急。小五和洛河臉色煞白,方嬤嬤和山海,雲池都愣住,隻有阿念眨了眨眼睛,朝中對麵黑漆漆的,看不清臉的人影中,哇得一聲哭出來,“大卜!”


    陳修遠心頭一鬆,終於找到了……


    陳修遠上前,小五也放下阿念,阿念撒腿跑向對麵的陳修遠,哇哇大哭,“大卜!”


    陳修遠抱起他,溫和的聲音道,“沒事了,念念,大卜來了。”


    第139章 江山易主


    另一處,大殿中,盛文羽正同陳憲拔刀相向。


    陳憲惱羞成怒,“盛文羽,此事你們建平侯府大可置身事外,犯不上趟這趟渾水!這是陳翎與我之間的事,你好好做你的建平侯就好了。”


    “建平侯府忠於天子,今日血濺大殿,也不會讓你動天子。”盛文羽沉聲道,“禁軍聽著,今日無論是誰,再敢往前一步,格殺勿論,聽到了嗎?”


    “是!”殿中都是禁軍的聲音。


    “盛文羽,是你自取其辱,怨不得旁人。我不是沒給你建平侯府機會,是你自己非要往火坑裏跳。”陳憲眼中閃過一絲陰狠,“誰殺了盛文羽,今後禁軍統領的位置誰來做!有敢做的嗎?”


    陳憲身後也不乏有禁軍上前。


    劍拔弩張中,有腳步聲從殿外邁出,不慌不忙,徐徐而來,行至朝中,朝著殿上拱手,“陛下,微臣護駕來遲,請陛下恕罪。”


    殿中紛紛轉眸,遠王?


    陳翎終於見到陳遠出現,但陳遠方才口中的話卻讓陳翎意外,也微微蹙了蹙眉頭。


    隻是她在殿上,有帶著十二玉藻冕旒,旁人都看不清神色。


    陳翎眸間沾了詫異。


    這個時候陳遠出現,不意外;但這個時候陳遠說這番話,卻意外。


    由得陳遠的出現,殿中也都沒有反應過來,方才緊張的氣氛也似中途戛然而止,目光都紛紛落在陳遠身上。


    同陳憲早前的惱羞成怒相比,陳遠的每一句話都沉穩內斂,逐字逐句緩緩道來,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陛下,微臣原本應當晨間抵京的,但路上有事耽擱了,卻因得路上有事耽擱,遲了些,正好遇上有人犯上作亂,便來護駕。”


    陳遠說完,陳憲狠狠瞪上他,“陳遠,你來做什麽!”


    陳遠這才起身,轉身看向陳憲,還是清聲微寒,“二哥,一筆寫不出兩個陳字,就為了皇位,你連通敵賣國的事情都在做,實在讓人寒心,你就不怕父皇夜裏入夢,自己寢食難安嗎?”


    陳憲氣急,“陳遠你少在這裏惺惺作態,滿口仁義道德,你不想做天子?”


    陳遠溫聲,“誰做皇位不都一樣?這是燕韓的江山,天子是國中百姓的倚仗,朝中所向,自然要德才兼備,燕韓才有興盛的一日。你是被權力蒙蔽了雙眼,自己都看不清了,眼下不好嗎?百姓安居樂業,具有定所,比早前好了不知多少,讓你登上皇位,你能做什麽?你自己不清楚嗎?”


    陳遠說完,陳憲險些笑出聲來,“陳遠,你裝什麽!你帶駐軍入京,是來造反的還是來救駕的,你自己心裏不清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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