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沈辭∶“……”


    他實在想不到他知道什麽,但阿念歡喜道,“念念背妹妹。”


    沈辭一懵,原本就路滑,父子兩人一道摔了出去,滾了好遠……


    小五和紫衣衛也看懵。


    等到馬車上,沈辭替他吹吹額頭,阿念摸了摸額前,“爹爹,真的摔青了嗎?”


    沈辭頭疼,“是。”


    阿念道,“不疼的。”


    沈辭歎道,“回去你娘親該說我們了。”


    阿念笑道,“不怕,我就告訴娘親,事我和爹爹在想背妹妹的事,爹爹才沒留神……”


    沈辭頭都大了幾分,“阿念,你什麽都不說會比較好。”


    阿念又忽然問,“爹爹,那戰爭結束了,你會和念念,娘親一道回京中嗎?”


    沈辭看了看他,認真應道,“爹會回來看你和娘親,但不會一直在京中。戰事雖然結束,但想要邊關安穩,還需要人戍守這裏。爹爹在這裏,替你和娘親守邊關,爹爹也會回京述職時看你,你也能來看爹爹。”


    阿念也認真問道,“那念念會很想爹爹的。”


    沈辭溫聲道,“你想爹爹的時候,爹爹也在想你和娘親,你和娘親在京中,爹爹也有了期盼,會盼著回京同你們團聚,也盼著見你們的日子。這對爹爹來說,也同樣彌足珍貴。”


    阿念抱他,“爹爹,念念要是想你了怎麽辦?”


    沈辭伸手縮過他耳發,“那聽娘親的話,好好學寫字,給爹寫信,爹看到你的信就同見到你一樣。”


    “嗯。”阿念點頭,“念念會好好寫字的。”


    沈辭莞爾。


    ……


    平峰上,草浪又撫過一輪。


    馬車在下山的路上飛馳著,在平峰上,都可以盡收眼底。


    披著鬥篷的人一直看了稍許,直至那輛馬車再看不見,才又轉身。


    又是一輪煙雨,鬥篷下的人慢慢摘了鬥篷,伸手將手中花束平穩放在墓前時,手臂布滿抓痕。


    “爹,我來看你了。”


    ***


    七月盛夏一過,很快就至八月。


    八月中秋有中秋宮宴。這次中秋宮宴比往年都更隆重,因為林北一戰,燕韓大勝巴爾,天子還親至林北邊境同巴爾,蒼月兩國在林北締結盟約,此後的至少二三十餘年都會沒有戰爭。


    林北從早前戰亂不斷的情形,朝著安定慢慢好轉,朝中上下皆是喜色,國中也普天同慶,中秋就是好日子。


    七月初,範玉就開始緊張。


    說不緊張是假的。


    曲老將軍要京赴中秋宴,還有……邊盈的九個哥哥…


    範玉唏噓聲中,日子就這麽一晃到了八月中秋節前,曲邊盈提前同他說了通關秘寶典,譬如∶


    ——“別怕,我爺爺就是喜歡喝酒,你隻要同他喝酒就行了,他就高興了,喝高興了,就什麽都同意了。”


    ——“別看他是老將軍,但不在戰場的時候,爺爺人很溫和,不會為難你的我壹歡的人,他才不會為難呢!”


    ——“還有我那幾個哥哥,你也別怕,平日裏他們就是狐假虎威,有爺爺在的時候,他們就跟兔子似的。”


    ——“放心吧,還有我呢!”


    但實際是。


    曲老將軍是喜歡喝酒,從晌午喝到晚上,從晚上到了半夜,酒喝了不少,範玉去吐了好幾輪,回來後又繼續喝,喝到最後也沒見曲老將軍盡興,別說同意,根本連開口的機會都不給他。


    範玉隻能硬著頭皮頂著。


    至於說曲老將軍溫和…


    呃,範玉擦汗,這一整日了,倒是到現在也沒看出溫和來,他無論笑臉相迎,溫和有禮,恭敬有加,對麵的曲老將軍都是全程套拉著臉,像在參加受降儀式。範玉最後溫和是沒看出來,卻怪猜出打仗的時候,對方麵對的應該是個鐵麵無私,凶神惡煞的戰神。


    範玉頭疼。


    還有邊盈的幾個哥哥,哪裏像免子,簡直有獅子豹子,有龍有蛇,還有雞鴨鵝魚,牛狗什麽都有。十八般武藝各個俱全,還會打配合。他一個麵對他們九個,還有一個全程黑著臉的曲老將軍,能活著已是不易。


    至於讓他寬心,她一直在……


    事實是,當天晨間,天子就召了她入宮。他一直一個人應對曲老爺子,直到第二日黃昏醒來也沒見到曲邊盈。


    範玉扶額,曲家這一關怕是不好過。


    ……


    驛館中,曲老將軍連同著曲邊盈的九個哥哥都在屋中,都圍了一圈乖乖坐好,六哥道,“邊盈,我昨晚喝多了,能不能不這麽正式啊?”


    “就是就是!”一圈人跟著起哄。


    曲邊盈惱道,“都安靜些,沒讓你們說話呢!”


    每個哥哥都環臂,然後不怎麽說話,表情各異,但一幅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曲邊盈看向曲老將軍,“從爺爺開始說,是不是昨日欺負範玉了?”


    “欺負他,沒有沒有,不信你問他們!”曲老將軍指向一側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沒有沒有!”各個都擁護爺爺。


    曲邊盈又轉向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爺爺沒有,是不是你們欺負了!”


    二哥∶“沒有沒有!這絕對沒有!”


    七哥∶“曲大小姐啊,呸呸,曲統領吩咐了,我們哪兒敢啊,是不是?”


    遂即全都是迎合聲。


    “那人怎麽到今天都沒醒!”曲邊盈環臂,“我告訴你們,今日不說清楚了,誰都別想從這屋裏出去,我讓紫衣衛把門封了!”


    三哥∶“誒,曲邊盈你這樣不行啊!”


    大哥∶“你不能仗著自己是紫衣衛統領就亂來啊。”


    八哥∶“我的祖宗,誰欺負他了,我們供著他成不成啊!”


    四哥∶“邊盈啊,給你說,範玉那小子啊,哦哦哦,瞧我這張嘴,這範大人哪,那是異常好客啊,非要同我們幾個喝酒,言歡,話家常,我們幾個是怎麽攔都攔不住啊,又不能損了人家的熱情,是不是!”


    五哥攤手,“可不是嗎!他連爺爺的酒都敢灌,我們幾個不得奉陪嗎!”


    隻有九哥朝她眨了眨眼,沒說話。


    “爺爺!”曲邊盈一開口,曲老將軍趕緊坐直了,“聽著呢聽著呢!”


    曲老將軍吩咐,“都正經點!”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都坐直了。


    曲老將軍道捋捋胡須道,笑嘻嘻道,“阿盈啊,爺爺其實挺喜歡範玉那小子的,哪,我們範家的女婿,那得是鐵骨錚靜的男兒,爺爺早就聽說了,譚於之亂的時候,他臨危不亂。—自傲骨,指頭斷了三根,都一個字都沒吭,比你幾個哥哥有骨氣多了!”


    “就是就是……”起初還在附和著,後來紛紛發現不對,“爺爺!”


    曲老將軍當沒聽見繼續道“那昨天我們幾個這麽灌他,他都沒說什麽硬氣啊!查糧草販賣案和各地糧倉實數,之前多少戶部的官員都跪了,他還查得清清楚楚,文官裏這麽硬氣的,不多見啊!”


    “不多見,不多見!”身後都是應和聲。


    “爺爺很滿意啊,那不必趙倫持那家夥強多了啊!聽說最近在林北立戰功了?我呸!”


    “呸!”身後整齊劃一。


    “我們家邊盈的夫婿,就得是範玉這樣的!”曲老爺子開口,“要才學有才學,要膽識有膽識,要骨氣有骨氣,要樣貌有樣貌,咳咳,雖然比起你爺爺還是差了那麽一點點,但還是清逸俊朗的啊,爺爺知道,你們女孩子都喜歡這樣的,是不是?”


    曲邊盈∶““


    “就得就是!”身後眾人附和。


    曲老將軍繼續道,“擇日不如撞日,明日中秋宮宴,爺爺就暗示暗示天子,範玉要是聰明呢,就主動把婚請了,你到時候矜持一下,爺爺替你摟底,讓天子把婚賜了,然後咱們臘月就把婚事辦了,明年九月爺爺就可以抱外孫了!是不是!”


    “誒,這個好這個好!”


    “薑還是老的辣!”


    “抱外孫好啊!爺爺抱外孫,我們就都是舅舅了!”


    “大舅舅,二舅舅,三舅舅,四舅舅,五舅舅,六舅舅,七舅舅,八舅舅,九舅舅~”


    “誒~”除了曲邊盈,整個屋中皆大歡喜。


    曲邊盈∶“……”


    ***


    終於到了中秋宮宴這一日,馬車依次排隊入宮。


    曲老將軍的馬車堵在宮門口,堵了好些時候,撩起簾攏看了看,決定讓車夫插隊。


    但曲老將軍插隊,隔壁的馬車也插隊。


    插著隊就插到一處去了。


    兩人都撩起簾攏,和氣道,“對不住對不住!”


    結果抬頭一見,一個是曲老將軍,一個是景陽侯。頓時,兩人都握拳輕咳兩聲,都不怎麽看得對眼對方,但今日是中秋宮宴,在天子腳下,又要和和氣氣的。


    趙曲兩家退婚—事,景陽侯一直在心中是個疙瘩,覺得是因為曲邊盈做了紫衣衛統領,看不起趙倫持在京中品階低,眼下,趙倫持在林北立了軍功,景陽侯挺起腰板了,“老將軍,趙曲兩家雖然退婚了,但兩家早前的情誼在嘛。眼下我們家倫持出息了,上門說親的貴女一個接著一個,到底是我們兩家沒緣分哪。”


    曲老將軍氣得吹胡子瞪眼,“是出息了,早前那是不能看,眼下能看看了,但軍階還比不上我孫女呢!再說了,我那孫女婿,怎麽看中意!翩翩君子,溫文如玉,哎呀這範玉啊,真是深得我心啊!”


    曲老將軍說完轉身,“哎呀,真是心情舒暢,上馬車~”


    景陽侯心中腹誹,“舒暢?哼,死鴨子嘴硬,後悔都來不及吧!沒後悔藥!我兒子那可是香餑悖,才不配你們家孫女!”


    ……


    “阿嚏!”平峰上,趙倫持噴嚏連連。


    八月中秋,邊關已經入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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