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瑞山王


    趙懷回到瑞山城還不足一年, 卻像是一根定海神針,讓原本混沌不開的瑞山城,恍若脫胎換骨一般。


    瑞山城如同一台老舊的機器, 而趙懷就是上麵的潤滑油, 有了它這台機器的速度有了質的提升。


    就如王長吏,先王時期,他雖然能幹,但常有心灰意冷之態, 許多事情管不了也不能管,可現在卻不同了,王長吏宛如煥發了第二春。


    前腳從趙懷這邊得了準話,王長吏腳不沾地,連家裏都沒回,直接就去了城外安排。


    王長吏來得時間正好,城外頭的施粥棚正在放粥。


    難民們一個個拿著破碗排著隊, 無人敢搗亂,這當然不是他們有這個素質,而是瑞山王妃有先見之明, 直接派了一百個親衛在旁看守。


    對比吃飽喝足、身強體壯還拿著武器的親衛, 難民就算有心也沒膽,隻能乖乖排隊。


    施粥用的是最差的一批陳糧, 雖然並未發黴,但味道實在是一般, 這倒不是王長吏小氣,而是怕用好的米麵, 惹得城裏頭那些遊手好閑的無賴來貪這個小便宜。


    一切井然有序。


    王長吏並不心急, 等粥放得差不多了, 才將屬下召集起來,令他們給難民錄名成冊。


    瑞山城下很快擺開了數十張桌椅,王長吏一邊派人去難民中傳令,一邊差人開始記錄。


    距離城門口不遠的一個草棚,孫老大小心翼翼的捧著一碗粥鑽進來,顧不得自己喝,先扶起骨瘦如柴的老爹喂了一口。


    孫老爹其實才五十,但貧苦的生活和這段時間的顛沛流離,讓他看起來老態龍鍾,頭發已經全部花白。


    “爹,你再喝幾口,人吃飽了身體就能好起來。”孫老大是真的孝順。


    孫老爹又喝了幾口,就推開說:“我飽了,你自己喝吧,別餓著肚子。”


    孫老大卻說:“爹,你再喝一點,外頭還有呢,沒吃飽待會兒我再去打。”


    孫老爹卻不願意,瑞山城的這位王爺還算仁善,但施粥也就能保他們不餓死,哪裏能吃到飽讀呢。


    說話的功夫,孫家其他兩個兒子帶著媳婦和孩子回來了,看起來臉色不差,顯然都在外頭喝過了。


    “爹,你快喝吧,我這兒還有一碗留給大郎喝。”孫大媳婦說道。


    三個兒子齊齊勸,孫子孫女也圍在孫老爹身邊,讓原本心存死誌的孫老爹又舍不得這條老命,到底是爬起來將那一碗薄粥喝完了。


    肚子裏有了東西,孫老爹的臉色也好了一些,多了點血色。


    孫老大這才放心,接過妻子手中的那碗粥就是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了,還把碗底都舔的幹幹淨淨。


    孫老爹精神好了一些,爬起來摸了摸孫子孫女的頭,確定他們一個個都好的,忽然老淚縱橫:“瑞山城可真好啊,還能給咱們喝粥,如果你們娘再堅持幾日,也不會……”


    話音未落,孫家三個兒子都麵露悲戚,孫老大更是給了自己一巴掌:“都是兒子沒用,才害得娘活活餓死。”


    逃難路上,孫老娘為了兒子孫子不肯吃喝,到底倒在了半路上。


    孫老爹攔住他:“怎麽能怪你,是咱孫家運道不好,得罪了貴人。”


    孫老大眼神帶著仇恨:“那算什麽貴人,不過是個剛剛醒靈的靈師,就敢仗勢欺人橫行鄉裏,害得我們家破人亡,總有一日,我定要血債血償。”


    不隻是孫老大,孫老二和孫老三也是目露仇恨。


    原來孫家在漳州的時候,日子過得原本還不算最差,孫老爹出生不好,年輕的時候吃足了苦頭,卻靠著走街串巷當貨郎攢下了一份家業。


    眼看著家裏頭慢慢好起來,三個兒子都娶妻生子,卻因為幾句口角得罪了村裏頭一個剛剛醒靈的靈師。


    就那麽幾句話,卻害得孫家家破人亡。


    孫家一開始隻想舉家搬遷,逃避那靈師的迫害,誰知半路遇上漳州大變,又是受災又是抓壯丁,孫家可有三個成年的兒子,孫老爹一咬牙,跟著難民的隊伍越走越遠。


    孫老爹何嚐不恨那個靈師,但還是抓住兒子的手說:“老大,咱們已經逃出來,就再也別回去了,瑞山城很好,那小王爺也很好,不像其他地方根本不把我們老百姓當人看。”


    “你們三個還年輕,有一把子力氣,平日裏機靈點多跟瑞山人套套近乎,爭取找個地方留下來。”


    一聽這話,孫老大頓時喪氣:“爹,我何嚐不想留下來,但瑞山城管得嚴格,那些官吏看著和氣,多餘的話一句也不肯說。”


    孫老二也是憂心忡忡:“是啊,咱們到這兒都快一個月了,瑞山雖然施粥了,卻一個也不許難民入城,也不知道會怎麽處置我們。”


    倒是孫老三年輕想得少,隻說:“他們都施粥了,粥都被咱們吃下肚子了,總不會再趕我們走吧,那不是做了賠本買賣。”


    忽然外頭一陣騷亂,孫家幾個媳婦麵色一邊,下意識的拽住自家孩子。


    孫老大皺眉道:“我出去看看。”


    孫大媳婦欲言又止,一路走來的所見所聞已經嚇壞了這個女人,現在隻要丈夫孩子不在麵前就心慌害怕,生怕他們出了事情,但丈夫是家中長子,孫大媳婦雖然擔心,到底不能攔著他。


    孫老大出去片刻,很快便回到了草棚,臉色古怪:“瑞山城派人給難民記錄造冊。”


    草棚內,幾個人麵麵相覷。


    “大哥,這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瑞山城這是要做什麽?”


    孫老大拿不準,看向自家親爹,孫老爹沉思了一會兒,道:“難民手裏頭什麽都沒有,瑞山城有什麽可圖的,錄名造冊肯定有所打算。”


    “爹,那咱們去嗎?”


    老三媳婦膽子小,問:“咱家的戶籍路引倒是都還在,但萬一被發現得罪過靈師怎麽辦,他們會不會將咱們交出去?”


    孫大媳婦倒是說:“漳州距離瑞山這麽遠,他不過是個剛醒靈的靈師,怎麽可能使喚得了瑞山城的人。”


    大家夥兒一想也是,頓時安心了幾分。


    孫老二擔心的卻是另一碼事:“好端端的要錄名,瑞山城不會也要抓壯丁吧?”


    這話一說,草棚內頓時安靜下來。


    當兵可不是好事兒,漳州人都知道好男不當兵,當了兵就得給人當牛做馬,拿不到銀子不說,進去之後做最髒最累的活兒,就是給那些靈師當墊背的。


    孫老大心裏頭也害怕,他曾見過同村的幾個哥哥被強行帶走當了兵,從此之後再無音信。


    家裏頭去問,最後卻連一件衣裳都沒帶回來,就這麽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但轉念一想,孫老大又說:“可咱們還能去哪兒呢?一路走下來,也隻有瑞山城的小王爺心善,還肯給我們一口吃的,其餘的地方隻會把咱們當瘟神驅趕。”


    孫家眾人都是一歎,是啊,除了瑞山,他們又能去哪兒呢?


    繼續往南走?再往南邊可就是瘴氣橫生的地方了。


    孫老爹最後拿了主意:“去,我信能給咱們粥喝的小王爺,絕不是草菅人命的壞人。”


    話雖如此,難民們卻依舊提心吊膽著,生怕等著他們的是壞事兒。


    草棚裏,一個個難民都在自我安慰,反正命都快沒了,再壞總比餓死了強。


    孫老大更是說:“我聽說瑞山城的小王爺也是無靈者,跟我們一樣的普通人,既然如此,他肯定比那些靈師貴人知道老百姓的苦楚。”


    孫老三也恨恨的說:“對,小王爺是咱們普通人這邊的,跟那些靈師肯定不一樣。”


    孫老爹張了張嘴,很想告訴三個兒子一件事,瑞山王即使是普通人,那也是他們無法觸及的達官顯貴,跟他們怎麽可能一樣呢?


    但他歎了口氣,將這話咽了回去。


    難民的提心吊膽沒能持續多久,第二天一大早,壓在他們心頭的那塊大石頭就落了下來。


    清晨,招兵的大紅通告貼在了城牆外壁上。


    難民中也有人識字,過去一看,頓時臉色大變。


    孫老大更是臉色煞白:“完了,完了,真的要招兵。”


    怪不得給他們吃粥,為了一口粥這是要送了命啊!


    難民麵色惶恐,甚至有人開始偷摸著往外走,但更多的還是一從一從的圍在一起,麵色麻木的等待著,眼底又有幾分最後的希望。


    孫老大也想走,他不想當兵,不想送命,他老爹年紀大了,兒子女兒還小,婆娘身體還不好,他要是死了,這個家就徹底散了。


    但他卻挪不動腳步,萬一不是呢,那位同樣是無靈者的小王爺,萬一對普通人還有幾分善意呢?


    很快,讓難民們目瞪口呆的一幕發生了。


    招兵告示貼出之後,難民們退避三舍,瑞山本地人卻一個個趨之若鶩,一會兒功夫,就連附近的鄉村也聞訊趕來,排出了好長的隊伍。


    孫老大看得奇怪,瞧他們一個個滿臉喜氣,似乎招兵是什麽大好事兒的樣子,怎麽看也不像是被強迫的。


    他偷摸的過去套近乎,拐彎抹角的問:“大哥,都說好男不當兵,您這瞧著家境不錯,怎麽還過來排隊了?家裏頭不反對嗎?”


    眼前的男人一身布衣,但身上沒有補丁,臉色紅潤一看就不缺吃喝的,聽了這話笑道:“在別的地方當兵不好,但給瑞山王府當兵可是大好事兒,去年我沒趕上,今年可不能再錯過了。”


    孫老大心底一驚:“當兵還能是好事兒?”


    男人笑道:“其實也不算兵,是給瑞山王府當親衛,親衛你知道吧,是給小王爺當侍衛,每個月有餉銀不說,逢年過節還有節禮,你是不知道,去年過年的時候我們村那癟三,才去了幾個月呢,就拎著酒肉回來了。”


    餉銀?酒肉?孫老大幾乎不認識當兵這兩個字了。


    他沒盡信這男人的話,又搭訕問了幾個,瑞山當地人都對去瑞山王府當兵推崇備至,似乎那就是頂頂光榮的差事。


    孫老大神情恍惚的回來,把這事兒對兄弟幾個一說。


    孫老二首先質疑,滿臉不相信:“當兵還能有這種好事兒?那人怕是個靈師吧。”


    又發銀子又發節禮的,也就是靈師才能有這個待遇。


    孫老大翻了個白眼:“你瞧瞧外麵有多少人,瑞山還能有這麽多靈師?”


    孫老三卻心思活絡:“大哥,要真有這好事兒咱也去當兵。”


    老三媳婦忙道:“不許去,誰知道是不是騙我們外鄉人的。”


    孫家人被攔著不敢去,卻也有其他難民聽了眼紅想去試試,誰知道排到了跟前才知道人家招兵壓根不要他們這些外鄉人,隻允許瑞山本地人報名。


    知道要招兵的時候,難民們說不出的害怕,生怕被拉了壯丁。


    如今知道自己壓根沒有報名的資格,卻又不滿起來,嘀咕著瑞山城排外,他們一個個好手好腳的,憑什麽不收他們。


    隻是看著那兵強馬壯的親衛隊,難民們隻敢在心裏頭埋怨。


    馬漢站在隊伍旁,對難民的心態了如指掌,暗道果然不出殿下所料。


    他心底冷哼一聲,給了王長吏一個眼色。


    王長吏一看,便知道時機到了。


    那邊親衛招兵熱火朝天,這邊拆分難民卻才剛剛開始。


    不同於馬漢招兵的順利,王長吏將政令一公布,難民們便人聲鼎沸,滿臉不願,若不是有親衛們守在一旁,恐怕就要鬧出亂子來。


    “我們是一個村的,憑什麽把我們分開!”


    “就是,我有五個弟弟,可那都是親弟弟,我們一塊兒逃難過來的,要分也要分到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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