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遠他,冷淡他,明明就是因為知道他動了不該有的心思。


    他恨她的無情,那些朋友間的相處難道她都忘了嗎?難道她就沒有在哪個瞬間,為他動過心嗎?


    之前的她,明明是孤單的、疲憊的,每日陪她加班到很晚的那個人,也始終是他。


    他靠近,年輕充滿男性荷.爾.蒙的肉.體近在眼前,逼得陸兮不得不後退,男女懸殊的身高差距一下子令她處於弱勢,她氣極:“這不是我第一次提醒你了,我還是你上司,注意你說話的態度!”


    “看來陸總已經很不滿意我了。”許嘉澎點頭,狂妄過後是迷惘,“既然這樣,你為什麽不炒了我呢?我現在待在公司,每天都很痛苦。”


    “那我就如你願!”陸兮被他逼得嗓門大起來,“我現在就炒了你,下周你離職吧。”


    她不惜繞遠路,越過他快步走向更衣室,剛沒走幾步,隻聽身後“咚”一聲巨響,有人破開了水花,她轉身,見水下有一道身影,就這樣沉在水底,她站了一會兒都不見他浮起來。


    她徹底慌了,想跳下去把他拽上來,又覺得萬萬不行,這樣的舉動隻會讓失去理性的他愈加難以自拔,於是跑向遊泳池邊坐著的安全員,三言兩語說明了一下情況,請他下水,把水裏的年輕人拉上來。


    安全員一聽,跟著她過去,卻見水裏的許嘉澎已經從水底浮上來,健壯有力的手臂劃破水波,正矯健地在泳池裏遊泳。


    陸兮鬆了口氣,向安全員再三道歉,又瞄了眼水裏的年輕人,這才放心去更衣室。


    快速衝了澡,換了衣服,不料又在門口捕捉到他挺拔的身影,他已換回t恤長褲,頭發濕著,沉寂地望著正走來的她,顯然在守株待兔。


    她視若無睹地越過他,打定主意不再與他有瓜葛。


    她走了兩步,明顯感覺到後麵的許嘉澎正跟著,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沒有上前打擾,卻也始終沒有離開的打算。


    終於還是沒忍住,走了二十來米以後,嚴重被困擾的她停下,心情不佳地轉過身去。


    “許嘉澎,你是成年人了,做點成年人會做的事,你之前給我的印象還不錯,適可而止吧,不要讓我討厭你。”


    這是很嚴重的警告了,許嘉澎做她助理那麽久,當然明白她不滿的情緒已經累積到高點,他再做些什麽,隻會把她推得更遠,等待他的也會是她厭惡的目光。


    應該適可而止了,他無言地提醒自己。


    今天是最後一天,可以以公司員工的身份站在她麵前,他,依然想放縱自己的眼睛,想記住,自己曾經對這樣一個女人難以自拔地心動過。


    同時,也深深地無力過。


    他走到她麵前,所有的張狂傲慢也都盡數收斂,幾縷碎發耷下,平添幾分少年感。


    “陸兮,請允許我這樣叫你,這是第一次,也會是最後一次。”他神情落寞,顯然已經恢複了成年人該有的理性,“你放心,我會離職,不會再來打攪你。”


    “我跟著你,隻是想要一個答案,你可以給我嗎?”


    陸兮怒火平息:“什麽答案?”


    許嘉澎在遲疑,但最後還是勇敢出口:“我隻想知道,我究竟輸給他什麽?”


    “如果你隻是因為他是晴天的爸爸,就選擇回到他身邊,那麽我告訴你,我不甘心。”


    他傾吐著這段時期積蓄在心頭的鬱悶,終於找到最後的機會在她麵前一吐為快,“他對你的喜歡,我並不見得比他少,我比他年輕,我……我能給你不一樣的生活。”


    陸兮冷靜看著正為她痛苦的青年,“許嘉澎,你所謂不一樣的生活,是開著你的跑車,帶著我到處玩樂嗎?”


    “我……”


    “別急,既然你想要答案,那我給你,讓我說完。”


    她的的視線轉向遠方天邊縹緲的雲團,沉寂兩秒後開腔,“你試過放棄有錢公子哥身份,和一個平凡的女孩子住在四十平的城中村小套房裏,你們交完了一年房租,兩人身上所有的現金加起來隻有五百塊,可是女孩子21歲生日到了,這是你們在一起她過的第一個生日,你想讓她擁有一個終身難忘的回憶,從來不求人的你,賣掉了身上唯一值錢的手表,告訴她自己中了一張大額彩票,女孩子高興壞了,你們倆高高興興吃了一頓燭光晚餐,虛榮的女孩子拉著他逛街,一晚上就揮霍掉那筆錢,回家時才發現他的手表不見了,突然意識到這世界上沒有什麽幸運彩票,唯一的幸運,是有一個願意為你賣掉手表的男人。”


    她轉過臉來,眼底裏有淡淡幸福流露:“這就是我跟他的故事,開始於二十歲的夏天。”


    “他於我,不僅僅是晴天的爸爸,他是愛人,更是可以與我同甘共苦的家人,他接受我的不完美,包容我所有的過錯,我們的感情經得起時間的考驗。”


    她堅定的目光最終定在他臉上:“如果你要答案,這就是答案。”


    這番鏗鏘有力的對愛人的告白,最終令許嘉澎低下高傲的頭顱。


    在這樣一段固若金湯的感情麵前,他對她的心動,無異於是小孩子興起時搶奪玩具的念頭,根本不值得她糾結猶豫。


    他被她深深吸引,她卻並沒有被他誘惑。


    也許是因為,她已經擁有了一份最美好真摯的感情,其餘男人再給她的,便隻是雞肋而已。


    “我明白了,陸總。”


    他又恭敬地叫回她“陸總”,是一種隻有陸兮才能體會的妥協。


    他放棄了。


    陸兮其實一點也不想對一個年輕人那麽殘忍,她也青春年少過,許嘉澎的心境,其實她感同身受。


    但她不得不這樣做。


    “走吧,他們在湖邊bbq,你的朋友要是願意加入,也可以過來。”


    她的笑容重新出現在臉上,向他釋放最後的友好,然後她的手機響了,楊姿言催她過去,哪有來酒店躺一天的道理。


    “他們已經在湖邊了。”許嘉澎這次自然地與她並肩前行,“陸總我跟你一道過去。”


    兩人冰釋前嫌,陸兮也不在意他跟隨在側,剛搬家,家裏有點空,她購物欲來了,又沒有太多時間出去逛街,便在購物平台上買了一些大件小件,好好敗家了一回。


    她又接到了一個快遞員打來的電話,陸兮說家裏不方便收件,麻煩對方放到物業。


    許嘉澎自然聽到。


    她原來的住處是老小區,隻有居委會,根本沒有物業,所以唯一的解釋便是,她最近搬家了。


    “你搬家了?”


    “對。”陸兮爽快承認,“上個周末搬的家。”


    “晴天一定很高興吧?”


    “是啊,天天在地板上打滾,我都省得拖地了。”陸兮開起玩笑。


    許嘉澎察覺到她語氣中不經意流露出的幸福,心口微澀,隻希望時間再慢一點,通往湖邊的路途再遠一些,最好時間停駐在他與她並肩的這一刻。


    假裝,他擁有過她。


    通過湖邊需要經過一片還算茂密的竹林,竹林的另一麵是一塊空地,許嘉澎的朋友們將帳篷搭在那裏,放置著燒烤用的爐具,七八個年輕人嘻嘻哈哈,說話大聲,哪怕隔了一片竹子,陸兮也能很清晰地聽到他們的大笑打鬧。


    這就是一群玩樂為主的富二代,蠻橫起來也不太講理,之前陸兮吃過一次虧,不大想和大川這群人再打交道,於是準備跟他道別。


    有人走近了竹林,男聲肆無忌憚。


    “嘉澎人死哪去了?他可真夠有耐性的啊,堂堂海格斯的少爺,窩在那麽個小破公司?他圖什麽?”


    陸兮聽得脊背一僵,震驚地看向身旁的許嘉澎。


    他眸光沉沉,抿緊唇,迎視她吃驚的目光。


    “還能圖什麽?”是大川的聲音,“圖人.妻老板美唄。他生日那天跟我打賭一個月睡到手的,都賴那公司幾個月了,估計睡得舍不得走了。”


    兩個男人猥瑣大笑一通,走開了。


    竹林的背後,靜謐無聲,隻有竹葉被風吹得窸窣作響。


    一個個汙穢的字眼猶在耳邊,陸兮指尖顫抖,難以置信地瞪著眼前的年輕人,血液上湧,她揮手,一個響亮的巴掌落在他臉上。


    她的力道不大,但他的臉還是歪向了一邊,緩緩轉過來,死寂的眼睛對上她受傷憤怒的雙眸。


    “許嘉澎,你讓我惡心!”


    第54章 沉淪


    陸兮無法形容這一刻的心情。


    被欺騙、被侮辱、被戲弄,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令她衝動地揮出了手……


    她努力工作,對身邊的人總是抱有最大的善意,她沒有想到,她竟然會遭遇這樣的蓄意欺騙。


    人性的惡意總是一次又一次挑戰她的承受力,今天,她再次領教了這種她始料未及的惡意。


    她扇了許嘉澎一個耳光,年輕人並沒有做出反抗,隻是沉寂地望著勃然大怒的她,她也不想再多看他一眼,快速離開了。


    好在他沒有跟上來,做一些無謂徒勞的解釋。


    害怕自己的臉色壞了所有人的興致,她先繞道去湖邊吹了會風,等那股憤怒失望的情緒平複下來,才慢悠悠去找楊姿言。


    “怎麽現在才來?天都快黑了。”


    楊姿言手裏一把肉串,正快樂地蹲在一邊啃,見她蹲下,分了手裏一半到她手上,“吃吧,熱乎著呢。”


    比起吃相豪邁的她,陸兮可就斯文多了,嘴裏嚼著軟嫩的雞肉,冷不丁說:“許嘉澎是許興和兒子。”


    “什麽?”楊姿言差點噎住,滿嘴流油地麵朝著她,難以置信地重複一遍,“許興和是他老子?”


    陸兮“嗯”了聲,繼續吃她的,剛才已經消化過這些信息,她現在表現得比楊姿言冷靜多了。


    楊姿言哪裏有心情再享受美味,“這臭小子自己跟你招的?”


    “沒有,聽他朋友說的,今天他們開了四輛跑車過來。”


    “這就對了。許興和頭疼這兒子很久了,成天開跑車玩網紅,去海格斯上班就是睡覺,許興和都不敢讓他接班。”楊姿言什麽都想起來了,“怪不得水災過後,許興和第一個跑來落井下石,我心裏還在嘀咕呢,他消息怎麽這麽靈通,原來把兒子送到咱們公司當間.諜了。”


    “怎麽著?自己兒子教不好,還想讓咱們來教?順便再搜刮點商業信息?”


    陸兮跟許嘉澎接觸最多,雖然此刻心裏涼颼颼,但客觀地評價他那段時間的工作表現,其實並不同意楊姿言對他的某些評價。


    他在弗蘭上班的這幾個月,工作態度沒得說,她加班時他也不會走,就算沒有工作,也會留在位置上畫家具設計圖,很高產,想法也很多,經常拿著他的設計圖來請教她,她樂於指教的同時,心裏還曾慶幸過,招到了這樣一個上進勤奮的助手。


    幾個月的不懈鍛煉,他的設計稿肉眼可見的在進步,有些想法甚至稱得上驚豔,她不止一次誇過他。


    記憶的指針往回調撥,到了展廳開業那一天。


    她喝得迷糊,卻還是記得他臨走時與她碰杯,最後留下的那句話。


    ——敬你讓我變成一個好人。


    所以,這個年輕人,也不是那麽無藥可救吧?


    抱著齷齪不單純的心思入職弗蘭,但最後到他要離開,他也始終沒有做出任何出格的舉動,甚至在她聽到真相之前,他還保證過,不會再打擾她的生活。


    可是,她還是給了他一巴掌。


    食不知味地吃著嘴裏的雞肉,陸兮隱隱後悔自己的衝動,當時她氣壞了,所有的舉動都是出自於本能的宣泄,她沒有想太多。


    楊姿言也很煩惱:“接下來怎麽辦?咱們還要當不知道,讓這小子繼續待在公司?”


    “我剛才遇到他了。”陸兮不希望楊姿言再為她暴跳如雷,她選擇隱瞞那些惡意,“他下周會離職的,他也知道待不下去了。”


    “走了也好,這小子看你眼神不對勁,我早看他不順眼了。”楊姿言依舊火眼金睛,她眯著眼凝神片刻,到底還是說了一句公道話,“不過說實在的,許興和這兒子倒也沒有外界傳得那麽混賬,平時上班看著挺正常挺積極向上的,我還當著方總監麵誇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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