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塵眼皮一跳,“師尊死前你借我的那些都沒還呢。”


    這都是三百年前的事了,那時琉塵入門比謝聽雲早一天,他琴劍雙修,主修琴音殺。謝聽雲不同,一個天生的鬥劍狂魔,今天砍碎那個道君的山頭;後天劈爛這個丹修的煉丹爐,每次一賠就是千百靈石。


    謝聽雲平常不叫他師兄,一到闖禍就張口師兄,閉口師兄,死纏爛打,真是好不要臉。


    琉塵拒絕得沒有片刻猶豫:“沒有。”


    “借點。”謝聽雲死皮賴臉,“回頭還你。”


    琉塵眸光微閃:“行。不過先去見見你的師侄們。”


    謝聽雲隻得作罷,不情不願跟上。


    邊走邊說:“我記得你這裏有艘寶瓏船。”謝聽雲問過薄昭,薄昭說想討女孩子歡心,就要送女孩子最喜歡的東西。晚晚現在什麽都有,唯獨沒有那艘寶瓏船。到今日才想起,琉塵好像正好有一艘,於是一出小雲峰,就摸過了玉徽院。


    琉塵不語,默默加快步伐。


    “師兄。”謝聽雲疾步跟上,故伎重施,“我和你買。”


    “哦,錢呢。”


    謝聽雲:“賒著。”


    “……”


    滾吧你。


    “小安,叫渺渺他們過來。”


    回到應星院,琉塵吩咐門童去叫人。


    此時的謝聽雲並不知道問題嚴重性,滿心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麽把琉塵那艘寶瓏船騙……借過來。


    琢磨之中,門外傳來兩道細碎的腳步聲,一同而來的還有女子脆生生地嗓音:“師父。”


    其中一道萬分熟悉。


    謝聽雲恍然驚神,抬眸看去,與剛剛進門的雲晚對視正著。


    兩人眼神相觸的一刹那,時間猛然停止流轉,莫名微妙的氛圍在目光間左右回旋。


    謝聽雲:“……”完了,麻煩大了。


    第56章 他捧起她的臉頰,閉目俯身吻上……


    雲晚神色愕然,在謝聽雲的眼神之中看見了同樣的震驚。


    她思緒複雜。


    上次背琉塵回門就知道兩人關係匪淺,沒想到謝聽雲會直接進入到玉徽院。


    難不成……琉塵知道他們有一腿?


    雲晚不留痕跡地藏好情緒,默默將目光偏開。


    謝聽雲因緊張而握緊雙拳,要是琉塵敢透露出什麽,那他八成完了。


    琉塵拉過謝聽雲,挨個介紹:“這是柳渺渺,我的大徒兒;這是……”他故意一頓,饒有興趣地看著謝聽雲僵硬的表情,“晚晚。不過你們應該早就認識。”


    謝聽雲睫一眨。


    這廝擺明故意,故意讓他心裏不痛快。


    琉塵全然不在乎謝聽雲愈發陰沉的臉色,笑得無害,又對兩人說:“這位是謝聽雲,我原來的師弟,目前拜入了蒼梧宮,你們快叫師叔。”


    謝聽雲暗自鬆口氣,還好琉塵沒有直接叫他歲淵。


    他歸於平靜,眼中沒有再露出任何神色。


    不知為何,柳渺渺總覺得眼前這人不順眼極了。


    她冷著漂亮臉蛋,不情不願叫了聲師叔,輪到雲晚,卻怎麽都無法開口,直勾勾盯著謝聽雲的臉,半天都沒有吭聲。


    “晚晚,怎麽不叫?”


    “師、師叔。”雲晚別開頭,勉為其難地叫了出口。


    謝聽雲挑眉,琉塵故意認下雲晚,但是沒把他的真實身份說出去,該說他是有良心還是沒良心。


    琉塵拉著幾人入座品茶,小小的茶桌上,氣氛真是尷尬至極。


    謝聽雲單手捏握茶杯,長袖上卷,露出的一截腕骨精致,往下的手指修長分明。低斂眉目,姿態孤矜。


    ——裝模作樣。


    柳渺渺看向他的眼神透著濃鬱殺氣。


    雲晚怕再不說話會被憋死,主動打破沉默:“謝……師叔以前也是昆山出來的?”


    雲晚反應過來後覺得有點奇怪,她隻知道謝聽雲是歲淵的徒弟,對此前的事沒有更深了解,謝聽雲也從未提及過這茬,如今和琉塵的關係讓她不禁好奇起謝聽雲的過去。


    琉塵搖頭:“我們是虛清的弟子,尊上了謝塵緣,我等各自修行,至今已有百年未見了。”


    虛清元尊放在五百年前,是能讓整個修真界戰栗的人物。


    他未立門派,未設尊號,以水雲身隱居深山。此生隻收過三個徒弟,謝聽雲和琉塵便在其中。虛清殉道之後,琉塵入了昆山昆侖宗,成為玉徽院掌門;謝聽雲獨自在偏遠的滄山溟海設立蒼梧宮,從一百年前的幽都戰役結束之後,兩兄弟再也沒見過麵。


    雲晚恍然大悟,那就是謝聽雲在這之後又拜了歲淵為師。


    不過她合理懷疑謝聽雲並不僅僅隻是蒼梧宮的一名普通弟子,說不定還是個長老或者首席什麽的。


    謝聽雲顯然不想聽這些陳年舊事,放下酒杯,發出不輕不重地聲響。


    “渺渺,帶你師妹去逛逛。”


    柳渺渺頷首,拉著雲晚走出應星院。


    茶屋歸寂,謝聽雲正要拂袖離開,卻被琉塵叫住:“你不會以為我收晚晚為弟子,就是為了給你找不痛快的吧?”


    謝聽雲默聲不語。


    “扶我一把。”琉塵伸出胳膊。


    謝聽雲不耐,但還是勉為其難地伸過手,隔得很遠,怕和琉塵有肢體接觸,還故意將手藏在了袖子裏,眼神是不加掩飾的排斥抗拒。


    琉塵沒拉穩,一經起身又重重墜回到墊子上,謝聽雲神色一淩,驀然注意到琉塵手指僵硬,指甲泛著一層黑氣。


    謝聽雲施展術法將黑氣抽出,漂浮在眼前的惡息竟聚攏成一條猙獰醜陋的蟲形,黑蟲不住在空中扭動身體,謝聽雲驅散黑蟲,瞬間變了臉色。


    ——奪魂煞。


    身中此煞者,無藥可解,無術可除。


    中煞者將在痛苦折磨之下慢慢失去行動能力,言語能力與感知能力,最後徹底變成一個不能言不能動的廢人。


    更可悲的是他的意識會很清醒,對於擁有漫長壽命的修真者來說,這是比死亡還要可怕的酷刑。


    肉體會成為煉獄,永生禁錮著無法脫逃的靈魂。


    謝聽雲從未想到,琉塵會中此邪煞。


    他也從未透露絲毫。


    琉塵唇色蒼白,笑意未減:“我也曾像你這般來去自由,恣意張揚;現如今也隻能在這玉徽院細數著時間了。”他說,“墨華讓我失去了一切。”


    幽都之戰,玉徽院參戰弟子共七十九名,最後僅一人而歸。


    院後的琴塚葬著他慘死的弟子,日日夜夜複發的奪魂煞提醒著他百年前的那場惡戰。


    對活著的人來說,戰役已經結束;對琉塵來說,他此生都難逃那天。


    “歸雲,我活不了多久了。”說這話時,琉塵依舊是悠然隨意,眼瞳清明,更是毫無懼意,“渺渺孤單無依,總要有個依靠。”


    謝聽雲的目光變得銳利,質問:“讓晚晚給你當徒弟,就是為了給你徒弟找依靠?”


    還挺計較。


    琉塵未作回答,忽然改變話題:“晚晚根骨不佳,若不改變怕很難有所突破。”


    謝聽雲反問:“你有主意?”


    琉塵抬眸:“換一根靈骨。”


    謝聽雲若有所思。


    真聰明……他當初怎麽沒有想到。


    謝聽雲轉過身,翻窗準備跳走。


    琉塵也懶得提醒他走正門,淺聲調侃:“怎麽,去給晚晚找靈骨?”


    “不。”謝聽雲回眸,“你是她師父,她在門內的事我無權插手,而且……晚晚不會樂意我這樣做。”


    謝聽雲也不會不顧雲晚的意見私自做一些自認為很感人的事。


    他們修道者,成仙全憑自己,靠不得別人。


    “那你?”


    “去司彘,給你取蛟珠。”


    琉塵瞳孔一縮,啞然失聲。


    司彘位於六界夾縫處,是比魔界還要可怖的冥淵之地,而六首蛟是上古神獸,負責看守司彘之界。相傳六首蛟珠乃天地神物,吞下蛟珠者可重生六根,就算人死了也能把三魂七魄重聚。


    但傳說畢竟是傳說,這麽多年來從未有人敢接近司彘。


    “謝聽雲……”


    “欠賬一筆勾銷。”謝聽雲從窗戶一躍而下,“就這樣說定了。”


    “……??”


    誰和你說定了?!


    謝聽雲走得瀟灑,衣不帶風,轉眼消失在清風院。


    可是很快折回,扒拉在窗前:“寶瓏……”


    琉塵慢悠悠地:“那艘寶瓏船給小弟子當拜師禮了。”


    謝聽雲沉默會兒:“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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