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晚詫異地摸向腹部。


    [你結丹了。]玄靈生怕雲晚不知道謝聽雲做的好事,急忙轉達,[他殺了守護神獸,給你取來了天火冥花。]


    所以……謝聽雲和他們分開這麽久,是自己單刷神獸去了?還特意給她取來了心心念念的天火。


    雲晚怔忡看著近在咫尺的清冷麵容,心跳漏了半拍。


    良久,才回過神,湊過去關切詢問:“你沒受傷吧?”


    謝聽雲輕飄飄地睨她一眼,沒有回答。


    雲晚隱隱約約感覺到男人的心情不是很好……


    “謝聽雲。”雲晚聰明地岔開話題,抓住他袖子,“既然你回來了,我們快點去找那個陣主,好救小妖怪的父母出來。”


    “陣主?”謝聽雲抬眉,“哪來的陣主?”


    說罷,謝聽雲抽出劍刃,一劍劈開結陣,結陣之外是幻境構成的世外桃源。


    水流潺潺,煙波浩淼,本應該在陣外等候的小妖怪光著小腳丫坐在樹上,烏黑的大眼睛滿是無辜地看著三人。


    雲晚呼吸微窒,一時反應不能,隨即就見謝聽雲把劍對準他,氣勢攝魂壓迫——


    “開陣。”


    第91章 “我隻給自己的孩兒取名。”……


    劍氣震懾之下,幻境產生劇烈的波動。


    小妖怪不覺得害怕,反而蜷了蜷腳掌,掩耳盜鈴地撈起一片樹葉子遮住自己,好像這樣就能避開謝聽雲鋒銳的劍勢。


    雲晚很快接受了這個局麵,一陣牙酸:“他……是陣主?”


    這隻小妖怪假裝單純無害,故意引誘他們進來?


    劍刃裹住殺意,謝聽雲一劍揮下,冥花陣被硬生生劈裂開一道口子,同時,小妖怪的身體憑空出現傷痕,沒有流血,但他疼得大喊大叫,眼淚洶湧,朝著雲晚伸長雙臂:“疼,姐姐抱抱,好疼……”


    雲晚後退了兩步。


    不管他哭得多麽淒楚可憐,謝聽雲始終不為所動,冷漠地看著小妖怪的眼淚一滴一滴墜落到地麵:“他不是陣主,是冥花陣本身。”


    這句話帶來的驚愕程度不亞於小屁孩是陣主。


    雲晚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謝聽雲神色冷冽,“若你不開陣,我便碎了這陣。”


    一旦結陣碎裂,小妖怪也會跟著一同死亡。


    他明這個事理,一時之間哭得更加大聲:“我……我喜歡母爹和姐姐,所以想讓你們永遠陪著小妖怪,我沒有要害人,沒有壞心思的。”


    “不要……不要討厭我,我隻是很喜歡你們,很喜歡很喜歡你們……”


    喜歡和姐姐放風箏,也喜歡被謝聽雲抱在懷裏。


    生怕被他們厭棄,小妖怪哭得越來越悲傷。


    雲晚怔怔地對著他說:“你喜歡我們,就要把我們騙過來?”她知道小妖怪滿嘴謊言,一開始也懷疑過這法陣裏可能根本沒有所謂的父母,但是從沒想過他之所以欺騙他們,竟然是如此荒謬的原因。


    小妖怪擦幹淨眼淚:“我看到了你們的過去,外麵都是壞人,你們留在這裏,想要什麽我都給你們。”他抽抽搭搭,“不、不好嗎?”


    春殺霧是小妖怪故意設出來的,目的就是讓他們逃避殘忍的現實,與他一同留在幻境之中,這樣他就有了新的母爹和娘親,他們每天都能陪著他。


    “不好!”雲晚大聲斥責,“你不能因為一己私欲就強行綁架他人,這樣根本不是喜歡!這是傷害!”


    小妖怪沒想到雲晚會這麽生氣,更沒想到雲晚會說出“傷害”這種詞。


    這對他的打擊巨大,一下子從樹上滾落了下來。


    小妖怪緊緊環著自己瘦瘦小小的軀體,不明白到底是哪個環節出錯,明明他們相處得很好,明明外麵根本沒有結陣裏好……


    雲晚也看出這隻小妖怪根本不懂得善惡。


    她走近兩步,蹲在他麵前說:“你所謂的喜歡會給別人帶來傷害,明白嗎?如果你真的喜歡在意我們,不應該用這種方式把我們留在這裏,這樣隻會讓大家討厭你。”


    小妖怪肩膀一抖,淚眼蒙矓地看向雲晚,“我這樣,姐姐會討厭是嗎?”


    “是的。”


    “那要是……我把陣門打開,姐姐會原諒我嗎?”


    “可以考慮。”


    “我要是把正陣門打開,你們是不是就再也不回來了?”小妖怪強忍淚水,奶聲奶氣的嗓音都跟著發抖。


    雲晚的沉默就是回答。


    小妖怪抿了抿唇,快速把滿臉的淚意擦拭。


    他不安的顫著長睫毛,鼻尖泛紅:“……我是好妖怪,不會傷害別人的。”


    小妖怪手腳並用從地上爬起來,小小的手掌飄出一道白光,白光越擴越大,一閃房門浮現在不遠處。


    他把路讓開,靜靜看著幾人擦身而過。


    按理說是這種妖怪是留不得的,若以前,鬱無涯會毫不猶豫斬草除根,他放在劍柄上的手頓了頓,卻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地與他對視:“你為何來到這裏?”


    這是鬱無涯第一次,靜下心問一隻妖怪的過往。


    小妖怪的眼神澄澈,抓起鬱無涯的大手放在自己圓溜溜的腦袋上,讓他窺探自己的過往。


    這是一個幸運也是不幸的過去。


    五百年前的應聲雷屠滅深澤,同時也給居住在深澤水下的海馬一族帶來滅頂之災。那時小妖怪剛剛才從母爹的育兒袋孵化而出,為了保護唯一的幼崽,整個種族合力將他送出深澤。


    他活了,這很幸運。


    不幸的是,小妖怪意外進入冥花陣,意識與冥花陣融合。


    從此之後,他就是陣,陣就是他。


    身體不會長大,更不能從冥花陣逃離,就一直孤單一個人地留在這陣法之中。


    小妖怪太孤單了,所以在天火冥花綻放那日,抽取一縷意識放至陣法之外,想找新的母爹和娘親。


    意識總歸是意識,不能吃東西,在外麵待的時間還不能過長,所以他編造了一個又一個謊言誆騙他們過來。


    謝聽雲最先發現到這一點,將計就計地跟著他來到冥花陣,趁機殺了神獸,竊取了冥花陣的天火冥花。


    其實無所謂的。


    冥花陣本就順應天火冥花而生,再過上個一千年,新的天火冥花會再次綻放,神獸也會重新複活。


    可是……不會再有像他們這樣的人來到小妖怪的身邊了。


    鬱無涯喉結滾動,慢慢把手拿開。


    小妖怪仰著頭,“大哥哥,你還要殺我嗎?


    鬱無涯猶豫了一瞬,什麽也沒說,轉身走出陣法。


    他就留在原地,一動不動凝視著三人接連離開的背影,眼看那門要緊閉,小妖怪光著小腳追趕過去——


    “母爹!”


    這兩個字近乎是奮力喊出來的。


    雲晚停下步伐。


    他孤單單地站在門前,眼眶通紅,強忍著不讓眼淚流下,“你能……給我取個名兒嗎?”


    娘親……還沒來得及給他取名字呢。


    謝聽雲眸光閃了閃:“我隻給自己的孩兒取名。”


    一旦取了名字,他們之間就會有惦念。


    謝聽雲不許,而小妖怪也會守著那無人稱呼的名字陷入更深的寂寥。


    他不去看小妖怪失魂落魄的眼神,拉起雲晚,直到陣法之門在身後閉合,他們都沒有回頭。


    在門完全消失後,雲晚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想到小妖怪可憐的眼神,猛然不是滋味起來,“……他還有機會出來嗎?”


    謝聽雲說:“應該。”


    冥花陣隻有在天火冥花完全綻放後才會在八荒現世,若冥花被盜走,陣法將再次進入沉睡狀態。起碼要等上一千年,小妖怪才再有機會重返人間,說不定那時候,會有人願意陪著他留在幻境,再給他取個好聽的名兒。


    世間常有憾事,謝聽雲並不會把這些放在心上。


    他們並未回到一開始的深澤,而是岷山以南的荒野之地。


    夜空無月,墨盤似的籠在上空。


    雲晚好奇地問向謝聽雲:“你什麽時候知道他是法陣的?”


    “一開始。”他在草叢後麵找到完好的靈果,後來小妖怪沒有吃雲晚給的任何東西,妖力倒是有,但忽遠忽近,身體也一會兒變成人形,一會兒恢複海馬體,說明他根本不會自我控製。


    小妖怪大多數時間都是由謝聽雲抱著,隻要不留痕跡地窺伺,輕易便能知道他的底細,畢竟這隻妖怪還太小了,連思想都不懂得如何掩藏。


    鬱無涯說得沒錯,謝聽雲最開始的目的就是那朵天火冥花。


    小妖怪既是冥花陣的一部分,也是冥花陣的鑰匙,所以他需要小妖怪這把鑰匙打開陣門。


    雲晚瞬間覺得謝聽雲的形象變得高大挺拔起來。


    正要細問,發現鬱無涯已經準備離開。


    雲晚隨口叫住:“你幹嘛去?”


    “修行。”


    伴隨著淡淡兩字落下,鬱無涯的身影也一同消失。


    怪人……


    雲晚扭過頭正要和謝聽雲商量接下來的行程,卻被對方一手拽入懷裏。


    猝不及防,雲晚被好生嚇了一跳。


    兩張臉湊得很近,興許是濃夜過濃,她在他的雙眸裏看到一片深沉。不自覺地咽了咽唾沫,張開嘴未等說話,謝聽雲便將前額抵靠在她的額心。


    刹那間,靈識不受控製地被強行拉至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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