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聽雲的眼眸劃過笑意:“我會解決,你隻需回答願還是不願。”


    雲晚沉默著。


    若她不是無極尊者的女兒還好說,可是套上父女這層關係,昆侖宗總會頂不住壓力把她送過去,琉塵師父肯定會護著她,但也一定會惹宗門不快。


    雲晚不想給玉徽院添麻煩。


    宿問宗也是一個選擇,不過宿問宗離昆侖宗過於近了些,很容易被其他人發現。


    她咬了咬唇,糾結著表情:“願意。不過你師父……”


    她原本想著宗門大比後易容去一趟蒼梧宮,最好可以見見歲淵,這樣也能摸清他的品性。結果這麽一鬧,徹底打亂原本的計劃,雲晚也不確定歲淵會怎麽對待她。


    “別擔心。”謝聽雲貼近她耳邊,“他很好收買的。”


    很好收買?


    果然還是要帶些見麵禮。


    第103章


    兩人正好在天亮時趕回玉徽院,琉塵似是早有預料,靜候殿內。


    “拜見師父。”


    雲晚對琉塵恭敬作揖,低著頭,心裏麵多多少少有點心虛。


    意想中的責備並未迎來,琉塵眉眼溫潤,雙眸平靜地在她身上掠過,“晚晚先出去,我單獨和謝聽雲說會兒話。”


    雲晚瞧了眼謝聽雲,退出房外,順手把屋門合攏。


    殿中靜寂,小青鳥乖順地窩靠在琉塵肩上,謝聽雲微微斂目,瞥見他正在研墨題詞,一手墨字如錐畫沙,奈何最後一筆歪出一撇,硬生生折了這幅好字。


    “我想帶雲晚回蒼梧宮。”


    謝聽雲收回眸光,言簡意賅地表明來意。


    琉塵筆墨停頓,語色溫和:“就算你不特意過來,我也會允。”他道,“天元清尊飛升在際,門內怕是要亂上一陣,將晚晚安置在你那裏是最好不過。”


    哪怕是大門大派也不能保證沒幾個心思齷齪之徒,等天元清尊大升,無人壓製修真界,就算是琉塵也不能時時刻刻出麵保護好雲晚。


    謝聽雲那裏是寒酸了點,勝在地理位置優渥,加上名聲顯赫,普通修士不敢貿然攻山。


    琉塵這麽一表態,饒是謝聽雲也生出些許不好意思。


    想到這些天的叨擾,謝聽雲輕咳一聲,微紅著耳根故作關心:“身體如何?”


    琉塵輕笑:“你快滾,我快好。”


    謝聽雲這回滾了,滾得非常麻溜。


    琉塵目送他的身影遠離,笑意一點點收回,拿起毛筆繼續提詩,筆是好筆,用了鳳凰軟毛,就是可惜……握它的人再難寫出一手好字,平白地折煞了這上等的筆墨紙硯。


    他僵硬的五指難以攥握,作罷,輕撫摸著青鳥柔軟的羽毛歎了聲氣。


    **


    在謝聽雲逗留在琉塵那裏的這段時間,雲晚已經獨自前往清風苑,怕驚擾到柳渺渺,停步在門前,探頭探腦地張望進去。


    小院裏的紫藤架開得正盛,柳渺渺正無所事事地翻看著秘籍。


    “師姐。”


    雲晚輕輕喚她。


    柳渺渺聞聲抬頭,頓時恍了下神。


    雲晚與她相隔不遠,卻又感覺立於浮沉之外,唇角含笑,眉眼比春色絢麗。


    她早在窺雲鏡就看到了發生在天離島的種種,然而當親眼看見她時,仍久久不能回神。


    柳渺渺還愣著,雲晚已走到她跟前。


    她體態婀娜,雖變了相貌,但神色未變,柳渺渺立馬對她生出親近,眼睛一亮,想捏捏她,又怕控製不住手勁兒把眼前這張粉白玉嫩的麵頰弄壞。


    “師妹……”柳渺渺陡然生出些許扭捏。


    雲晚上下打量著柳渺渺。


    許是琉塵給的藥膏奏效,布在她身上的紅痕退卻很多,這讓雲晚長鬆口氣,“師姐你好些啦?”


    柳渺渺想到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激動難耐,挽住雲晚的臂彎絮叨起來:“哎呦我去,師妹你是沒見著,在你奪得擂台賽榜首後,白珠的臉都綠了。後來見你摘下靈印,她那個臉色變得和小青鳥的羽毛似的。”


    五彩繽紛,精彩至極,柳渺渺回想一次就爽一次。


    白珠三天兩頭找他們玉徽院不痛快,就連這次雲晚參賽也都一直在說風涼話,這下可好,雲晚直接用實力打了外人的臉,讓他們玉徽院出了一口氣!


    柳渺渺的臉上寫滿洋洋自得,雲晚不禁彎了彎眸:“其實這次回來,我是和你告別的。”


    “我知道。”


    柳渺渺又不傻,以雲晚的身份早晚會招來禍端,估計無極宗正在趕來的路上,與其和那個破宗門扯皮,倒不如出去好生躲幾天。


    “沒事。”柳渺渺撫摸著雲晚的臉頰安撫,“出去玩兒幾天,不要多想,記得每日和我報平安。”


    她這樣一說,雲晚心裏也沒了負擔,又想起被自己落下的事,問道:“說起來嫦曦師姐回來了嗎?”


    當時離去得突然,又是深夜,雲晚也沒來得及去探望嫦曦。


    柳渺渺:“早上時被送回來了,目前在太初院休養,你……”


    “我去看看她!”


    不等柳渺渺把話說完,雲晚便提著裙子去太初院找嫦曦。


    摘取靈印的雲晚容貌昳麗,更別提她的自身會散發靈氣,稱之為移動的靈泉也不為過,就這樣一路風風火火地跑來吸引了整個昆侖宗的注意。


    趕到嫦曦別院,未等進門,就被白珠攔住去路。


    “你來做什麽?”白珠擋在門前,沒有給雲晚好臉子,神態端著冷漠,麵對著她那張過於豔麗逼人的眉眼,又隱隱生出幾分嫉妒,一時之間表情更冷厭幾分。


    她甩臉子,雲晚同樣也沒好臉色:“讓開。”


    “這是太初院,不是你家,你讓我讓開我就讓開?”


    白珠不管不顧地大聲嚷嚷,頓時吸引來門外人矚目的視線。


    雲晚抿了下唇,神色劃過不耐,一揮指,定身咒砸在白珠身上,頓時讓她動彈不得。雲晚沒有搭理白珠憎恨憤怒的眼神,從容自得地向裏麵走去。


    鼻尖縈繞著淡淡的藥草味。


    雲晚放輕腳步,躺在裏麵的嫦曦似是聽到響動,聲音虛弱地傳來:“阿珠,誰來了?”


    雲晚撩開幔帳,四目相對,彼此都靜了一瞬。


    嫦曦半支著纖細的身子,臉色蒼白,眉眼間先是劃過愕然,接著展顏一笑:“晚晚?”


    雲晚局促地把手放在後背,說:“我來看看你。”


    嫦曦指著凳子:“坐。”她深感難為情,“身體不便,不能接待師妹了。”


    “沒事沒事。”雲晚急忙擺手,“我就是想來感謝師姐,若不是師姐救我……”


    當時事發突然,就算雲晚能躲過孫巍刺過來的一劍,說不定也會被劍氣劃傷。隻是讓她想不到的是,嫦曦會挺身而出……


    雲晚眸光閃爍。


    天離島加上入門時,嫦曦已經共幫了她兩次。


    本來還懷疑柳渺渺出事和嫦曦有一部分關係,如今看來,嫦曦好像並不像是自己揣測的那般。


    雲晚有些過意不去:“多謝師姐出手相救。”


    “別放在心上。”嫦曦輕輕握住雲晚的手。也許是帶著病,柔白的指尖泛著涼意,“身為師姐,理應保護師妹。”


    嫦曦感受著包圍在周身的靈息,小聲提醒:“如今你情況不同,切莫太過招搖,若引來禍端,你一個人應付不來。”


    雲晚認真地點了點頭。


    嫦曦別過頭輕咳幾聲,原本失去血色的唇瓣因劇烈咳嗽而泛起微紅。見她疲乏,雲晚再也不敢叨擾,起身告辭,順便把定身在門口的白珠移動到難以被人發現的角落。


    雲晚走後,屋內歸於寂靜。


    窗前供著一座紫金山爐,爐子裏燃著護靈香煙,白煙嫋嫋,直騰屋頂而去。


    嫦曦靜瞧著煙霧出神,片刻慵懶地一抬眼:“人都走遠了,還躲著作甚?”


    隨著話音飄落,謝聽雲撤下隱身術,麵色平靜,氣勢先一步瀉流而來。


    嫦曦本就身負劍傷,再被靈壓一震,五髒六腑翻攪在一起,她用手帕掩著口鼻,低低咳出一片紅漬。


    “歲淵君這是何意?”


    謝聽雲那雙逼人的眸子緊盯著嫦曦:“你放蟲叮咬柳渺渺,隨即讓雲晚替之,為的就是在秘境內殺她?”


    嫦曦握著帕子的手一頓,啞然失笑:“隻因我曾經心悅過你,你就如此揣測於我?還是說……”她略帶嘲意地抬眸看著他,“因為我無心救過墨華?”


    一百多年之前,嫦曦情竇初開之時,對謝聽雲一見傾心。


    頭一月,她靦腆地提了首詩找人送給他,結果那信封原封不動地被他退回;第二月,嫦曦又送了親手縫製的香囊,又被告知謝聽雲去了藏月洞,聲稱“躲麻煩”。


    嫦曦就是那個麻煩。


    他還一連躲了大半年。


    這場喜歡不了了之,以至於外界無人知曉她短暫地追求過謝聽雲。


    再後來,墨華入侵修真界,在與謝聽雲纏鬥中身負重傷,強迫嫦曦為之解毒。至此以後,謝聽雲便認為她和魔界有所牽扯。


    “歲淵君倒是說說,如若我有心傷晚晚師妹,為何她好好的,我卻受了傷?”


    謝聽雲不語,分明還在懷疑。


    嫦曦繼續說道:“墨華已死,我也對你沒有了那個心思。你若實在多疑,不行就再補一劍,省得整天猜忌,弄得我們倆人都不安生。”


    說罷閉眼,不知是落寞還是失望。


    謝聽雲當然不會在昆侖宗動手傷人,抿了抿唇,默然不語地閃身離去。


    山爐裏麵的香已經燒盡了。


    待萬物歸寂,嫦曦才赤足下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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