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宴會是當務之急,這是崔氏在江南第一次亮相,要是砸了那後麵的一些列計劃必定大打折扣,小盧氏不希望女兒出什麽意外。


    她最後還讓人傳話:“先讓蘇媽媽的兒子跟著些日子,有什麽不方便打聽的,都可以讓他去。”


    時知這會兒還真缺這麽個人,江南的探子隻能大體了解一些事,時知的讓人組建的諜報網還處於起步階段,大多都是這幾年剛剛培訓出來的,想達到“無所不知、無所不止”隻怕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畢竟人家原著男主登基後那情報網也沒神到這個地步。


    時知這次下江南其實原本也沒打算真正啟用很多探子,如今全世界的目光都盯著她,她要是在江南耳目通明到跟王氏一樣,這不明擺著告訴所有人崔氏大祖房在江南“經營”甚深嗎?


    崔氏現在還需要苟一段時間,實力不能被人小覷又不能太過張揚,這個度其實很難拿捏。


    崔春仁畢竟不是專業的探子,他們段時間內查不到很多消息這很正常,人家“地頭蛇”有意為難你,這麽快就讓你摸清楚了,當人家在江南盤踞經營這麽久是吃素的?


    最專業的探子白雀他們其實也不在江南,她離開清河後白雀就帶著幾個手下和部分學員人去了巴哈國。


    巴哈產良馬但大良販馬的生意一直在軍中權貴手裏,世家想要插手幾乎不可能的,以往世家也不參與軍中的事所以對馬匹的需求並不大,這次白雀他們是扮成雪域國的人過去。


    青狐帶著幾個擅長探查消息的死士去了西北一帶,那裏起了戰亂消息也閉塞,崔氏必須取得第一手戰爭信息才好應對之後的亂局。


    靈猴、飛鷂又被她留在了貓耳山授課,還有部分人在貓耳山負責警戒看衛,畢竟新學員們還在那裏,清河崔教授身邊也留了些人。


    時知感覺自己這幾年雖然人手不斷增加,但似乎就沒有充足的時候。


    這次出門時知身邊隻帶了六個死士,四個保護她的安全,兩個負責與安插的江南探子接頭傳遞消息。


    身邊這四個是最擅長偽裝,崔教授給這四個人下了死命令無論何時何地她們隻負責保護時知安全,不能離開做別的任務,崔教授太了解孫女有時候的“虎”勁兒了,就怕她又什麽時候腦子一熱就以身犯險了,這四個人自然不敢違背家主的命令。


    沒錯,是“她們”而不是“他們”,這四人是崔氏死士中極少數的女性,這是崔燦去世後,崔家主讓白雀特意讓人訓練出來保護原身的,隻不過她們還沒出師,原身和崔家主就沒了。


    前兩年順利出師,時知一直貓耳山窩著,她們就被派出去做任務,今年才回來正式“上崗”。


    這突然冒頭的衛家和陳家,單靠崔春仁他們時知還真沒有把握幾天之內就打聽得清清楚楚。


    有了小盧氏身邊的蘇管事後倒是不用愁了,時知當天就知道了金陵陳氏最近出現了財務危機,這陳氏冰行其實早在五天前就已經易主了,隻不過明年還沒公布,而它現在的東家正是淮郡衛氏。


    幾日前她剛剛決定設宴,衛氏沒兩天就剛好收購了陳氏冰行,最近整個淮郡都無人訂過大宗冰塊,衛氏卻說被人訂沒了,要說沒人在後麵操作,隻怕也沒人信。


    時知有時候實在想不通這些人腦子是不是有什麽大病,怎麽老是想些損人不利己的陰招兒,她雖然不怕可到底膩味。


    時知揉揉眉心,半晌才道:“想來我上次太溫和了,這才讓他們覺得我崔氏好欺負吧?”


    王釗在聽到下人稟報說時知有事找他時,並沒覺得奇怪,反而還覺得崔家女郎真是沉得住氣,這麽久了才找他。


    九娘那事兒他其實不用查都明白原因,目的很複雜各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但主要目的還是要給小盧氏施壓,讓她去開口問翻車的事,從而讓母女倆關係產生更大裂痕。


    可他這娘子看著溫和,性子卻是最烈性不過,當初都敢跟老公公翻臉,能因為這點事兒去逼迫自己女兒?


    第49章   二更


    因為這事兒王釗都覺得有些臊得慌,他王家什麽時候要用些下作手段對付婦人來謀取利益了!


    不過這事兒也讓他更確定崔家女郎他沒看走眼,真是個沉住氣又通透的,瞧瞧這些日子一樁樁都是放得上台麵的做法,反而越發趁得他王氏小人了。


    聽說那天送櫻珠的人家裏還有他從弟王霖則家,那話傳的也有意思。


    同樣的都是讓人“有氣難言”的手段,人家用得光明正大,下了王家臉麵卻又讓你說不出話來,王家但凡懂些人事兒的族人都覺得臊得慌,人家為母張目卻也點到為止,再看看他們?


    他這個庶從弟被叔母故意養壞了,從小就鼠目寸光卻偏偏心比天高,來了江南後這兩年上躥下跳,真當他奈何不了他了?不過是給太原那邊留著臉麵而已,說到底他們頭頂著都是同一個“王”字……


    時知被迎進一處小客廳,這應該是王釗平日待友人的地方,陳設雅致又帶著世家慣有的奢華。


    王釗在煮茶,別看他長的英朗做起這種雅事卻分外讓人賞心悅目,一看就是下了功夫學得。


    時知目不斜視的行禮問安,看王釗這樣子就知道他早就料到自己會過來了,時知心下歎息。


    “阿蓁坐下,嚐嚐伯父這茶如何。”王釗斟了一杯遞給時知。


    時知躬身接過:“伯父的茶想來自然是極好的,但侄女並不是懂茶之人。”


    王釗笑了:“你倒是實誠,你祖父是名士,你父親生前也是聞名天下的才子,怎麽到你這裏就不懂了?”


    時知從善如流先聞了聞,而後抿了一小口:“茶香清和,入口生津,回甘悠長,層次分明,上品好茶。”


    王釗聞言一愣,而後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小人兒,倒是個妙人,若剛才你一開口就道這番評價,我還真以為你是行家!”


    時知放下茶杯:“那是因為阿蓁知道,伯父這裏絕不會有次品。”


    時知對茶道學過基本的理論知識,但她實在沒多大興趣去鑽研,阮媽媽對此也並不多要求,烹茶插花是雅事,但也不必強求精湛,大場麵上不露怯就夠了。


    王釗看出時知並無先來一套場麵話的打算,所以他端起茶杯品了品道:“阿蓁有何事找我?”


    時知恭敬回道:“侄女來淮地也有些時日了,承蒙長輩們厚愛,受到諸多照拂,為了表示謝意,侄女打算在別院設宴招待一二。”


    王釗聽到這話麵上並沒有什麽變化,他溫和笑道:“這事你母親已經跟我說了,想來她應該能幫你不少。”


    而且他也知道崔氏訂的冰被取消了,這件事隱約能看到幾家的影子,甚至他還知道王氏族裏大概也不幹淨,可他並未打算出手,隻是放任小盧氏的人去查背後的影子,等一切擺到桌麵後單看這崔家是怎麽應對了。


    時知拿起茶壺給王釗續了一杯茶,接著道:“侄女來找伯父是想跟您討個主意,您說我要是在宴會上給崔氏翻車圖找個買主如何?”


    這話一出王釗臉上的笑容散去,他有些嚴肅的問道:“阿蓁莫不是在開玩笑?”


    時知很認真的道:“侄女今日所言一字不虛,隻是這翻車圖定價幾何侄女拿不定主意,伯父覺得多少合適?”


    王釗目光一下子犀利起來,“這翻車我雖然沒親眼看過,但聽說極具巧思,是奪天工造化的農用器具。”


    時知並不否認,哪怕是她那個時代信息爆炸,也依然對祖先能創造出這樣的水車感到自豪,這兩年水車技術改良不少,一架已經能灌溉五百畝了。


    “不瞞伯父,近些年祖父一心鑽研農耕之事,這翻車圖也是因此而生,原本這翻車做出來後,祖父希望朝廷能進行推行,可卻不想這幾年並沒什麽動靜。”時知這番話真的全都“實話實說”。


    王釗聽了後卻不免多想:“崔氏是想把技法獻給朝廷?”


    這倒是條路,即成全了名聲,又能獲得更多政治籌碼補上一些大祖房的短板。


    可這技法給了朝廷,很有可能這個翻車會被宗室或者外戚某些人把控住,到時候很多人會受到掣肘,尤其是在水係多的地方,這翻車起到的作用比北方的作用要翻幾倍不止。


    王家如今大半勢力移植南方,若說頂級世家中最想得到這翻車圖的,莫過於他王家了,這也是他一力促成時知來江南的緣由。


    這些日子族裏大小動作不斷固然有很多原因,但最大的起因也是為了這翻車圖。


    “崔氏想要什麽?”既然這圖最後沒送去朝廷而是來了江南,那它必定隻能是王氏的囊中之物。


    時知淺笑:“侄女大膽問一句,王氏能給崔氏什麽?”


    這話問的有意思,一個頂級世家能給什麽?


    那可多了,名聲、地位、財富、權力哪樣它給不了你呢?


    可話又說回來,崔氏又缺哪一樣呢?


    王氏能給的普通人或許一生都不可得,可崔氏大祖房除了這些年因為嫡脈子嗣稀薄造成人才凋零,其餘哪裏又能讓它動心?


    崔氏最大的短板是子嗣和因此造成的政治人才稀少,可這個外人怎麽幫忙,難不成替崔氏找生子秘方?又或者把族中有出息的子弟送給崔氏?就算你王氏舍得人家崔氏也不能要啊!


    這題難解啊,世家舍得給的崔氏不缺,崔氏缺的誰家也給不起。


    看王釗沉默,時知也不逼迫,而是長歎一聲:“或許伯父不信,這翻車圖祖父與侄女從未想過讓它成為崔氏不傳秘技,若是有人看上它直接去清河詢問,想必這翻車早已傳出桐州,遍布四海。”


    聽了這話,王釗並不相信,冷聲道:“這翻車何等珍貴,難不成崔氏竟然是想為公天下嗎?”


    “為公天下,又有何不可?”


    時知並沒有被王釗嚇到,直視對方的眼睛反問道:“我崔氏傳聖人之言千載,享膏糜之供萬擔,難道給這天下一個小小翻車就能斷我崔氏富貴?還是能絕我崔氏命脈?”


    王釗看著眼前這個小女郎的眼神一時間竟頓住了,她的眼神告訴他,她是認真的!


    這話說的,崔氏獨占這翻車之利那隻能是為了壯大財力,可要說把它公開就傷筋動骨那是扯淡,沒有這翻車崔氏就不豪富了?獨占它隻不過是不讓別人更豪富而已。


    畢竟世家的心都是芝麻餡兒的,要王釗還有天下世家相信崔氏突然“基因突變”成了為國為民解憂排難的“楷模”,你清河崔氏自己信嗎?


    要說這天下最了解世家的那一定是世家,大家別看表麵上客客氣氣沒事兒互相吹個彩虹屁,可論最明白世家虛偽那一套的懷疑誰都不是好人的,一定是世家自己,畢竟內裏啥樣大家互相都懂。


    時知嘴角含笑,言語卻猶如刀鋒:“我祖父在清河專事農耕七載,也許眾世家看來這恐怕是崔氏沽名釣譽,提起祖父來也隻不過是認為他的荒誕無稽多添一筆吧?”


    王釗受世家精心教導,且為官多年,早就練成一身“喜怒不形於色”且“不怒自威”的養氣功夫,可今日卻被一個小女郎的“直白”問話尷尬了片刻。


    “阿蓁言重了,崔公清名天下傳頌,誰敢不敬?”雖然眾世家對崔清的確多有看不上,但這話王釗打死也不能承認。


    時知眼中利芒並未消退,而是繼續道:“伯父誤會了,他人評說祖父與侄女並不在意,身在局中,大家立場不同本就無關對錯,所以沒什麽好爭論辯解的,可誰若是真把我祖孫二人當成泥人來捏,那可打錯了算盤!”


    說完時知從袖中取出一卷圖紙:“這是翻車的設計圖,其實憑借清河與太原的世交情誼,這圖送與您又有何妨?”


    王釗看著圖並沒接,今日談判他已然落了下成,若是接過來可真要被這女娃娃牽著鼻子走了,最終還是那一句:“崔氏要什麽?”


    時知神色恢複了往日溫和:“侄女先前不是說了嗎,就想問問您過幾日把這圖賣了的話應該定價幾何。”


    王釗腦海中幾個轉念就明白了:“你是想賣給江南庶族?”


    還是搞批發的那種,還可以這樣?


    時知表示為什麽不能?她一開始就這麽打算來著,朝廷沒錢,那就零售給別人好了,要不是世家弄一出幺蛾子,這圖她去年就出手了。


    “阿蓁剛才不還說天下為公嗎?”王釗目露調侃,他還真有一瞬間要信了。


    時知正色:“崔氏將苦心鑽研出的農事重寶推行天下,難不成連取個本錢都要被苛責?伯父不覺得這圖隻要問世就是造福萬民嗎?”


    這話說的也沒毛病,可王釗怎麽也覺得牙酸,可到手的利益他也不可能舍出去:“說吧,你到底想要什麽,圖既然接了,那我王家自然會把這份情換上。”


    時知這才露出真正的笑容:“一圖千金,崔氏隻取十家,外加兩艘海船和一張出海通行文牒。”


    第50章   一更


    王釗挑了挑眉:“錢財倒也罷了,這海船可不容易,崔氏這是想要在海運分一杯羹?”


    “所以才隻取十家,船舶司由江南大族把控,他們誰同意崔氏進入海運貿易,那翻車圖就會進入誰家。”時知早就把名單劃出來了。


    這倒也不是不可以,世家不是鐵板,那些暴發戶聯盟比世家還不如內裏也是爭鬥不斷,崔氏也不是要動什麽大利益,隻不過想分口湯而已,想來那些人會鬆口。


    “王氏會盡全力替崔氏斡旋,隻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和庶族交易翻車圖,世家這邊不好交代。”王釗自己把好處拿了,立馬開始賣隊友。


    時知當然明白這個問題,不然她也用不著來江南走這一趟了,世家與江南豪族的矛盾已久,就算是如王氏這樣麵上“中立”和江南豪族關係還算“融洽”的。


    王釗私下裏他開口閉口不都是稱呼對方“庶族”嗎?世家的驕傲與自負是刻在骨子裏的。


    可那是以前,出了買冰這回事,任哪個厚臉皮的來問崔氏都有話回,誰都不是傻子不是嗎?


    時知笑了:“伯父,侄女說過了,崔氏從未有過把這翻車當成不傳秘技的想法,清河一直在等人上門詢問,若不是有人自作聰明,以己度人將崔氏架在火上烤,去年這翻車圖大概就傳入大江南北了。”


    這話說的繞是王釗這樣的“老油條”聽了也不禁老臉一紅,而後他疑惑的問:“阿蓁你跟伯父說句實話,這翻車圖崔氏當真不看重?”


    時知搖頭:“此物功在千秋,能濟萬民,崔氏如何能不看重。可是人生在世除了利益二字還有責任和擔當,侄女始終認為世家大族既然承了這天地厚賜,那麽也當反哺一二,翻車在崔氏不過是每年多收幾擔糧食,可於天下卻是活人性命的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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