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州北境有五千駐軍,崔玉燭的任務就是用兩到三年的時間把這五千人換個姓,崔氏給了桐州駐軍這麽多年的好處,也該是她收割果實的時候了。


    桐州防禦使靳忱這幾年練兵練的不錯,這個人心思都在軍營裏,桐州軍隊有他這些年一直都很安定,時知暫時也沒想過撬人牆角換個自己人,崔玉煙兩兄弟成長起來前,靳忱的位置就不能動,崔玉燭回來後必須要得到他的認可才能去北境任職。


    新年吃席時,時知和崔玉煙聊起這件事,她頗為同情的道:“看樣子三叔父,要吃不少苦頭了。”


    崔玉煙沒覺得是回事,他笑嗬嗬的道:“不妨事,反正三郎皮糙肉厚的。”


    這話時知沒法兒接,她可是聽說了,她這三叔父是出了名的“麵若好女”的美男子,越州的人都叫他“崔氏玉郎”,有這種稱呼的人怎麽也跟“皮糙肉厚”扯不上關係吧?


    “父親似乎是有意讓四郎回清河。”崔玉煙想起越州的來信,心裏也是沉甸甸的,他這個幼弟幾乎成了父親的心病。


    時知有些詫異:“小叔父過了年才七歲。”


    還是虛歲,這麽小越州又那麽遠,送回來路上再出了岔子怎麽辦?


    崔玉煙歎氣:“父親就是覺得四郎年幼,所以才要早早送回來。”


    時知聽出來了畫外音:“莫不是越州有人打小叔父主意了?過年收到叔祖父的來信似乎並未提及。”


    崔玉煙想起父親信中的隱晦之言,大概父親不太好意思直接跟兄長和侄孫女說他內宅的尷尬事吧,可他也不太好意思說。


    第73章   二更


    時知是個通透之人,看崔玉煙有些尷尬她沒有繼續追問:“要是讓小叔父回來那我得去安排,他大概得住在家主府中。”


    崔炯名分上已經是崔靜海的嫡子,回到清河那就得重視起來,甚至時知得劃出專人保護他。


    崔玉煙感激道:“有勞阿蓁了,四郎回來隻怕還得讓你和伯父多費心。”


    崔靜海信中說的隱晦,可崔玉煙卻看懂了,四郎成了嫡子,受這件事影響最大其實是他和玉燭,以前父親隻有他和玉燭兩個兒子,哪怕他們生母出身不好,那也是對外麵而言,原本若無意外以後父親的資源和財產都是他們兄弟的。


    可如今很多事都不一樣了,他固然明白父親和伯父這麽做的原因,然而他生母卻不能接受。玉燭來信也提過姨娘近來常跟他哭訴,擔憂他們兄弟二人的以後,弄得玉燭煩不勝煩。


    父親到底是掛礙他們兄弟的情麵,對姨娘總要給幾分顏麵,可再這樣下去,萬一有踏錯的時候總是不美,把四郎送回來也是成全他們三兄弟的情誼。


    事關他生母,崔玉煙的確有些不好意思開口,子不言母過,想來過段日子伯父和時知大概也就清楚緣由了。


    崔靜海要送小兒子回來,這對時知來說其實有點麻煩,對方是個小孩子,飲食起居她能照顧,但她不適合教養這個孩子,名分上這是親堂叔,倆人見麵時知必須行禮問安的。


    崔教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恨不得三百六十天待在地裏伺候莊稼,指望他更不可能,然而崔四郎是崔氏第二繼承人你又不能看著他長歪了。


    崔教授聽到時知的糾結卻讓她寬心:“三老爺是個周全人,他大概是遇到為難的事了,放心孩子送回來咱們隻要保證安全和大方向不錯就行,其餘的他大概會安排好。”


    越州


    崔靜海的確是左右為難,玉煙是他的長子,當初為了讓崔燦沒有威脅,他故意壓著他的名分,後來為了時知他還是壓著他。


    生下四郎是為了有個威脅性小的替補,卻又何嚐不是因為把玉煙和玉燭壓得太狠,他在給家主府找另外的退路。


    但名分已定,時知以後不出意外順利繼承家主之位,四郎就會順理成章繼承他的大部分遺產,這對於家族傳承無可厚非,可做為父親他有些愧對兩個大兒子,尤其是這兩個大兒子一個比一個體諒他的難處,他就更愧疚了。


    玉煙來信安慰他姨娘,說崔氏子弟不缺前程,他和玉燭年長四郎那麽多,受父母教導更深才是占便宜的那個,四郎長大也不過是多得些錢財,一家子骨肉不必算那麽清。


    崔靜海左思右想還是決定把小兒子先送回清河比較保險,他大概還要在越州待幾年,小兒子提前回清河跟阿蓁多接觸,這樣有利於他們培養感情,他和兄長年紀大了,還不知道能活幾年,四郎跟著阿蓁長大對他更好,對沒有兄弟扶持的阿蓁也更好,希望他們以後互相成為彼此的臂膀吧。


    王氏聽了丈夫的決定並沒有反對,他們夫妻幾十年,她早就習慣他事事隻考慮家族了,親兒子都能犧牲,何況是她這個養母的心情呢?


    她隻是平靜問道:“何時啟程?妾身這就給四郎準備行禮。”


    崔靜海輕聲道:“開春後,北邊兒天暖和了再讓他走,勞你多費心。”


    離開正院兒,崔靜海心裏黯然,他這一生為了崔氏對不住的人太多,妻子對他早就不指望什麽了吧?


    四郎被王氏教養得很乖巧,散了學就自己在書房用功,王氏過來時他正在背千字文。


    王氏溫聲道:“四郎,過了年你三哥要回清河了,你想不想一起去?”


    四郎眨巴眨巴眼睛,他喜歡跟著三哥玩兒,而且是出門玩兒他有些想去:“清河,咱們的老家?那父親母親回不回,還有姨娘。”


    王氏笑了笑:“對,那裏是咱們的家,父親母親還有你姨娘也回去,不過得過一段時間,你二哥先去了,現在輪到你三哥和四郎了。”


    四郎有些糾結,他既想跟著三哥出門,又舍不得父母:“為何咱們不一起去?”


    “你父親在這裏做官,不能立刻回家,四郎跟著三郎一起先把家照顧好了,父親母親回去就享福了啊。”


    四郎想了想似乎也有道理:“好,那四郎先和三哥回去,母親你記得提醒父親早點當完官兒回家看四郎。”


    王氏摸了摸四郎的小臉兒,笑道:“我兒就是乖,你回家先跟著伯父生活,以前跟你說過的你那裏還有個侄女。”


    四郎歪了歪腦袋:“那個比我大很多的侄女?”


    王氏耐心的解釋:“對,這個侄女跟你二哥和三哥家的不一樣,她大你很多,聽說很聰明也很有本事,回清河後你要記住了,名分上你是長輩但心裏你要把她當姐姐一樣,有不懂或者為難的事都可以找她幫忙,但你不能仗著自己輩分大就淘氣,你要聽伯父和她的話,你父親可是說了會每個月寫信給你侄女問你的事,你要是淘氣過了,我們可就都知道了。”


    四郎似懂非懂的點頭:“母親放心,四郎會聽侄女姐姐的話。”


    王氏被他一句“侄女姐姐”逗笑了:“可不許混說,你見了麵就叫侄女,心裏當姐姐嘴裏可不能說出來。”


    從四郎院子出來,王氏開始給四郎挑身邊伺候的人,這些人得忠心卻又得能明白事理,四郎不小心犯錯時他們得能規勸,其中的度得要掌握好。


    崔靜海把給四郎請的先生一家也打算一起打包回清河,省得再麻煩那邊兒操心四郎的教育問題,他沒有讓四郎去家學的打算,四郎不適合在這段時間頻繁接觸族人。


    看到崔靜海的來信,時知心裏歎息,這位三老爺為了崔氏大祖房真可以說得上是“鞠躬盡瘁”了,家族傳承於他來說重過一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老家主看原來的崔清有些不著調,以至於他們父親把小兒子這個輔助培養的過於盡責了。


    崔靜海有了態度,時知也不能委屈對方:“給四郎安排兩個死士暗中保護,他的用度按照家主府嫡子慣例安排。”


    崔四郎和崔玉燭一家一起回來,時知放心的同時又要盡快去安排崔玉燭的職位,桐州北境的官職可能都要比崔玉煙的高,雖然崔氏更看重清河,但對於朝廷來說北境的官職再給崔姓子弟不是那麽好操作的。


    靳忱如果不認可崔玉燭,那就會麻煩很多,目前清河和桐州兩位大員還要維持一段“和諧共生”的關係。


    崔玉煙表示這件事隻能讓玉燭自己努力,他寬慰道:“三郎別的本事沒有,吃苦受累還是行的。”


    時知聽了這話後,默默給三叔點根蠟,總感覺去北境前有個大坑等著他。


    百湖這邊的武器打出第一批後,時知就讓人送去了馬場,她的第一批騎兵已經選完了,這會兒剛好用上。


    要增加兵源,鐵礦就得加大開采規模,可這會兒朝廷對鐵礦開采控製還是很嚴,清河也沒雲州那個地理條件可以“走私”。


    時知看了一圈兒,她這次決定和王釗做個交易,王釗管著江南以及東南地區的鹽鐵轉運,這裏麵可操作性就很高了。


    用棉布生意的利潤和王釗做個“買賣”應該可以,這兩年王釗在江南和他兄長鬥得幾乎要上明麵了,送他部分錢財助力想來他不會拒絕。


    江南多絲織,其實比清河更適合做棉紡織業,清河去江南和王釗一起合夥兒做大這塊兒蛋糕,或許他們彼此都更收益。


    而且時知這件事有利於以後布局,江南和桐州相鄰,總歸不能落到別人手裏,那就從棉花開始攪動吧。


    時知的信王釗收到後,幾乎沒怎麽猶豫就決定答應了,他幾乎是和太原撕破臉了,他父親和稀泥的態度已經不能控製住兄長的耐性。


    另起爐灶是需要大量本錢的,王氏家主府在江南的營生賺取的利潤之前大部分都流入了太原和長安,這會兒他其實也缺錢。


    鹽鐵營生哪個家族都眼熱,但崔氏要的不多,隻是江南一個鐵礦開采讓他閉隻眼而已,想來也出不了大亂子。


    崔氏的棉花種子和別出不同,高產且質量很好,他早就讓人做過對比,普通種子拿到江南產量就打了折扣,可惜這種子崔氏大規模控製在手裏,外流很少。


    如今崔氏願意把棉布生意和他共享,那就表示這棉花種子崔氏願意提供給王氏,他名下的旱地不少,剛好可以拿來種棉花。


    王釗回複的很痛快,靠近桐州那個鐵礦的經營權沒費什麽功夫崔氏就到手了,兩家定了契約,崔氏的人每年把最好的棉花種子送去江南淮郡,棉花種植、紡織作坊王釗會操心,崔氏提供耕種技術和培訓織工,未來十年作坊的收入兩家五五分,十年後作坊盡歸王氏,崔氏可在江南淮郡以外的地方另起爐灶。


    第74章   一更


    崔玉燭一家帶著崔四郎到清河時已經是春末夏初的時節,崔玉煙親自帶人去碼頭接的他們。


    這會兒崔玉燭還沒具體官職,所以一家子都要住家主府,崔玉燭的妻妾四人再加上孩子四五個,原本冷清的家主府因為他們的到來一下子就熱鬧了。


    再想到崔玉煙那五個兒女,時知心裏感歎,照這個速度,崔氏大祖房的孩子似乎也不是很缺了,崔玉燭今年才二十六啊!


    四郎到了陌生地方明顯很拘謹,崔教授把人叫到跟前說了會兒話,就對崔玉煙、崔玉燭道:“四郎初來怕不習慣,這幾天先跟著我住吧。”


    這是給四郎做臉,說到底四郎並不是真的嫡子,這是要給大家表明家主府的態度。


    崔玉煙和崔玉燭自然明白崔教授的用意:“勞伯父掛心了。”


    府上多了這麽多人,接風宴過去後時知難道給自己放了個假,這段時間她太忙也太累了。


    崔玉燭跟著崔玉煙去了軍營熟悉環境,帶北方的兵士和南方還是有些不一樣,過幾天崔玉煙要帶他去見靳忱,這會兒得準備起來。


    四郎跟著崔教授住了幾天後就搬到自己的院子裏了,小小的人兒一板一眼裝大人,崔教授還挺喜歡這小娃娃。


    時知帶著阿芸幾個在花園子裏摘今年第一批櫻桃,四郎大概是讀完書跟著下人出來透氣,這會兒正眼巴巴看著時知他們。


    看著小孩渴望的小眼神兒,時知行了問安禮:“見過小叔父。”


    四郎臉有些紅,他不太好意思接這麽大侄女的禮,但大家都說這是規矩,一板一眼的道:“侄女不用多禮。”


    時知溫和著語氣問:“小叔父讀完書了?”


    四郎點點頭,但目光還在櫻桃樹上。


    “小叔父也想摘果子?”時知看出他是被這項新奇的事物吸引力。


    四郎眼睛一下亮了:“我可以嗎?”


    時知點頭:“摘了果子要把今天先生教的書都背好了就行。”


    櫻桃樹有很多低垂的枝條給四郎拉下,他也能跟著摘,這對他是個新奇又好玩的體驗。


    四郎自己摘了小半籃,看著小朋友滿足的小表情,時知逗他:“小叔父第一次摘的果子可要孝順長輩兄長?”


    四郎看了看自己籃子的果子,有些不舍但還是點頭:“給伯父還有兄長們吃,侄女你也吃。”


    時知讓人拿了幹淨帕子給他擦手,笑道:“那你這果子有些不夠分,送給祖父,大概就剩一把了,這是給二叔父還是給三叔父呢?”


    四郎陷入了糾結:“兩人都送,少一些不行嗎?”


    時知認真數了一下兩家的人口:“送少了,兩位叔父家的弟弟妹妹怎麽分?”


    看著小朋友更糾結了,時知決定不逗他了:“不過我也是晚輩,也要孝順長輩,今天我的果子也去送給他們,咱們倆加起來就夠多了。”


    四郎聽了這話不糾結了,仿佛解決了什麽難題似的高興道:“侄女說的對,咱們倆加起來就多了。”


    這大櫻桃四郎是第一次見,越州太遠沒辦法送過去,在時知院子裏吃了半盤櫻桃後才回去繼續讀書。


    傍晚崔玉煙和崔玉燭兩家都收到了時知和四郎聯名送的大櫻桃,這算是個信號,很多觀望家主府的人都明白了家主和灶女在這件事上意見是一致的,那些擔心會有變故的暫時都安靜了。


    崔玉燭去桐州北境任職是兩個月後,跟他一起出發的還有時知安排的五六名顯露出一點軍事天分的學員,這幾人時知想要培養他們帶兵的能力。


    崔玉燭的家眷也一起去了,住在家主府顯然他的妻妾也並不自在,離開越州前崔靜海和王氏特意囑咐過,在清河所有人都得低調行事,這家主府雖然照顧周到可到底大家都拿捏著,客氣來客氣去,還是這會兒搬到丈夫的官邸關起門過日子自在。


    時知其實對於這種親戚妻妾成群的關係也很頭皮發麻,她明白這裏和她曾經的世界不一樣,但到底看著很鬧心,以前在王家那是做客,可這會兒無時無刻不提醒她這些複雜的關係以後可能就伴隨著家主府的日常了,畢竟崔靜海過幾年也要退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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