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半會不太想跟江月稠說話。


    眼下直接被她喊了大名,他也不好再裝模作樣。


    他站著沒動。


    江月稠朝他走了過去。


    剛剛他跑的很快,她還沒注意到他臉上的淤青。


    還有幾道紅痕,像是被撓的。


    她心裏有些驚訝,印象裏趙芬萍隻是嘴碎了點,還沒見過她怎麽打孩子。


    一般都是王家成喜歡揍兩個小孩,趙芬萍有時候還拉著、護著。


    “你怎麽惹你媽了?”江月稠忍不住問了句。


    “我讓她沒事別去你們家。”斌子沒好氣地說。


    “啥?”


    “下次我媽要去你們家,你直接把門鎖上,別讓她進去。”斌子說


    江月稠:“…………”但老實說,她也不想趙芬萍來。


    她轉過身看了眼,瞧見旁邊有個藥店。


    “去買個創可貼。”


    “不去。”斌子說。


    “那你擱這兒等著,”江月稠說,“要是敢走,我也揍你。”


    “就你?”斌子哼了聲,“我讓你一隻手。”


    “……你要真有本事。”江月稠也學他哼了聲,“躺地上給我打。”


    “……”


    默了默,斌子道:“我哪有什麽本事?”


    “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冷笑了聲,“我姐像我媽,我也像王家成。”


    “……誰說的?”


    “你們不都這麽說,我跟我爸很像?”斌子說。


    江月稠:“……”


    說者也許就是逞一時口舌之快,也許就是隨口一說,但聽者也許是當了真的。


    特別是大人在評價一個小孩時,這種定性式的言論,很容易就傷到了他們在成長期時的自尊。


    “你別管他們怎麽說。”她說。


    斌子沒吭氣。


    江月稠想了想,隻好將話題從他身上岔開,“你姐怎麽就像你媽了?”


    “兩個都跟精神分裂一樣。”斌子這回倒是接了話。


    “……”


    “我覺得我們家的人都有病。”過了很久,斌子聲音很低地說了句,“正常人根本就理解不了他們腦子裏在想什麽。”


    江月稠看到這個少年的矛盾與掙紮,他嘴上破罐子破摔。


    但心裏,他其實並不想這樣。


    他很害怕自己會成為和他父母一樣的人。


    她去藥店買了個創口貼,回來準備給他貼在臉上。


    可能青春期的少年也有顆敏感的心,他還有幾分扭捏,直到她一巴掌拍直了他的背,才沒跟她躲。


    “我們公司的年會在下周,給你弄了張票,到時候還有職業選手過來。”江月稠說。


    斌子問了句:“誰啊?”


    江月稠想了想,“moon?”


    就記得這麽個人,因為安寧喜歡他。


    斌子眼睛也微微一亮,“真的嗎?”


    “嗯。”江月稠應了一聲。想了想,又道:“你可以和……和你爸媽不一樣的。”


    斌子看她一眼,很快又垂下頭,“你是不是要勸我學習?”


    “你現在成績怎麽樣了?都高三了。”江月稠問。


    “不怎麽樣。”


    一陣沉默後,江月稠開口道:“那你要不試試去當職業選手?”


    她在遊戲上受了很多苦,大抵也理解了他在學習時的情景。


    話說回來,三百六十行行出狀元。


    斌子不太確信地問了句:“我可以嗎?”


    “有什麽不可以的。”江月稠說,“去試試唄,聽說有幾家俱樂部的青訓招人。”


    過了很久,斌子微不可聞地說了聲“謝謝”。


    江月稠笑了聲:“你今晚不回家?”


    “我回家我媽不弄死我?”斌子說,“我上輩子做了什麽孽,這輩子要遇到這麽個父母。”


    江月稠:“……”


    這話有幾分似曾相識,她記得他姐說過差不多的話。


    王家成和趙芬萍似乎讓他們的兩個孩子都抬不起頭來。


    沒等她想好說辭去安慰斌子,劉小梅打電話過來。


    問她去哪兒了。


    這回江明都回家了。


    聽出劉小梅的擔憂,江月稠也沒多逗留,往家走去。


    回去時,她又看到了趙芬萍。


    她在收拾東西準備關店鋪。


    趙芬萍也注意到她,但沉著張臉,看她的眼神很淡漠。


    四目相對,她忽然想起斌子的話。


    趙芬萍這麽冷著臉不說話的樣子,和惠惠是有點像。


    ——


    次日,江城又下了雨。


    江月稠拿傘準備出門時,劉小梅跟她說,已經往她卡裏打了兩萬塊錢,要她去租房。


    劉小梅下定決心的事情,那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的。


    江月稠沒辦法,隻能收著錢。


    坐完公交,擠地鐵,感覺身子骨都快散了架。


    在曾憶昔那裏享受了幾天,她通勤時竟還有些不適應。


    走到公司門口,也好巧不巧地遇到了曾憶昔。


    她先跟人打了聲招呼:“早啊。”


    曾憶昔“摁”了聲。


    “狗狗怎麽樣了?”她問了句。


    曾憶昔語氣淡淡:“不好。”


    “……我帶它的時候挺好的啊。”江月稠奇怪道。


    曾憶昔說:“早上沒怎麽吃。”


    江月稠:“……”


    曾憶昔又道:“昨晚也沒吃。”


    江月稠覺得他家狗是真沒問題,問題說不定是出在他身上。


    狗是種很有靈性的動物,能看懂人臉色,她家小黑就關於見風使舵。


    曾憶昔成天繃著個臉,怕是嚇到了狗?


    她這幾天和那隻阿拉斯加也相處出了點感情,想了想,有些於心不忍地問了句:“那我能去看看它嗎?”


    “隨你。”曾憶昔說。


    “那我……要不我今天下班就過去看看?”她試探著問。


    “嗯。”


    下班後,她便去了曾憶昔的住處。


    她給阿拉斯加倒了些狗糧。


    這些東西很快就被吃的一幹二淨,盆裏的殘渣都被舔完了。


    “這不是能吃嗎?”江月稠疑惑。


    曾憶昔神情平靜:“它昨晚沒吃。”


    “……”


    “今早也沒吃。”


    “…………”


    阿拉斯加吃完後,甩了甩毛茸茸的腦袋,朝她跑了過來,抬起前爪搭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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