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著陳竹青的手,拇指在他掌心扣動,“你說我們是不是差勁的父母?”


    這次,陳竹青沒安慰她,輕聲應出心裏話‘是’。


    **


    梁國棟不想摻和陳竹青的事,又看不得劉毓敏不高興,幹脆跟部下換班,準備去另一個島值守,避避風頭。


    出發前,梁飛燕跑進辦公室,跟他提起這事。


    陳竹青和向文傑關係好,停工這麽久,向文傑慌得不行,以為他真出事了,求到梁國棟這裏來。


    梁國棟好一陣無語,他沒想到陳竹青跟他家淵源這麽深。


    是怎麽躲都躲不過去了。


    隻好答應下來,去隔壁審查組的臨時辦公室詢問結果。


    和陳竹青猜想的差不多。他的工程報賬條目清晰、時間清楚,每一筆款項都是在醫院修建工程期間用的,逐項都經過筇洲工程院的審批,又和醫院這邊的沒有出入。審查組查過賬目後,就消除陳竹青挪用公款的嫌疑,準備給他複職。


    但這時候,筇洲工程院那邊打來電話,說有新的舉報信息。


    醫療器材廠在出設備時,有個型號的設備有問題召回了,隔了一個月才寄過來。寄過來的是改良後的新型號,和賬目單上的儀器不匹配。


    這個跟陳竹青沒關係,是醫院的問題。


    一方麵是醫院這邊沒有及時更新資料,一方麵是當時筇洲工程院在辦理樊雲良離職一事,沒有人發現這個漏洞。


    調查組的負責人比誰都鬧心,這種事一看就沒問題,但該走的流程還得走。


    他們去聯係醫療器材廠開證明,費時間,費金錢,費人力,才會弄到現在都沒法讓陳竹青複職。


    梁國棟聽到這些,心裏的大石頭落地,不是為陳竹青,而是為他自己。


    他和負責人又聊了幾句。


    那個負責人不認識陳竹青,但看過他的工程項目書,是省優質工程之一。


    強者總是會讓人心生敬意,他跟梁國棟提點道:“你趕緊去問問陳竹青,他是不是得罪人了。我猜那個人就在醫院吧,連醫療器材的型號和賬目不同都知道。誰沒事注意這個啊?”


    梁國棟隨口應了‘好’。


    等他回家,隻告訴陳竹青不會有問題,很快能複工,並沒有說細節,也沒有把負責人的提醒告訴他。


    兩天後,調查組離開西珊島,陳竹青和舒安先後恢複工作。


    舒安心裏高興,跟著舒夢欣坐在鋼琴前,彈了一首《小星星》,“總算雨過天晴了!”


    **


    梁國棟以為幫完陳竹青,劉毓敏會高興。


    但她仍是唉聲歎氣,對著佛龕裏的菩薩念經,不知在想什麽。


    每到綠海龜的繁殖季。


    劉毓敏都會去海灘支帳篷。


    梁國棟想討好她,第一次跟著去。


    兩人坐在敞開的小帳篷裏聊天。


    身下的薄布隔著沙粒,稍稍動一下都沙沙作響。帳篷小,梁國棟身材高大,縮在裏麵,脖子酸得不行,又不怎麽敢動,怕驚著遠處的綠海龜。


    劉毓敏看他憋得難受,把帳篷的拉鏈全拉開,“你把腿伸出去,隻身子坐在裏麵,這樣就舒服多了。”


    梁國棟小聲問:“會嚇到它們嗎?”


    “那麽遠。沒事的。”劉毓敏幫他把發麻的腿抻直,放到外麵。


    兩人在處對象時,參加過一次野營活動。


    那次活動是農大組織的,報名的全是小情侶。


    也是在海灘上。


    那時候梁國棟和劉毓敏躺在帳篷聊天,忽然隔壁帳篷傳來一陣奇怪的響動,兩人不約而同地紅了臉,推說困了,就各自翻身裝睡。


    提起這事,劉毓敏還是臉紅,“我聽說那對幾年前離婚了。”


    梁國棟歎氣,“是嘛。”


    聊了一會,他把話題轉回來,“我幫了陳竹青,你為什麽還不高興?”


    “啊……”劉毓敏頓了下,斂起驚訝的神情。她這陣子表現這麽明顯,他看不出才有鬼。她不太想說這件事,低著頭,兩手在沒鞋帶的布鞋上擺弄。


    梁國棟拉過她的手,反扣到膝蓋上,“是因為我不夠積極?”


    劉毓敏點頭,支支吾吾地說,“其實你幫不幫的,對我來說沒那麽重要。他們再怎麽重要,都沒有你對我重要。隻是你說不想幫忙,是因為這份人情不知道能不能還的時候,我覺得你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至少跟我心裏的梁國棟不一樣了。”


    “我不是說你不好。就是不一樣了……”她想解釋什麽,越說越亂,索性閉嘴,繼續低頭擺弄鞋子。


    梁國棟大方承認,“我能走到今天,有能力,也靠人際。我沒指望在你心裏完美無瑕,隻是有點遺憾,我們這些年住在一個屋簷下,這樣坐在一起聊天的機會卻越來越少,沒早點告訴你這些變化。”


    “毓敏。不管我怎麽變,你要相信,我對你從來沒變過。”梁國棟不會說情話,也不懂浪漫,這刻卻忽然弓下身子,從兜裏掏出手帕,替她擦掉鞋麵上的沙粒,低聲喃喃,“你是幹淨的就好了。”


    待他再抬頭時,天邊的雲層飄過來,遮住圓月。


    四目相對間,劉毓敏卻覺得他眼裏有東西在閃,深情又勾人。


    兩人聚少離多,劉毓敏常捧著他年輕時的軍裝照愣神。在她的幻想裏,她的愛人永遠有著少年的勇敢、正直,在人群裏閃閃發光。


    幻想被打破的瞬間,有些殘忍,可在這一刻,又變得動人。


    他為這個家付出很多,包括他的少年熱血和銳氣的棱角,他變得世故圓滑,計較得失,但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有更想保護的人,所以需要考慮得更加周全。


    以前他是勇猛的士兵,保家衛國,堅守理想。


    現在他還是沉穩、可靠的丈夫和父親。


    第88章 .1987離婚吧


    距離西珊島不遠的物豐島上有原生野牛群,物豐島周圍有沙堤環繞,中部的低窪處有大片淡水湖泊,水草豐茂,適合野牛群生長。


    物豐島距大陸遙遠,附近漁民都說不清這裏的野牛是哪裏來的。村裏最年長的老人有記憶開始,島上就有野牛群了。後來部隊入駐,在物豐島建設動植物保護區,野牛受保護,沒有天敵,數量逐年遞增。


    經過多年建設,西珊島有穩定的淡水資源,綠林覆蓋率超過百分之六十。筇洲農科所的研究員運去一些優質的家養黃牛和島上的野牛配|種,改善它們體質的同時,也發展西珊島的畜牧業。大部分留在保護區內作為物種保護,小部分運到西珊島作肉牛飼養。


    改良後的家養黃牛,體型較小,肉質緊,很受市場歡迎。


    但因為產量少,供不應求,筇洲市場有些肉販子用普通牛肉冒充‘西珊黃牛肉’賣高價。


    筇洲市場管理多次接到冒牌舉報,於是和西珊島村委聯係,給他們注冊了專屬商標和產品包裝袋,每年到了出欄期,筇洲屠|宰|場會有專員去島上統一收購,銷入市場。


    注冊商標後,質量變得尤為關鍵。


    九月末。


    筇洲畜牧所派出一隊研究員到西珊島進行技術指導。


    白薇叔叔就是村養殖場的負責人。


    白叔叔家去年剛翻修過,蓋了四層小洋樓,空屋很多。三個研究員全住在他家裏,每天跟他去養殖場看黃牛,作現場指導。


    這天,養殖場的一頭用於配|種的黃牛靠在圍欄邊病懨懨的。


    這頭牛食量大,是整個牛圈裏最能吃的,三四天前食量陡然下降,飼養員巡視時發現幾次都隻吃掉平時的一半。但他沒多想,以為是這兩天降溫,又下著雨,黃牛沒法去山上跑,被圈在養殖場導致食欲不振。


    現在發現它靠在那,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飼養員急匆匆地跑去白叔叔家,叫畜牧所的研究員來看。


    林文斌學的動物醫學專業。


    他戴上塑膠手套,拎著工具箱走進圈欄裏。


    黃牛雖病懨懨的,脾氣一點沒減,看見有生人進來,瞪著牛|眼警覺地盯住他,它的腦袋微低,牛角正對林文斌,吭哧吭哧地喘氣,好像是在發出威脅信號,警告他再往前一步,就會被頂翻。


    飼養員站在柵欄外,丟給它一截新鮮的小蘿卜,手搭在脊背上輕柔地捋毛安撫它。


    隔了會,黃牛沒那麽警惕了,林文斌才敢上前去查看情況。


    他做完基礎檢查後,很快給出診斷,“這是瓣胃阻塞了。”


    白叔叔假裝聽懂地‘啊’了聲,而後感覺不太對勁,又發出一聲微弱些,充滿疑惑的‘啊?’


    胃他聽懂了,這個瓣胃是什麽東西?


    林文斌繼續解釋:“瓣胃就是重瓣胃,是這種反芻動物胃的第三部 分。容積比網胃大一些,內壁有像書頁的褶皺。”


    他說得很細致,卻也很書本化,白叔叔迷惑的眼底閃出一絲不屑,覺得這人是故意拽專業詞,炫耀他的能力。


    “就是牛百葉!”旁邊傳來一個爽朗的女聲。


    白薇人高腿長,單手撐在柵欄上,往下用力一壓,抬高腿和身子,跳入牛圈。這批牛是她看著長大的,尤其這頭因過於貪吃,她印象深刻,很喜歡。每天下班都跑到養殖場來看,算是有點感情了。叔叔答應過她,這頭牛不會被拉去屠|宰|場,會一直養到老。


    黃牛求助的眼神掃過來,白薇摸摸它的腦袋,讓它又靠回去了。


    白薇朝林文斌伸手,“你好。我是島上醫院的護士。”


    林文斌剛替黃牛檢查過鼻鏡,白色的膠皮手套上沾滿汙漬,他手掌攤開地舉到臉側,示意她‘手很髒,沒法握手’。


    白薇笑笑,收回手在褲上蹭蹭。


    今天是周末,白薇不上班,卻也不該出現在這。


    白叔叔剛想問,被白薇瞧出來,趕緊抓回話題,“這牛為什麽得病?”


    這幾年,醫院和家裏給她介紹的對象沒一個成的。


    今年和她同年的舒安生了龍鳳胎,家裏更著急了,不知從哪搞來一本小冊子,上麵有不少單身男青年的資料,有周邊各個島嶼的,也有在筇洲工作的。


    白薇平時工作忙,到了周末,媽媽像催命符一樣催她挑一個試著聊聊。


    她聽聞黃牛生病,立刻跑到這來躲清淨。


    白薇湊到林文斌跟前,裝出好學的模樣。


    林文斌指著飼料裏的大量玉米、地瓜說:“粗纖維飼料太多了,而且……”他蹲下身子,從裏麵扒出已經長了些許白色黴菌的玉米外葉,“這個飼料都長黴了。”


    白叔叔睨了眼飼養員。


    他顫顫地避開目光小聲說:“馬上要到配|種期了,我怕它體力不夠。發黴可能是前些天下雨,庫房潮濕,飼料又都堆在一起。我下次會注意檢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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