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因笑著搖頭,“以後每日都要待在這,慢慢看吧。”她同停雲說,“布置的很好,辛苦了。”


    停雲紅了臉,“這原本就是奴婢該做的,哪值得您這般誇讚。”


    蘭因笑笑,看著身後一夥已經按捺不住的丫鬟、婆子,笑著發了話,“去看看你們的房間,若有什麽缺的便跟停雲說,回頭一道給你們補齊。”


    她發了話,一群人便立刻由時雨帶著她們過去了。


    蘭因看著她們急吼吼的模樣,叮囑一句“慢點跑”後也就由著他們去了,回頭才又問停雲,“這幾日在府內可有什麽事?”


    “頂多也不過是幾個路過的鄰舍過來打探下情況,不過也沒多問,倒是……”停雲一頓,“隔壁齊家老夫人派人來說過話,道是我們初來乍到,若是有什麽需要的盡管說。”


    “齊老夫人?”


    蘭因怔了怔,她以前從未打聽過齊豫白的情況,如今聽停雲說起才想起,齊豫白父母早亡,家中如今隻剩下一個祖母。


    她沉吟一番,開口,“你讓人去準備些糕點,回頭我給人送過去。”


    “您親自去?”停雲有些詫異。


    見蘭因點頭,她倒是也沒多說什麽,應聲後去外頭吩咐了。


    而蘭因便去了自己房間,重新換了一身能見客的衣裳,等停雲準備好糕點送過來,她便帶著停雲往隔壁齊府去。


    “您這是?”


    齊府門房的小廝瞧見她有些不解她要做什麽。


    停雲便說,“我們是隔壁顧府剛搬來的,我家主子派人做了些糕點給你家老夫人送過來。”


    蘭因跟著一句,“你把東西拿進去,若老太太不願見人,我便不打擾。”


    她語氣溫和,妝扮雖然不算華貴,但看這氣度也知曉是好人家出身,小廝不敢耽擱,請人稍候後便立刻進去回話了。


    ……


    “顧府?”


    齊老夫人想了想,“汴京有姓顧的人家嗎?”


    晏歡搖了搖頭,“倒是沒聽說過,許是外來的吧?您要見嗎?若不想見,奴婢便派人去打發了。”


    “人都來了,又是鄰舍,沒有把人往外趕的道理。”齊老夫人說著從羅漢床上坐起來,“請人進來吧。”等晏歡應聲去吩咐的時候,齊老夫人似想到什麽說了句,“說起顧家,我記得我那老姐姐的女兒嫁的就是杭州顧府,對了,當初我老姐姐身邊那個小女孩也姓顧,她叫什麽來著?”


    衛媽媽也想了一番,“大名記不大清了,小名老奴倒記得,是叫明月。您那會還抱著人說要她給您當孫媳婦呢,可把人小姑娘弄得紅了臉,幾日都不敢見您。”


    “對對對,是叫明月來著,那小月亮長得是真標誌,人又乖巧,我那老姐姐有頭疼的毛病,小姑娘就每日給人按頭,有次我老姐姐睡過去了,小姑娘也不停,等我那老姐姐醒來直接抱著人哭了一場。王家那些人都覺得我那老姐姐偏心,可他們也不看看他們做了什麽,那小姑娘又做了什麽?我要是有這樣的外孫女,我也得把人當心肝一般疼著。”


    “對了——”齊老夫人問,“我上次回金陵的時候聽我那老姐姐提過一句,說是這姑娘也嫁到汴京了,你可知嫁的是誰?”


    她不大參加宴會,自是不知。


    衛媽媽倒是知曉的,回了一句,“嫁的是成伯府家的世子。”


    “蕭家那孩子?倒是個不錯的。”話音剛落就瞧見身邊衛媽媽有些躑躅的神色,她頓住,“怎麽了?”


    “老奴聽說那蕭世子和這位顧小姐的妹妹有些糾纏不清,早前聽了一句風言,不知是不是真的,說是那蕭世子帶著顧小姐的妹妹回家,把顧小姐氣跑了。”


    齊老夫人一聽這話就皺了眉,正想說話,外頭卻傳來一聲通稟。


    主仆倆便未再多言。


    等簾子掀起,蘭因進來,衛媽媽正要向她行禮,可瞧見她的麵貌卻愣了一下,她悄聲和身邊齊老夫人說了一句,於是——


    齊老夫人也瞪大了眼睛。


    在蘭因行晚輩禮還未起來的時候,她已經喊人了,“小月亮?”


    第19章 喚他兄長   齊豫白說,我要月亮奔我而來……


    陡然聽到這一句, 蘭因的反應都慢了半拍。


    小月亮?


    她怔怔抬頭。


    入目是一位滿頭華發頭戴抹額穿著一身色澤華麗交領長衫的老人,她端坐在羅漢床上,這會也在看她,帶著幾分怔忡和打量, 似乎是在探究她究竟是不是她口中的那位小月亮。


    蘭因也不清楚她喊的是不是她。


    誠然, 她的確有過這麽一個小名, 隻是多年未曾聽人喊過, 她自己都有些陌生了。


    她隻是覺得眼前這位老人看著有些麵熟,還有些……說不出的親切。


    衛媽媽見她們你看我, 我看你的,都未說話,便在一旁給蘭因行完禮後與她說道:“世子夫人, 您可還記得在金陵的時候曾見過一位姓齊的老夫人?”


    蘭因經她提醒,過往中一些細碎的回憶也在這個時候冒出來了,她目光呆滯地看著不遠處的老人,好半天才語氣訥訥喊出一聲舊時記憶裏的稱呼,“齊祖母?”


    蘭因常年參加宴會,長袖善舞左右逢源,從沒有這般失態的時候。


    可如今——


    她是真的愣住了。


    她怎麽也沒想到幼時有過幾麵之緣的齊家祖母竟然會是齊豫白的祖母。


    她記得第一次見齊家祖母便是在外祖母的房中, 那會她還小,又是剛被外祖母接到身邊,縱使對王家並不陌生, 可那會她也不敢離開外祖母的身邊, 她怕旁人會像母親一般把她丟掉。


    所以她緊跟著外祖母, 寸步不離。


    見到齊家祖母是在一個午後,那日她剛睡完午覺醒來,揉著眼睛從碧紗櫥出去的時候就聽到一陣隱忍的哭聲, 她那會以為是外祖母在哭,連鞋子都顧不上穿就白著小臉急匆匆跑了出去,可跑到外頭卻看到外祖母攬著一位與她年歲相仿的老夫人,正握著帕子在擦拭她的眼淚。


    她從未見過那位老夫人,也不知道她是誰,呆站在原地,嘴裏那句“外祖母,你怎麽了”便這麽卡在了喉嚨裏。


    “這是你孫女?”她記得那日,眼前的老夫人曾這樣問外祖母。


    外祖母一麵讓人把她抱起來,一麵讓人去拿鞋襪,親自替她穿好後就把她抱在膝上與那位老夫人笑說道:“是我外孫女。”


    “小月亮,這是你齊家祖母,喊齊祖母。”


    她小手緊緊攀著外祖母的胳膊,低著頭不敢看人,嘴裏倒是乖乖喊道:“齊祖母。”


    “哎。”


    老人那會眼睛還紅著,臉上也掛著淚,可放在她頭上的手卻十分溫暖。


    後來她還見過幾次齊家祖母,除去第一次見她時,齊家祖母臉上掛著淚,後來蘭因每次見她,她的臉上都是掛著笑的。


    蘭因也是後來才知道齊家祖母的丈夫得罪了天子,天子重怒,齊家滿門獲罪,隻剩下她跟她的嫡孫還活著。


    他們一路從汴京到金陵,本想投奔齊家祖母在金陵的娘家,可她娘家兄弟卻怕他們連累他們,雖說不曾明麵上趕他們走,但私下一些嘮叨卻是不斷的,齊家祖母又是個要強的人,在娘家住了沒幾日就帶著孫子搬出來了。


    蘭因對這位齊家祖母的印象很好。


    她記得每次見到這位齊家祖母,她都會抱著她,親昵地摸她的頭,每年過年的時候還會包一個很大的紅包給她,還會笑著與她說“小月亮要平平安安長大啊”。


    她那個時候除了外祖母之外,最喜歡的便是這位齊家祖母。


    隻是王家家大業大,外祖母縱使有心也管不住所有人,蘭因私下聽他們說齊家祖母是來王家打秋風的,她不清楚齊家祖母有沒有聽到過這樣的話,隻是很長一段時間,蘭因隻有在年節的時候才能見到她。


    蘭因那會年紀小,自己又是寄人籬下,縱使想幫齊家祖母說話也沒資格。


    不過蘭因聽說齊家祖母的孫子倒是與家中幾個表哥相處的不錯,大表哥也提過幾句他的才學很好,日後一定能一舉奪魁。


    可蘭因並沒有打聽旁人的習慣,何況她那會早有婚約在身,偶爾聽幾個表姐妹提起那位齊家公子也並未放在心上,倒是成親之後收到外祖母的一封信,信中曾說她幼時見過的那位齊家祖母也回汴京了,還說她孫子如今在朝為官,她若有什麽困難便去尋他們。隻是那會她剛嫁進蕭家,要操忙的東西實在太多了,也就耽擱了下來,這一耽擱,卻是一次都沒尋過。


    暖風輕拍榆木雕花軒窗。


    外頭傳來鳥兒歡快的啼叫,蘭因卻仿佛還處於極致的怔忡中反應不過來。


    她的確震驚。


    齊豫白的祖母竟然就是她年幼時見過的齊家祖母,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隻怕她一輩子都不會把這兩者聯係起來。


    所以齊豫白當初幫她是因為這個緣故嗎?如果是的話,倒是可以解釋的通了。


    至少並非無緣無故。


    “世子夫人?”衛媽媽又喊了她一聲。


    停雲也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


    蘭因這才回過神,她還帶著些茫然的雙目在與齊老夫人那雙含笑的柔慈目對上時,這才又啞著嗓音喊了人一聲,“齊祖母。”


    倒是沒有先前的那般不敢置信了。


    齊老夫人聽到這句舊時的稱呼,臉上的笑容也就愈發深了,她朝人招手,喚得還是舊時的稱呼,“小月亮,過來,到齊祖母身邊來。”


    蘭因朝人走去。


    剛到近前就被人親昵地握住手腕帶到身邊坐下。


    “我沒想到會是你。”齊老夫人未曾掩飾自己的驚訝,說著又有些奇怪,“你外祖母不是說你嫁進成伯府了嗎?你怎麽……”


    想到先前衛媽媽說的那句城中傳言,老人皺了眉。


    她平日多笑容,看著便很是慈眉善目,可此時肅起容的時候,多年當家的凜冽氣勢便一覽無遺,她握著蘭因的手。


    老人的手有多溫暖,她的聲音便有多冷肅,“蕭家那小子是不是欺負你了?”


    蘭因感受到老人的關心。


    她心下一暖,也未瞞她,“我與他和離了。”


    衛媽媽正從晏歡手裏接過茶盞,聽到這話,竟不自覺手抖了一下,還好茶水並未漏出,她把茶盞放到蘭因麵前,目光情不自禁地朝她看去,可說話的女子還是那副恬靜從容的模樣,仿佛並不覺得自己說了怎樣驚天駭人的話,甚至還抬起那張清豔溫柔的臉與她笑著道了謝,“多謝媽媽。”


    到底也是曆經風雨的老人。


    衛媽媽雖然心裏驚駭,但還不至於露於麵上,她笑著說無事,便貼心地領著晏歡等人退到外頭。


    天還沒有徹底熱起來,屋中便仍用的是布簾,大紅色的湘繡金獅如意掛簾遮擋住了裏頭的光景,仆從都退到了外頭,屋中便隻剩下了蘭因和齊老夫人。


    無論是從前對蘭因的那份喜歡,還是她那位老姐姐的緣故,齊老夫人都不可能在知道這樁事後還坐視不管,她握著蘭因的手擰眉問人,“怎麽回事?”


    “真是因為你那個妹妹?”


    蘭因沒想到這事竟已傳得這般廣了,不過她也不在意就是了,想了想,她實話實說,“算是,不過不全是。”她笑著,“我隻是覺得這個男人不愛我,也不尊重我,雖說人活著原本也不一定活得十全十美,但我就是覺得有些乏了,懶得和他們繼續耗下去了。”


    沒想到她會這樣說。


    齊老夫人有些驚訝,她記憶中見到的那個小姑娘是個內斂害羞沉默寡言甚至有些怯懦的女娃娃,不過——


    “鳳芝,我這外孫女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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