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著,回頭當零嘴吃,”知道她不擅長接受別人的好意,老人又笑著添了一句,“我這多的很。”老人說話不容抗拒,蘭因隻好回頭看向齊豫白,期盼著男人能替她說一句。


    可齊豫白又怎麽可能替她說話?


    這原本就是他要做的,祖母隻不過是把他想要做的事說出來罷了。


    隻是蘭因此時看著他時略帶祈求的目光實在太過可憐了,齊豫白也沒想到,原來卸下了外麵那層帶著盔甲硬刺的蘭因會是那麽的柔軟,這樣的蘭因讓人無法拒絕,就像他從金陵帶回來的那隻貓,它平日並不理睬你,可每當它想吃東西的時候就會用這種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你,仿佛篤定你會心軟一般。


    齊豫白的確心軟了。


    他沒辦法在蘭因那樣的目光下還不心軟。


    他……從來就拿她沒辦法。


    他看著蘭因,藏於袖中那微微蜷起的指腹不住碾磨著佛珠光滑的表麵。


    沉默半晌後,他最終還是在她的注視下,敗下陣來,他與她說,“你若不喜歡,便不拿。”他的聲音十分低緩,有著不同於麵對外人時的柔軟。


    蘭因倒不是不喜歡。


    相反她還挺喜歡吃鬆子的,可這是他一粒粒剝給齊祖母的,雖說答應了齊祖母日後不會再跟他們客氣,但蘭因自問自己還沒這麽大的臉把齊豫白對她的那片拳拳孝心拿走。


    於是蘭因也沒否認這個回答。


    她稍稍鬆了口氣,再度麵向齊老夫人的時候便多了一份底氣,拿著齊豫白的話回了老人,“齊祖母,我不喜歡吃鬆子,您還是自己吃吧。”


    齊老夫人自是沒忽略兩人先前對視的場景。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孫兒一點點眉目變得柔軟,然後說出違心的話,齊老夫人簡直覺得自己快要不認識他了。


    這還是她的孫兒嗎?


    心上人還沒進門就已經這麽聽她的話了,這要是等以後進門,該寵成什麽樣?忽然想起外頭吐槽她孫兒的那些話,齊老夫人以前從來沒有覺得他們說的不對過,如今──


    她笑著搖了搖頭。


    所以說這世上的男人啊,哪有什麽真的冷若冰霜,碰到自己喜歡的那個人,冰山都能自己融化。


    她覺得好笑,倒也沒再強求,隻是略帶遺憾的讓晏歡把東西收起來,眼見身邊蘭因鬆了口氣,又問,“要走了嗎?”


    蘭因點點頭,“差不多了,明日得早起,回去洗漱一番就該睡了。”


    齊老夫人想著她明日要辦大事,雖然舍不得,卻也不好再攔,隻能點點頭,“那你早些回去歇息。”卻沒讓她一個人走,而是跟齊豫白說,“你送因因出去。”


    “齊祖母,不……”


    蘭因習慣性要拒絕,目光卻撞進老人那雙溫柔慈祥的眼睛,傍晚時分的那番話恰時在她耳邊響起,蘭因不好拒絕,隻能再次寄希望於齊豫白,隻是先前幫她的男人,這會已經撫著衣擺先站起來了,他就站在不遠處等她,燈火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長,他挺直的脊背宛如永不彎曲的青竹,見她看過去,他看著她,臉龐美如玉,烏黑雙眸也被燈火照得熠熠生輝,“走吧。”


    他都開口了,蘭因自然也不好再多說什麽了。


    心裏卻是有些虧欠的。


    又得麻煩他了。


    明明最開始接近齊家祖孫是想著好好彌補上輩子對齊豫白的虧欠,可與他相處的時間越長,她虧欠他的東西反而越多。


    也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還清。


    懷揣著這個心思,蘭因和齊老夫人告別跟著齊豫白出去的時候,她便沒忍住壓著嗓音滿懷愧意地與人說道:“抱歉,大人。”


    齊豫白低眉看她。


    蘭因以為他是在詢問她這話的意思,便繼續與他說道:“我答應齊祖母日後不跟她客氣,所以有些事不好拒絕,隻能麻煩您了。”


    “不必抱歉。”


    齊豫白這才看著她說。


    滿天星辰在他們的頭頂,不知什麽星宿的星星就在那藍黑色的夜空中閃爍著,天青和停雲走在稍後他們幾步的地方,她和齊豫白一並走出院子,步入長廊,兩旁垂掛的燈籠被夜風吹得微微搖晃,而蘭因聽到男人與她說,“我很高興。”


    高興?


    蘭因目光訝然看著齊豫白,高興什麽?


    齊豫白看著近在咫尺的顧蘭因,他們離得那麽近,他能感受到她輕微勻速的呼吸聲,也能聞到她身上的淡淡香味,她發上是好聞的玫瑰露,齊豫白從前並不喜歡這樣的味道,如今卻恨不得再離她近些,仔細聞上一番才好。


    燈花落在她的身上。


    看著蘭因那張鮮活的麵貌,有那麽一刻,齊豫白想把所有事都與她全盤托出,可內心那個名為理智的琴弦卻及時勒令住他,他在沉默凝望她半晌後垂下眼簾,遮掩住漆黑目光中的貪欲,緩慢道:“祖母很喜歡你,你這樣,她會高興。”


    原來是這樣。


    蘭因點點頭,卻還是說了一句,“可是這也太麻煩您了,不如您回去吧?我自己出去就是。”


    話音剛落,男人就側目看了她一眼,“祖母會問。”


    “啊……”


    蘭因沒想到齊祖母這樣的小事都會盤問,她忍不住擰眉,想著還能有什麽法子,便聽到齊豫白又說了一句,“無妨,我正好消食。”


    “消食?”


    蘭因看他,似乎有些詫異他的話。


    齊豫白看著她,麵容嚴肅,一本正經,“嗯,吃多了不走,會胖。”


    卻在剛說完的那一刻,讓蘭因沒忍住笑出聲。


    等笑聲出口,蘭因反應過來的時候,她頓時紅了一張臉……活了這麽多年,她很少有這樣失態的時候,沒想到這一個晚上,哭也沒他看到,笑也被他聽到。


    蘭因覺得自己今日出門又沒看黃曆。


    要不然怎麽總在他的麵前做這樣丟人的事?


    她拿帕子捂著紅唇,麵上有著不好意思,剛剛哭,齊祖母還能幫她解釋,可如今……紅暈從臉蔓延到耳根,蘭因甚至覺得自己的脖子都可能紅了,要不然怎麽會燙得那麽厲害?


    可這會已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她正被男人用那雙漆黑的鳳眸看著。


    明明對方什麽都沒說,蘭因卻忍不住在他的注視下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似的無措地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


    她真的不是。


    可誰讓他這樣說呢?


    這樣仙風道骨的人用那樣正經嚴肅的聲音說著那樣的話,蘭因又不是真的菩薩,自然忍不住。失態以及仿佛笑話他的笑聲讓蘭因既不好意思又覺得羞愧,她不敢看齊豫白的眼睛,卻又怕不看他,自己這話說得沒那麽真誠,隻能壓抑著那些情緒抬起眼簾看著男人說道:“您不胖,一點都不。”


    豈止是不胖。


    蘭因想起傍晚時看他穿著一身緋袍的樣子。


    她向他走去那會,他身上那件寬大的官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衣服被風吹得緊裹住他的腰身,顯出男人的寬肩窄腰還有那一雙大長腿。


    蘭因不合時宜地又想起當日宴會場上那些人的話──


    齊大人比起武將也差不了多少。


    隻是武將多威猛,而她身邊的男人卻是勁瘦有力。


    想到自己又想起了這些,蘭因本就有些紅的臉頰更是變得滾燙起來,齊豫白倒是以為她還在因為先前的笑而不好意思,便體貼的收回目光,“嗯,我知道了,走吧。”


    他說完率先提步。


    蘭因這會自然也不好再提起讓人不必送的事情了,看著男人提步,她也連忙跟了上去,心裏想著男人的體貼,她更是懊惱自己的想法……日後那些宴會場還是不要再去了,省得再多聽幾句,她都不敢見他了。


    後麵這一路倒是沒再出其他事。


    兩人一路無話走到門外,蘭因看著那道熟悉的大門,不自覺鬆了口氣。


    “多謝大人,您快回去吧。”站住腳步後,蘭因與齊豫白說道。


    齊豫白點了點頭,卻沒立刻離開,而是垂眸看著她說,“明日等我。”


    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事,蘭因點了點頭,她對自己應承過的事不會反悔,“好,明日走之前,我派人來喊大人。”想了想,她還是又添了一句,“真的不會麻煩大人嗎?”


    “不會。”齊豫白看著他,“明日正好沒事。”


    蘭因這才放心,她唇邊揚起一抹淺淺的弧度,看著齊豫白嗓音輕柔說,“那我先走了。”


    “嗯。”


    齊豫白點頭。


    蘭因便沒再多說,在齊豫白的注視下領著停雲回了家。


    而齊豫白卻是看著她走進大門,直到隔壁門關了才轉身回屋,剛進屋子,便聽到窗邊傳來一陣響動,緊跟著一聲“喵”在屋中響起,一隻胖橘朝齊豫白走來。


    他的體型十分壯碩,皮毛也油光發亮,顯然被人照顧得很好。


    大概是太久沒見到齊豫白了,他邁著矯健的步伐走到齊豫白的麵前,然後直接往地上一躺,把肚皮一攤,看著齊豫白又喵了一聲……


    齊豫白垂眸看他。


    片刻後,他把胖橘從地上撈起來走到窗邊,任他在自己懷中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而他一邊替他揉著肚子,一邊看向隔壁屋子。


    “你說,她還記得你嗎?”


    ……


    翌日清晨。


    大概是心裏積了事,昨兒夜裏蘭因睡得並不太好,她睡不好的時候就容易做夢,於是,她昨夜又夢到了小時候。


    不如那日喝了酒釀圓子做的夢順暢,昨夜她的夢亂七八糟,涵蓋了許多畫麵和時間段。


    “我記得我小時候是不是養過貓來著?”坐在銅鏡前由停雲給她梳發的時候,蘭因想到昨兒夜裏的夢,忍不住問她,“我記得好像還是一隻小橘貓。”


    這都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停雲一時半會實在想不起來,還是時雨打簾進來的時候聽到給了蘭因回答,“您是養過,可是三小姐貓毛過敏,您隻能把那隻小橘貓送走了。”


    時雨自己也喜歡貓,所以對這個印象特別深刻。


    她記得那是一個雨天,主子突然抱著一隻小橘貓回來,老夫人見她難得歡喜自是準她養,甚至還專門給那隻小橘貓做了窩,可誰想到第二天三小姐來找小姐玩的時候忽然就氣喘暈倒,經大夫診治,眾人才知曉三小姐這是對貓毛過敏。


    雖然沒有人責怪主子,但主子還是格外自責。


    她本就是借住在王家,平日做事說話都格外小心,沒想到自己的一時喜歡卻讓她差點害了人,即使有老夫人安慰,主子還是萎靡了很久。


    甚至於後來,她什麽都不敢再養了,連花花草草都不敢。


    “我記得我是托人送了出去,也不知道他有沒有遇見一個好主人。”蘭因聽她說起,那些記憶倒也變得清晰起來,不由喃喃道。


    三妹出事後,府中就不準養貓了,蘭因有心卻無力護住他,怕他被打死,她隻能拜托府中下人送到府外,期盼著他能找到一個好的主人。


    “他有您記著,自然過得萬福順遂。”停雲見她難過,不由說道。


    “你也會說這些討巧話了。”蘭因笑著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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