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著那一柄長劍朝蕭業刺了過去。


    天青瞧見這副畫麵, 臉色一變,驚喊出聲,“竹生!”怕他出事, 他也跟著提劍上前。


    可蕭業這會也不知道怎麽了,危險降臨,竟還在發怔,長劍同樣刺入他的左肩,疼痛倒是讓他驟然清醒了過來,再次看到竹生不要命的提劍刺來,他眼皮一跳,還是沒有反擊,隻是看著暴怒的竹生,微微蹙起長眉後拿起手中長劍橫擋了一下。


    可竹生明顯是要他的命,一下不成,便兩下,他完全是不要命的打發,蕭業若回擊,尚且能壓製住他,可他自知有虧,此時便隻做防禦,身上難免落下不少傷痕。


    “住手,給我住手!”


    蕭母已從最初的驚愕中回過神來了,看著蕭業左右兩臂都受了傷,鮮血還不住從胳膊一路往下流,被月光照著的地上很快洇開了一灘鮮紅的血跡,她再也顧不上多年維持的貴婦人儀態,蒼白著臉跌跌撞撞向蕭業跑去,嘴裏還在不住喊道:“給我住手!”


    竹生這會早就失去理智,哪裏會理會她?


    就算他還清醒著,眼見齊豫白受傷,他也不可能放過蕭業,他繼續朝蕭業的方向刺去。


    蕭業雙臂都已受傷,握著長劍的手也在微微發顫,他已無法再像先前那般去阻擋竹生的攻擊,於是在看到竹生朝他胸口刺過來的那一劍,他眼皮輕顫,一時卻也隻能後退,無法阻攔。


    可竹生攻速太快。


    尖銳的劍柄近在咫尺,仿佛下一寸就會刺入他的胸口,在蕭業的蹙眉,蕭母和顧情的尖叫聲中,天青抬劍阻擋了竹生的攻勢。


    “你做什麽!”


    竹生眼見擊殺不成,滿麵怒容。


    天青沉眉看他,沒好氣道:“你還真想要他的命?”主子受傷,他也恨蕭業,但蕭業畢竟是勳貴出身,若真殺了他,別說竹生難逃一死,就連主子也會受牽連。他側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蕭業,見他雖然多處受傷卻都不是要害,心下稍鬆便走過去握住竹生的胳膊,壓著嗓音說,“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他死了,別人會怎麽看主子?”


    看著竹生略有鬆動的臉龐,他沉聲,“走,別給主子惹麻煩!”


    竹生被掐住了命脈,縱使不甘,也還是咬牙收劍。


    他轉身要走,蕭母卻不肯,自己兒子受了這麽多處傷,還是被一個低賤的護衛所傷,她怎麽能忍?她扶著蕭業的胳膊惱恨不已,眼見竹生要離開,她厲聲喝道:“給我站住!你是什麽東西,竟敢傷伯府世子!”


    “拿下他!”


    她吩咐隨行的家丁。


    可蕭母這趟來得急,除了景蘭,隨行隻有四個家丁和車夫,這還是為了想把蕭業帶回去多帶的,那些家仆隻會些簡單的拳腳功夫,先前見竹生氣勢洶洶,手上又拿著劍,哪敢上前?


    蕭母見他們猶豫不決的模樣,更是厲聲,“還不去?”


    她到底多年餘威,怕回去受罰,四個家丁一咬牙還是一窩蜂衝上前去。


    蕭業見此蹙眉,他正要開口,胳膊卻被顧情小心翼翼握住。


    “阿業,你沒事吧?”柔弱貌美的婦人滿麵淚水和驚惶,她看著蕭業身上的傷口,淚盈眼眶,纖柔的手指都在微微發顫,她想用自己手中的帕子去擦拭他身上的鮮血,可手還沒伸過去,便被人側身躲開了。


    “你來做什麽!”


    蕭業看著忽然出現的顧情,緊皺濃眉,他沒想到顧情會來。


    他以為自己先前說得那麽清楚,顧情應該也能明白他的意思了,沒想到她居然還是跟了過來,想到自己先前向蘭因保證的話,他眼皮狂跳,身上的疼痛都沒能讓他皺眉,可顧情的出現卻讓他心下頓生不安,心髒在胸口怦怦跳動,震得他耳朵發麻。


    “誰讓你來的!”他怒氣衝衝。


    自知此時再計較這些已然晚了,他蒼白的臉緊繃著,生怕蘭因看到,他薄唇緊抿,立刻轉頭壓著嗓音吩咐景蘭,“把她帶走!”


    景蘭怕他動怒牽連傷口,連忙應是,她拉著顧情退到一旁。


    顧情沒想到蕭業會這樣對她,她怔怔看著蕭業,被景蘭拉著退到外頭也沒回過神。


    而因為這一打岔,蕭業原先的那聲阻攔也未來得及說出,他看到四個家丁已經朝原先傷他的黑衣護衛走去,也看到遠處長得一模一樣的兄弟倆皺眉,他正想開口阻攔,不遠處卻傳來一道清冷的女聲,“住手。”


    聽出是顧蘭因的聲音,蕭業一怔,原本已經到喉嚨口的話也頓住了。


    而竹生、天青兄弟耳聽顧蘭因開口,一時也不敢貿然動手,隻能站在原地,倒是正好方便四個家丁把竹生拿下了。


    驟然被他們握住胳膊,竹生立刻捏緊了拳頭,他臉色鐵青,他有一萬個法子讓這四人消失,但顧蘭因是主子看中的人,他也早已把她當成主母,她有令,他不敢不聽。


    “鬆嶽,你扶著大人。”蘭因喊來鬆嶽,聽他應聲過來,又看了一眼齊豫白。


    齊豫白也在看她。


    還是從前那雙如點漆般的眼眸,隻是臉色因失血而稍顯蒼白,蘭因看著他,勉強壓抑著心中的怒火朝他柔柔一笑,與他說話時,她還是從前那副溫柔的嗓音,“沒事,您別擔心,我很快就回來。”


    她說著站起身,轉身離開的時候,臉上的笑意頓時消失得幹幹淨淨。


    圍在前麵的護衛家仆見她過來紛紛讓道,蘭因從夾道中冷著一張臉往前走,她今日穿著一身鵝黃色繡著蕙蘭花的長衣,是很溫柔的顏色和花樣,可此時她走在夜幕之中,被頭頂銀色星月所照,竟有幾分欺霜賽雪之貌。


    “顧小姐。”天青見她過來,立刻和她打招呼。


    蘭因看到他,臉上方才有了一點溫和的笑意,她輕輕嗯了一聲,在看到被四個家丁按住的竹生,還有他被麻繩捆綁起來的雙手時,柳眉又蹙了起來。


    “鬆手。”她說。


    她雖然已經離開蕭家,但過往的積威還在,幾個家丁對視一眼都有些麵露猶豫起來,可身後蕭母聽到這話就像是被點燃的爆竹一般,她仿佛終於有了發泄的源頭,當即衝蘭因發起火,“鬆手?你知不知道這個賤奴做了什麽?他敢傷業兒,我要他千刀萬剮!”


    “母親……”


    蕭業皺眉,他不喜歡她用這樣的態度對蘭因,“是我先做錯事,與別人無關。”


    他失血過多,頭暈眼花,聲音都變得沙啞起來,卻還是在蘭因出現的那一刻,執拗地朝她看去。


    “我看你真是瘋了!”蕭母被他氣得臉都白了,她何嚐不知他是因為麵前這個女人才會變成如今這副癲狂模樣,從前便是為了顧情,他也沒有這樣出格過,沒想到如今為了區區一個顧蘭因,他竟變得如此低聲下氣,哪還有伯府世子的樣子?!蕭母心中大怒,在今日之前,她對蘭因雖有怨言卻也自知理虧,想著好聚好散總好過魚死網破,甚至有時回想蘭因曾經對伯府的付出,她心中也是有過感激的,可如今……她是真的惱恨了蘭因。


    就是因為這個女人害得她兒子變成這樣!


    人不人鬼不鬼!


    她怒視顧蘭因,半晌,她忽然勾唇冷笑,她沒理會顧蘭因,而是挑起精致的柳眉衝四個家丁吩咐,“帶他過來,他傷業兒多少下,我要他十倍,不,我要他百倍……”她話音未落,就見麵前那個柔弱的女人忽然手持長劍架在了蕭業的脖頸處。


    第47章 上藥   給齊豫白上藥。


    這一番變化讓在場眾人都愣住了, 誰也沒想到蘭因會這麽做。


    蕭業是最震驚的那一個,他呆站在原地,目光怔怔看著蘭因,他眼中有光芒破碎, 似乎不敢相信她會拿劍對他。


    蕭母更是尖叫出聲, “顧蘭因, 你怎麽, 你怎麽敢!”


    她伸手想揮開顧蘭因握劍的手,卻怕因此傷到業兒, 隻能幹站在原地著急。


    顧蘭因沒理會蕭業也沒理會蕭母,她隻是像先前那樣,淡聲衝那幾個家丁說道:“鬆手。”


    家丁猶豫著看向蕭母。


    蕭母沒看他們, 她陰冷著一張臉看著蘭因,見她神色清冷堅決,她的心中說不出是恨還是怨,咬牙片刻,她到底敗下陣來,沉著臉吩咐,“回來!”


    四個家丁得到吩咐連忙跑了回去。


    蘭因正想讓天青給竹生鬆綁, 不想那個黑衣馬尾青年竟直接自己繃斷了那根麻繩,蘭因看得微怔,不解他既有這個本事, 先前又為何放任他們按著自己, 不過這種時候, 她還是按捺住了心中的疑惑,隻問了一句,“沒事吧?”


    “沒事。”


    竹生揉著手腕, 臉上一掃先前的陰霾,他嬉笑著站到了顧蘭因的身後,和天青一左一右護著蘭因,瞧見對麵蕭母那張臭臉,他簡直忍不住想笑出聲。


    就是要氣死這對母子!


    想著他又忍不住把目光看向身前的黃衣女子,他就知道主母值得主子這麽多年的喜歡!


    蘭因不知他在想什麽,眼見他過來也未說什麽,隻繼續看向前方。


    “人都放了,你還不把劍放下!”蕭母臉色難看至極,尤其見到蘭因還不曾收劍,更是氣得咬牙切齒,可劍柄就在她兒子的脖頸處,她連動都不敢動,生怕蘭因一不小心傷了業兒。


    蕭業卻沒有理會脖子上的劍,他目光一眨不眨看著蘭因,啞著嗓音問她,“為什麽?”


    蘭因淡聲,“你不該傷他。”


    短短五個字卻讓蕭業的臉色變得愈發蒼白,他不該傷他……所以她如今站在他的對麵,拿劍指他,是為了給齊豫白討回公道嗎?不知是因為失血過多還是因為心中難言的悲傷,蕭業身子微晃,要不是蕭母站在身邊及時扶住他的胳膊,隻怕他現在就要摔倒了。


    蕭業沒有理會自己的身體狀況也沒有理會蕭母,他隻是紅著眼,繼續執拗地看著蘭因,他薄唇微張,神情悲傷,他想說他不是故意的,可事實擺在眼前,不管他是因為什麽,他傷了人是事實。


    身上很疼,過度的失血讓他頭昏眼花、臉色蒼白,可他還是強撐著身子凝望她,“你……”


    他開口。


    他想問她是不是喜歡上了齊豫白。


    可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有些害怕聽到這個答案,他隻能沉默地看著蘭因。夜涼如水,劍鋒也仿佛浸染了夜色的涼意,他似乎想試探一番,忽然朝蘭因邁了一步,在他向蘭因邁步的時候,蕭業還是揣著一份希冀的,他想隻要蘭因收手,隻要……


    蘭因沒有收手。


    她依舊把劍架在他的肩上,半分沒有退讓。


    鋒利的劍鋒立刻在他的脖頸處留下一道細微的傷口,也擊碎了蕭業最後一絲幻想。


    而持劍的黃衣女子靜站原處,她看著他,杏眸冷寂,那張從前靜婉溫柔的臉上此時沒有一絲表情。


    鮮血從蕭業的脖頸處溢出,這道傷口其實很淺,不比他身上其他傷口嚴重,可這道傷口卻是最讓他難受的一道,他就這麽一眨不眨地看著蘭因,從始至終,她的臉上都沒有一絲變化,她既沒有緊張也沒有慌亂,更別說擔心了。


    看著這樣的蘭因,蕭業終於認清現實,不管他做什麽,她都不會和他在一起了。她不在乎他娶誰為妻,不在乎他的改變,也不在乎他愛不愛她,她是真的厭煩他,要和他橋歸橋路歸路了。


    天上的星月忽然被雲層遮擋,黑暗吞噬了一切,夜幕更深了,而蕭業眼中的光芒也徹底消失了,他心痛得像是被鋒利的鋸子拉扯過,可他的目光卻依舊執拗地落在蘭因身上,不肯收回。


    遠處燈火搖曳,偶爾落在蕭業的臉上,他的表情看起來仿佛在哭。


    “顧蘭因!”蕭母瞧見蕭業脖子上的那道傷口,徹底怒了,她氣得手都在發抖,目光從蕭業脖子上的傷口移到顧蘭因的身上,看著她還是無動於衷的模樣,她咬著牙,忽然抬手上前。


    竹生天青見此紛紛皺眉,可還不等他們上前阻攔,蕭母的手就被蕭業握住了。


    “……我們走。”


    蕭業啞著嗓音說道,他的神情看起來有多虛弱,握著蕭母的手就有多用力,他看著顧蘭因,在她漠然冰冷的注視下,他倉惶地低下頭拉著蕭母轉身離開,背影看著有些像落荒而逃。


    “業兒!”


    蕭母不甘心,可蕭業用力握著她的手腕,她根本掙脫不開,看著他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頰,她也不敢太過掙紮,隻能暫且先咬牙忍下。她剛想喊家丁過來,身後卻傳來蘭因的話,“蕭業,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蕭業聽到這話,腳步僵停,他沒有回頭,手卻無意識捏緊。


    蕭母清楚她說的是什麽意思,剛壓下去的火立時又冒了出來,誠然,她也不希望業兒來找她,但見蘭因這麽不顧舊情,仿佛業兒是什麽瘟疫病毒一般,她心裏還是覺得很不爽利。


    她扭頭,看著蘭因,目光掃到她身後的黑衣護衛時忽然冷笑一聲,“這個賤奴敢傷業兒,這事不可能完。”


    聽到身後發出一聲輕嘖,知道是竹生,她抬手阻攔,未讓他出麵,看向蕭母時,她還是先前那副平靜的樣子,“既然這樣的話,那過往我應允您的事,也就不必再作數了。”她一邊說,一邊收起手中長劍,甚至還有閑情雅致拿帕子擦拭劍上的鮮血。


    月亮又從雲霧中冒出頭來了。


    因為快至十五,天上的那輪月亮呈現出飽滿的弧度,而蘭因那張素日溫柔的臉此時在這月色的照映下卻比天上的冷月還要冷清。


    蕭母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被蘭因這般威脅,這個從前她冷待過喜歡過也佩服忌憚過的女人如今就站在她的對麵,語氣冷淡地威脅她,從未被人這樣威脅過,這讓一向驕傲的蕭母忍不住拉下臉,她咬牙沉聲,“顧蘭因,你別太過分!還有——”


    她說到這,陰沉的臉忽然扯開一抹譏嘲的笑,“你不會真以為這陣子我什麽都沒做吧?”她這陣子日夜操勞,為得就是把蘭因這些年的勢力徹底拔除,還有解決那些明麵上藏著的那些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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