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終是受不了他的嘮叨,抬手捂住他的嘴,反手將人給扣在了身側。


    許紓華站在原地,麵上的表情仍舊淡淡的,在月光的映照下甚至多了幾分冷漠。


    傅冉望著她半晌,終也隻是無奈地歎了口氣,“罷了,我先送他回去,你晚些再回宮。”


    “妾身恭送殿下。”


    目送著那人將沈以昭帶走,又是一陣窸窣聲後。


    “想來許側妃是在坤晴宮中陪著皇後娘娘。浣心,去接你家主子吧。”傅冉的聲音遠遠傳來,“喬誡,送少將軍回府。”


    “是!”


    聽得一眾人的聲音遠了,禦花園內這才徹底安靜下來。


    許紓華鬆了口氣,便見浣心從另一邊匆匆趕過來,“側妃,方才可嚇死奴婢了!”


    她握了握浣心的手,目光朝著傅冉離開的方向瞟了一眼,複又垂下眼簾。


    許紓華抿了抿嘴唇,像是在告訴浣心,亦像是在告訴自己:“沒事了,回宮吧。”


    小丫頭連連點頭,“恩!”


    *


    李卯跟在主子後頭,明顯覺著今晚比往常更冷了幾分。


    “太子殿下,夜深了,您是要去哪兒歇息?”


    早些時候傅冉便吩咐過說今晚要宿在湛芳殿,可方才鬧了那麽一通,雖是將喬誡他們糊弄了過去,李卯卻是心知肚明的。


    故而這會兒才要問問太子是否已改變了主意,要留宿在別的寢殿。


    眼下傅冉的腳步一頓。


    方才從鼎紛殿的宴廳出來,他便下意識地往湛芳殿的方向走去,倒還是李卯的話提醒了他。


    這會兒再往前走個幾步便是許紓華的湛芳殿了,他忽然猶豫起來。


    從知曉沈以紜入宮的日子之後,許紓華便開始變得奇怪。從前她那樣黏著他,一口一個“殿下”喊得人骨頭都跟著麻酥酥的,可近幾日卻是已有許久不曾與他好好說過話了。


    傍晚時候他還以為她隻是吃醋賭氣,便打算今晚宿在湛芳殿將人好好哄一哄。


    可轉頭他就在禦花園撞到了許紓華在跟沈以昭私會!


    虧他還想著要去哄人,都是白搭!


    傅冉越想越氣,幹脆快步越過了湛芳殿,“當然是要去凝雲殿陪孤的新側妃。”


    都說春宵一刻值千金,他又何必為了一個許紓華潔身自好。


    “是。”李卯應著,便隨主子朝凝雲殿而去。


    一進大門,便隱約有著一股子熟悉之感。


    傅冉不由皺眉,進屋的步子都變得緩慢。


    在他看來,沈以紜本就是個還未長開的小丫頭,能挑起他多大的興致?


    不過是過來揭了蓋頭,日後再好好對她,也算是不曾辜負沈家父子的囑托。


    這般想著,他推開門進了喜房。


    半半床上坐著一襲嫣紅色喜袍的女子,以繡著鴛鴦的大紅喜帕遮麵,緊張地等著他過去。


    傅冉恍惚了一下,仿佛半年前走進湛芳殿時也是這番景象。


    妾室不得穿大紅色,那日許紓華的喜服亦是這般。


    傅冉的眉頭深鎖,快步走過去揭下了蓋頭。


    半半床上坐著的人兒緩緩抬起頭來,尚且稚嫩的臉龐上化著精致的妝,卻讓人怎麽看都覺得不適合。


    “殿下,妾身終於等到這一日了。”沈以紜的模樣在翡京的貴女圈子中也尚且算的上是翹楚了,可他這會兒怎麽看著都覺得不順眼。


    心中隻有一句話:同紓兒相處差遠了。


    可他既然來了,也斷然沒有再回過頭去找許紓華的道理。


    太子幹脆咬了咬牙,張開雙臂示意沈以紜為自己寬衣。


    可誰知這小丫頭是個腦子不好使的,見他張開手臂,還以為是要抱她,順勢便環住他的腰,倚在了他的懷裏,怯生生地又喚了一句:“殿下……”


    傅冉深知自己向來不是個清心寡欲之人,可如今麵對著眼前的沈以紜,他卻頻頻念起許紓華的好來,生生將那人在禦花園“私會”外男之事給拋在了腦後。


    沈以紜見他僵著身子不曾抱住自己,忍不住有些尷尬,從他懷裏抬起頭來,一雙小鹿般的眼睛朝著傅冉眨了眨,“殿下可是不喜歡妾身這樣?”


    傅冉繃著臉色皺了下眉頭,沒說話。


    許是想起了出嫁前嬤嬤們教的那些東西,沈以紜複又踮起腳來想要環住傅禹的脖頸。


    奈何這人太高,她也隻能作罷,紅著小臉又悻悻地垂下頭去,目光盯著他身上的某處發怔。


    “聽聞初夜會很疼……”小姑娘通紅著臉頰咬了咬嘴唇,小手緊緊抓著傅冉胸前的衣襟,“殿下可否輕一些?妾身……怕疼。”


    “……”


    傅冉終是忍無可忍,將沈以紜從懷裏扯了出去。


    “紜兒,你還小,此事不急。”他說著已然將手裏的喜帕扔到了桌上,轉身就走。


    “孤想起來還有許多奏折要批,你早些休息吧,不必等孤了。”


    “殿下!”


    眼看著那人頭也不回地出了凝雲殿,腳步飛快得如同逃一般,沈以紜氣得將發上的鳳冠都扔在了地上,狠狠踩了幾腳。


    她嬌俏的小臉都被氣得通紅,恨恨咬著牙,“肯定是那個許紓華,明日我便要去看看她到底有什麽能耐!”


    ……


    李卯本以為主子今日便不會再出凝雲殿,誰知他才站了沒一刻鍾,便見傅冉風風火火地衝了出來。


    “李卯,回宸昀殿!”


    李卯怔了一下,心想著主子這洞房得忒快了些,嘴上卻也應著,隨傅冉飛快地朝著宸昀殿的方向而去。


    隻是到了宸昀殿,傅冉仍舊氣勢洶洶地往前走著,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再往那邊走便隻有湛芳殿了。


    李卯忍不住在心裏歎了口氣,不由得有些憂心。


    看來他家主子這回怕是對許側妃動了真情了……


    而彼時的湛芳殿內燈火通明。


    浣心伺候著許紓華濯洗過後,端著水盆出了屋裏。


    不過匆匆一瞥,她竟見著門口站了人,那身影她自然也是熟悉的,便趕忙回去稟報。


    “側妃,方才奴婢去外麵給您換水,卻瞧見了太子殿下!”


    正坐在榻上捧著一方素帕刺繡的許紓華卻並不驚訝,隻垂著眼將針穿過手帕,帶著絲線一起,留下精細的一小段裸.露在上麵。


    “可是站在門口張望,卻又不進來?”她淡淡說道。


    浣心忍不住驚訝,“您如何猜到的!”


    許紓華笑了一聲,搖搖頭,繼續繡著手裏的帕子。


    見主子在忙,浣心便也不再叨擾,乖乖去做自己的事。


    隻是她中途又出去了一趟,見那人的身影仍舊佇立在那兒,回來忍不住便問道:“側妃,奴婢瞧著殿下還等在門口。夜已深了,可要將人請進來?”


    許紓華沒急著說話,默默地落下最後一針,一朵海棠便在那方素淨的手帕上栩栩如生。


    她仔細打量一番,覺得甚是滿意,又將東西妥帖地收了起來,這才撩起眼皮去看浣心。


    “你去看看人還在不在,若是在便請進來吧。若是不在……”


    “若是不在,該當如何?”那人的聲音冷不丁響在屏風後頭,許紓華倒也沒多意外,隻淡淡地哼了一聲,站起身走至床邊。


    “若是不在便不在了。總不能擾了太子殿下的一刻春宵。”她這麽說著在床邊坐下,語氣淡淡的,話裏話外卻帶了刻意又十足的酸味兒。


    畢竟冷得多了,也該再捂一捂。欲擒故縱從來都是屢試不爽的。


    傅冉自然著了她的道,這會兒再繃不住,沉著臉色走進屋裏,“事到如今你竟沒半點羞愧之心?”


    聽得外麵的風聲刮過,床邊的簾帳都跟著晃了晃。


    許紓華的聲音微冷,似乎還帶著顫。


    “羞愧……說到底都是太子殿下對妾身的猜忌跟懷疑。”她忽地笑了一聲,苦澀又嘲諷,“是殿下覺得妾身錯了,覺得妾身行為放蕩不知檢點,可那些事情妾身並沒做過。”


    “殿下分明說過會對妾身好,如今還不是平白無故地將人的一顆真心扔在地上踐踏?”


    她說著便哽咽了,抬手默默抹著眼淚不再去看那人,“早知那誓言作不得數,我又何苦……”


    “紓兒……”傅冉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


    不知從何時起,隻要許紓華一落淚,他的心便跟著一起揪著疼。他看不得她落淚,看不得她傷心,這會兒忍不住便要過去抱一抱她。


    許紓華不曾拒絕,埋頭在那人懷裏輕聲啜泣著。


    傅冉的大手輕撫著她的脊背,終還是妥協在她的淚水中。


    “紓兒,你知我並非是那個意思。”


    許紓華隻管哭,也不再說別的,連帶著肩膀都在他懷裏輕顫。


    一時間屋裏便隻剩了女子低低的抽泣聲和男人低沉又溫柔的哄……


    直至夜半,屋裏總算靜了下來,簾帳內曖昧的氣氛尚未褪去,呼吸之間依舊灼熱滾燙。


    傅冉的吻落在她肩上的那道細長的疤。


    “我會找到最好的藥替你抹平這道疤。”他低聲說著將人摟進懷裏。


    許紓華卻搖了搖頭,溫聲軟語,“不要。”


    “這疤既是為殿下留的,那妾身便要一直留著它。妾身甘願。”


    那人沒再堅持,隻默了片刻,喚了一句她的名字:“紓兒。”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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