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沒說話,直到動情時方才悶哼一聲,貼著她的耳邊呼吸沉重。


    “吃醋了?”


    “沒有。”許紓華肩上的疤痕若隱若現,貼在他胸口滾燙濕黏的皮膚上。


    那人輕笑一聲,朝著外麵叫了水,又轉過來將她抱起。


    “放心,我心裏隻你一個。”


    許紓華勾著他的脖子,緩慢地平複著呼吸,“那殿下如何證明?”


    她話裏還沒能脫去方才曖昧的意味,這會兒聽起來格外勾人。


    浣心端了溫水進來,又給在床頭燃了一盞燈。


    燈光算不上亮,卻也足夠她看清眼前那人的容貌。


    傅冉眉尾輕挑了挑,輕柔地為她擦拭著穢物。


    他垂著眉眼,欲.色還未褪去便又襲來。


    床頭的燈火被散落下來的床幔遮住了大半,越發的曖昧昏黃。


    許紓華的臉色隱在一片黑暗中,窗外忽地有雪花飄落下來,洋洋灑灑,企圖將一切汙穢掩埋。


    她透過床幔去看飄落的雪花,“下雪了。”


    那人卻不曾順著她的視線去看,隻仍舊沉浸在之前的話題中:“紓兒,我隻愛你一人。”


    許紓華任由他擺布著,也知他說的都是些不作數的混賬情話。


    她仍舊望向窗外,這雪勢像極了她臨終那日。


    許紓華眸色冷如寒冰,沒半點熱意。


    緊抿的紅唇張張合合,吐出一句輕飄飄的話來。


    “該是我的東西,也該還我了吧。”


    第35章 追妻   想要立後?


    稷朝正明十七年正月, 許紓華再次有孕之事傳到了坤晴宮。


    流水般的補品被送往湛芳殿,太子被召到皇後跟前。


    “如今紓兒再次有孕,本宮之前跟太子提的納新人一事, 太子考慮得如何了?”陳湘語垂眸抿了口茶,將茶盞擱置桌上後, 這才緩緩撩起眼皮去看那人。


    傅冉沒急著回答, 隻問道:“母後, 可是紓兒讓您有何不滿。”


    皇後臉色微沉,“太子何以問這話?”


    太子起身,朝著陳湘語行禮躬身, “若是她何事做得令母後不滿,還請母後看在她如今有孕的份上寬待幾分。”


    他說著直起身來,眉尖輕蹙,“若非是紓兒做得不好,那兒臣也實在不知母後為何一定要再往東宮添人。從前的殷氏與沈氏皆是前車之鑒,如今紓兒有孕在身不宜操勞,兒臣不想再失去一個孩子了。想來母後也不想再次體會失去孫兒的痛苦。”


    “……”皇後的目光冷冷對上太子的,母子二人誰也不曾有半分退讓。


    一時間,屋裏的氛圍變得僵硬, 候在一旁的宮女太監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忽的聽見一聲笑打破了僵局,皇後眉眼輕彎著錯開與傅冉的對視。


    “當年說要給你定這門親事時, 見你不大喜歡,還以為你與紓兒這孩子是合不來。如今看來你獨寵她一個, 又為了她不願再次納人入宮, 倒也是情深意重了。”


    “罷了罷了。”她說著擺擺手,轉而又道,“太子既對紓兒如此看重, 想來東宮也快有新的太子妃了吧?”


    傅冉笑了笑不曾說話,也不知是默認還是怎麽。


    陳湘語也隻是點到為止,沒再追問下去。


    有些事情,心裏清楚便也足夠了。


    *


    年一過,緊接著天便一日暖過一日,入春的氛圍越發地濃了起來。


    二月的風算不上凜冽,早有綠芽掙紮探出頭來,瞧著倒是滿滿的新生喜意。


    隻是乾暉宮裏卻並不是那麽回事了。


    許紓華與一眾的嬪妃皇子公主們一起跪在殿外,周圍不時有低低的啜泣聲傳來。


    皇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年前尚且能夠吊著一口氣,偶爾也有醒過來的時候,睜眼瞧瞧眾人也不說話。


    自打入了正月之後便每況愈下,再沒醒過來,麵色也越發得青紫。


    今日各宮的都被叫來了乾暉宮,眼瞧著人是快不行了。


    許紓華垂著眉眼跪在那兒,不哭,麵上也無甚表情。


    傅明則確是一位明君,稷朝入正明這十多年來富足富裕,雖是邊境時有外族挑釁卻也不足為懼,隻可惜了……


    正在心中感歎著,便覺著手臂被人托了一下。


    她還沒來得及抬眼,便聽得頭頂傳來傅冉滿是憂心的聲音,“怎麽在這兒跪著?”


    話音還未落,許紓華已被他攬著肩膀從地上扶了起來。


    他的大手在她肩膀上輕輕摩挲兩下,“穿得這樣淡薄,隨我進去吧。”


    傅冉說著便要帶她進屋裏,許紓華有些猶豫,“殿下……”


    “是母後叫你進去的。”


    聽到是皇後的吩咐,許紓華便也不再推辭。


    回想起來,她上次“小產”便是差不多這個月份的時候,想來此次皇後跟太子也都謹慎了,格外重視。


    頭幾個月胎兒不穩,確實也隻有謹慎小心著才能行。


    這般想著,許紓華已被傅冉扶著進了大殿。


    抬眼便見太醫院的太醫們跪成一排,床邊坐著滿麵淚痕的皇後。


    遙遙望去,半半床上那位哪兒還有人的模樣,臉色灰紫,遍布紅色的紋路。許紓華不由想起那時皇後給她看的那些如細線一般藏在人皮膚下的蟲子……


    一股子惡心的感覺湧上來,她慌忙捂住嘴沒讓自己出聲,可這動靜還是被傅冉感覺到了。


    他垂下眼來替她輕撫著脊背,“先去那邊坐吧。”


    扶著許紓華坐下,太子又叫了孫太醫過來為她診脈。


    不多時候,皇後也走過來查看。


    “許側妃這胎極為重要,孫太醫你可要仔細了。”


    孫慎平垂著眉眼叩首,“老臣自當盡力,還請皇後娘娘放心。”


    陳湘語“恩”了一聲,目光對上許紓華此刻的視線,其中的複雜令人琢磨不透。


    “妾身無礙,勞煩母後掛心了。”許紓華別開眼來,沒再去看那邊皇帝的情景。


    皇後也跟著收回目光,語氣裏帶了莫名的冷意,“既如此,便老實在這裏待著,別亂動。”


    這話陳湘語說得一字一頓,分明是在提醒她什麽。


    許紓華捏緊了手帕,做出一副乖巧模樣,“妾身遵命。”


    傅冉又在一旁陪了她片刻,這才回到了皇帝的床邊,母子倆守著奄奄一息的皇帝,心中各懷鬼胎。


    這樣一直到傍晚時候,傅明則終是沒能撐過去。


    皇後宣布皇帝駕崩,一時間哭聲響徹整個乾暉宮,驚得落在枝頭的烏鴉撲棱著翅膀飛出了皇宮。


    許紓華過去跟著傅冉跪在床邊叩了頭,這才被吩咐著送回了東宮。


    臨走時還聽得皇後撕心裂肺的哭聲。


    皇帝駕崩,舉國同悲。


    依著稷朝的習俗,有孕的女子不得靠近亡者,故而接下來的數日,許紓華都隻是被安置在東宮裏養胎,聽著外麵早晚不停的哀樂。


    “側妃,明日便是新帝登基大典了。”浣心說著將用溫水浸濕的手巾遞過來,敏心則是在一旁往濯手的水盆裏撒了些花瓣。


    許紓華擦了擦臉,濃密都睫毛都沾了水珠,輕顫了兩下。


    她沒說話,隻默默地梳洗完畢,躺在了半半床上。


    如今已到了這份上,傅冉仍舊沒給過她一個準話,想來是沒有要封她為後的意思。


    “浣心,敏心,無論我之後會是什麽位分,都不得妄議,明白了嗎?”


    兩人乖巧點頭,“是……奴婢一定管好自己的嘴。”


    敏心向來機靈,許紓華自然不用擔心,這話也不過是為了提醒實心眼的浣心。


    這會兒她點了頭,躺回到半半床上,“恩,熄燈吧。”


    眼下屋裏陷入了一片黑暗,許紓華的眼睛適應了光線,便能透過床幔看見從窗口投進來的月光。


    她這些日子睡得一直不好,總是能夢見皇帝臨死前的模樣,灰紫的臉色,暗紅的紋路……以及那天皇後看著她的目光。


    那日皇後的那句“別亂動”確實是在提醒她。


    皇帝中毒這事隻有她們二人知曉,也難怪皇後第一個懷疑到她的身上。


    可她隨得了能加快皇帝逝世的蒲香,也想過要以此提早傅冉登基的時日,卻還沒來得及用。


    當初與頃文國和親是皇帝的主意,若非如此許紓華這兩輩子也不會委身為妾。


    她不否認傅明則是位明君,可他們傅家所有人都對她造成了無法磨滅的傷害,故而她的恨在誰身上都不能幸免。


    隻是,能比她先一步出手下了蒲香的,除了皇後還能有誰……


    許紓華閉了閉眼睛,心中已有了答案。


    看來是她太低估那人對權利的欲.望了。


    *


    傅冉登基那日,許紓華坐在湛芳殿裏都能聽得乾暉宮百官朝新帝的聲音。


    那樣熱鬧的日子她曾在上輩子見過,亦是她噩夢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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