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公主那發紅的眼睛裏的笑意更濃了。


    “謝謝您。”她看上去好像是心裏的大石頭終於落了下來一樣,“我沒有更多的要求了……想想我那可憐的母親,我已經得到了太多了。”


    愛德華神色複雜地看著瑪麗公主,他在心裏把她與那位可憐的西班牙來的王後做了一番對比,發現母親所沒有得到過的,女兒也沒有得到;而母親曾經得到過的,女兒亦沒有得到。


    瑪麗公主仿佛被剛才的那一番話耗盡了全部的氣力,她無力地重新倒在椅子靠背上,再次昏睡了過去,那張毫無生氣的臉看上去全然是一副已經厭倦了整個人生的神態,隻有那嘴角殘留的些許微笑提醒著國王,她剛才是沉醉在怎樣美好的夢幻當中。在那場夢幻裏,這顆因為幾十年來接踵而至的打擊變得傷痕累累的心靈,終於能夠拋開一切世俗的肮髒,快樂地跳動搖曳起來。


    愛德華輕輕捧起自己姐姐的手,低下頭吻了吻那隻手,又將那隻冰涼的手輕輕放在安樂椅的扶手上。


    “拿些上好的蠟燭來。”他環顧著房間的各個角落,“這樣的光線,對任何住在這間屋子裏的人的眼睛都是有害的……還有那些該死的窗戶,把它們全部打開,這屋子裏的煙味簡直比鐵匠鋪裏還要濃。”


    “這裏還需要些家具,您讓人把需要的家具都從白廳宮或是漢普頓宮運過來。”國王命令道,“讓木匠和裱糊匠收拾一間光線好些的房間出來,把房間粉刷好,家具準備好,讓公主先住下來,還有她的西班牙侍女們,如果公主樂意由她們服侍,那就讓她們接著做自己的工作,沒有必要另外去安排其他人了。”


    加吉爵士深深鞠了一躬,“我可否認為這就是陛下對於公主殿下的安排,她將要在這裏長住,是嗎?”


    他將‘長住’用重音說了出來。


    國王搖了搖頭,“不會太久的。”


    “她是西班牙公主的女兒,西班牙王儲的妻子,她會被送回西班牙去……也許那裏才應當是她真正的故鄉。”


    加吉爵士再次深深鞠躬,“請陛下放心,我們一定在公主啟程之前悉心照料她。”


    國王沉默著點了點頭。


    陛下最後一次看向瑪麗公主地方向,他摘下自己的帽子,朝著依舊昏睡不醒的瑪麗公主莊嚴地行了個禮。


    “別了,我的姐姐。”他用西班牙語說道,“如果您信仰的上帝真的存在的話,願他能夠原諒您做過的一切,如果此生您從未感受過幸福,那麽希望他能夠在天國裏為您留下一點快樂。”


    他轉過身,頭也不回地朝著門口走去。


    第148章 美杜莎的腦袋


    在從倫敦塔返回漢普頓宮的路上,國王顯得異常沉默。


    六匹馬拉著的馬車用了半個小時的時間就駛出了城市,馬車上沾滿了灰塵,車身也被高掛在空中的驕陽照的滾燙。上午聚集在道路兩旁歡迎國王進入這座城市的人群此時已經散去,他們的熱情不足以支撐他們再在陽光下收到三個小時的炙烤了。這也正合國王的心願:陛下並不願意讓太多的人見到他在短暫的停留之後又離開倫敦城的場麵。


    漢普頓宮距離首都不過是兩個小時的車程,在夜色迷蒙的夜晚,站在新宮殿那人工堆積的山丘景觀上,就可以欣賞到倫敦城輝煌的燈火在藍色的天幕上投下的影子。然而與白廳宮不同,漢普頓宮畢竟位於城外,這清楚地表明陛下已然不信任他的首都,他將這座城市視為滋生叛亂的溫床,毒蛇的巢穴,他甚至都不願意在這座城市裏過夜。


    馬車行駛在城外的樹林裏,車輪發出隆隆的沉悶響聲。愛德華的心情自從駛出了城市之後變得逐漸輕鬆了起來,他和身邊的羅伯特在沉默中輕輕握著對方的手,每次座椅下方傳來的細小的顛簸都會導致他們手上的細膩肌膚之間的互相摩擦,讓他們的心頭傳來一陣莫名的戰栗,仿佛是有人用天鵝那細膩的尾羽在撩撥著他們年輕的心弦。


    “一切都結束了。”過了許久,羅伯特終於出聲打破了這開始讓人有些透不過氣的沉默。


    愛德華打開窗戶,這裏的空氣不再像城市裏那樣灼熱逼人,輕柔的微風帶來的也不再是塵土和臭氣,而是山林裏溪澗所帶來的濕氣和橡木林當中散發出的那種清爽的木香。


    國王朝後靠了靠,正好讓自己落到羅伯特的懷裏。


    “哪有結束的那一天呢?”愛德華苦笑了一下,“陰謀,鮮血和背叛,在我的生活當中就如同陽光,風或是潮水,也許我不喜歡它們,可它們卻是構成我生活的基本元素……一直到我咽氣那天都是如此。”


    “你今天心情不好。”羅伯特將愛德華抱得更緊,“是因為那些議員的緣故,還是因為你的姐姐?”


    “那些議員們的表現我早有所料了。”愛德華冷笑了一聲,用食指的指節敲了一下包著絲綢緞麵的座位,“他們就像是海麵上那些隨波飄蕩的泡沫,浪潮朝著哪邊奔湧,他們就隨之湧向同樣的方向,直到哪一天一個浪頭把他們拍的粉身碎骨。我要是為了他們而生氣,那我恐怕這輩子都笑不出來一聲了。”


    “那就是因為瑪麗公主了。”


    “沃爾辛厄姆爵士給我帶來了一些坊間的傳聞。”國王看向窗外,高大的橡樹正在一棵接一棵地飛速向後退去,“他們說都鐸家族是個被詛咒的家族,嫁進這個家族的女人們生出來的都是一窩接一窩的毒蛇。我們血管裏流著金雀花家族的血液,而那個家族就如同奧古斯都的後人們一樣互相殘殺,於是上帝震怒,他們強大的王朝就如同孩子們在沙灘上堆積起來的城堡一樣,第二天醒來一點蹤跡都不會留下。”


    “我們繼承了他們的王國,我們也繼承了他們的罪孽,與他們一樣,我們也是個阿特裏代的家族,血親之間互相殘殺,最後自生自滅,我們比他們還要瘋狂,比他們還要墮落,於是看看現在。”他伸出手,在空氣裏劃了一圈,“這個王朝走到了末路,它的繼承人互相毀滅了對方……在人民看來,這就是詛咒,這就是懲罰,沒有人會支持厄運纏身的王朝的……我是維係這一切的唯一支點。”


    他抬起頭,用一種隻有在卡珊德拉那樣的預言家臉上曾經出現過的那種表情看向羅伯特:“在我死以後,就是洪水滔天了。”


    雖然車廂裏依舊悶得如同蒸籠一樣,然而羅伯特依舊感到渾身不受抑製地顫抖了起來,他看向愛德華,試圖說些什麽來讓安慰一下他,然而卻怎麽也想不出合適的語句。


    “你覺得這一切值得嗎?”國王輕聲說道。


    “您是說什麽?”羅伯特問道。


    “我指的是權力,它把我們家族裏的幾乎每一個人,把我們身邊的幾乎每一個人,都變成了嗜血的怪獸,為了染指權力,不惜撕開自己親人的喉嚨。”


    “我的姐姐想要我的命,她們兩個都想。”愛德華的聲音異常平靜,“她們沒有親手把毒藥倒進我的杯子裏,但她們都知道一切計劃,並且樂見其成。對於她們來說,我隻是一個障礙,一個擋在王位和她們之間的,必須要移除的障礙……這一切完全是精密的邏輯計算,就像是一道幾何題的解法一樣,冰冷而優美,沒有任何感情的考量,甚至連恨都沒有……”


    “瑪麗有理由恨我,不是嗎?我的母親奪去了她母親的尊榮,她是故意而為之的;我奪走了她的繼承權,這一點並非是我所能控製的。無論如何,她都有資格恨我,她也應當恨我……然而她做這一切卻並不是因為恨意,僅僅是出於計算,因為我需要被除掉,所以她就要除掉我……就像一個猶太銀行家看著一筆不良貸款一樣!”


    他用拳頭重重地錘了一下坐墊。


    “而伊麗莎白呢?她沒有任何理由恨我,然而她卻依舊做了同樣的事情……做國王就是這樣,你的所有親人都盼著你咽氣,這樣他們每個人都能在王位繼承序列裏往前跳一位。”


    “事實上,感情在家庭當中總是一種奢侈品,陛下。”羅伯特輕輕捏了捏愛德華的手,“瞧瞧我的家庭吧,我們家裏的每個人都不過是我父親的棋子而已,他把我們一個個拉上權力的祭壇放血……這就是貴族家庭的常態,陛下,父母為了利益而結婚,而孩子們不過是家族傳承的工具和聯姻的一張張牌。”


    “而平民的家庭比這還要不堪,倫敦城裏那些酒館當中半夜裏還在酗酒的醉漢們,當他們回家之後總有個遍體鱗傷的妻子或是幾個瑟縮在房間角落的孩子供他們來虐待;那些街邊賣花的女孩和販售小報的男孩,如果每天不帶著足夠數量的銅子回家,那麽在他們那肮髒的被稱作家的破房子裏等待著的,就是來自親生父母的老拳和巴掌。這世上幸福的家庭鳳毛麟角,而互相算計和折磨的家庭則如同過江之鯽。”


    “重點不在於他們怎麽做,而在於我們,我們是自己命運的主人。”他湊到愛德華耳邊,輕聲說道。


    愛德華微微眯了眯眼睛,朝著羅伯特的懷裏縮了縮。


    “我已經讓人通知西班牙大使,瑪麗將會被送回西班牙去。”


    “您也沒有別的選擇,不是嗎?西班牙的太子妃,不能夠死在英格蘭的斷頭台上。”


    “是啊,我們還沒準備好和西班牙攤牌。”國王聳了聳肩膀,“與西班牙攤牌就意味著我們要和法國人做朋友,而誰先伸出友誼之手,誰就要被狠宰一刀。我們和西班牙鬧翻之後去找法國人,與法國人來拉攏我們一起對付西班牙人,這是兩件完全不同的事情。我必須保持外交上的彈性,因此我要和西班牙人產生些齟齬,但又不能夠完全鬧翻。”


    “所以瑪麗必須被送回西班牙去,這個燙手山芋是西班牙人的麻煩,不是我的。”國王微微停頓了片刻,“再說她在政治上已經是個死人了,沒有必要再結束她的肉體生命。”


    “那麽伊麗莎白公主呢?您也打算饒恕她嗎?”


    “我放過了瑪麗,也放過了你的父親,沒有道理揪住她不放。”國王說道,“她會被軟禁在哈特菲爾德宮,我會讓她自己選擇一樁婚事,等到她嫁到國外去,她就可以在那個國家的宮廷裏玩弄陰謀了。不知道是哪個國家這麽幸運呢?”


    “我不確定,如果贏的是他們的話,您的姐姐們或是我的父親會給您以同樣的仁慈。”羅伯特說道,“我想我的父親此刻已經知道您平安無事的消息了,他一定在後悔自己沒有在您的酒杯裏加上更大劑量的毒藥。”


    羅伯特停頓了片刻,“沒有任何一位國王曾經饒恕過試圖謀害自己性命的人,陛下。如果您是因為我而饒恕我的父親的話,那麽我十分感激,但我必須告訴您,這是一個錯誤。對叛亂者的仁慈隻會滋生更多的背叛,他們繁殖的速度會超乎您的想象的。您不能夠處死您的姐姐們,這會讓您沾染上血親相殘的惡名,但至少您可以懲罰那個策劃了這一切陰謀的幕後黑手。”


    愛德華睜大眼睛,看著羅伯特,“這樣惡名就落到了你的頭上。”


    “無論我怎麽做,新的野心家都會湧現出來的,他們就像花園裏的雜草一樣,即便是用火燒過一遍,再用犁翻過一遍,第二年的春天它們依舊會茂密地生長……足夠多的人已經死了,劊子手割下來的腦袋比我之前預料到的還要多,如果這還不能讓他們學乖,恐怕就隻有斧頭真的砍到他們的脖子上時候,這些人才能夠明白事理。”


    “您父親已經過氣了,他作為政治家的部分已經死去了,還留在世上的不過是一個苟延殘喘的衰朽老人罷了,對於他而言,每一天這樣的生活都是折磨,這是對他最合適的懲罰。”


    “薩福克女公爵作為您父親的同謀,她的爵位和財產會被沒收,她本人會被軟禁,但我會為她未出嫁的女兒每人準備一筆嫁妝,畢竟她們也是王位的繼承人。您的哥哥吉爾福德和他的妻子在這場陰謀中是無辜的,他們會被逐出宮廷,回到他們結婚的那座莊園居住……幾年之後等風波過去,我會頒布大赦令,解除對他們的限製,您的母親如果願意的話也可以去和他們一起居住……我想她應當不願意再和您的父親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了。”


    “恐怕確實是如此。”羅伯特苦笑了一聲,“我們的家庭如今都四分五裂了,過去宏偉的大廈如今剩下的不過是斷壁殘垣。”


    “加德納主教就要退休了,在新一屆內閣裏,我希望你能接受陸軍大臣的職務。”


    “您忘記了,我是叛逆者的兒子。”羅伯特說道,“這不合適,陛下。”


    “你是粉碎叛亂的功臣,比起那些首鼠兩端的隨風草和那些躲在自己的洞窟裏等待風暴過去的犬儒,你更有資格擔任這樣的職務。”


    羅伯特含混地“嗯”了一聲,並沒有明確地表態。


    馬車駛入了漢普頓宮庭院的大門,車輪從碎石路上駛上了王宮前那用堅硬而潔白的石板鋪就的平坦廣場。


    當車門打開時,國王看到塞西爾的那張臉已經在那裏等候著他了,那張平日裏總是自信張揚的臉上卻帶上了一絲迷茫和驚愕,當羅伯特跟在國王身後下車的時候,塞西爾眼睛下方的肌肉竟然發出了一陣微小卻十分清晰的抽搐,令國王感到頗為意外。


    “您這是怎麽啦,是有什麽壞消息嗎?”


    塞西爾看了一眼國王,又看了一眼陛下身後的羅伯特,“是也不是,陛下。”他咕噥道。


    “這是怎麽回事?”國王皺起了眉頭,“您是在和我打啞迷嗎?是戰場上傳來了不好的消息嗎?”


    “並非如此,陛下。”塞西爾支支吾吾地說道,“對於國家而言,這也許算是個好消息;對於您而言,這消息是福是禍尚未可知;然而對於有些人而言,這是個悲慘的消息,陛下。”


    “這都是些什麽話?到底是什麽事情,先生?”國王有些失去耐心了,“我命令您快講!”


    “伊麗莎白公主派來了信使,陛下,一位和平的信使。”


    “所以她願意投降了?”


    “從某種程度上是的……信使就在宮裏,我想還是讓他親自給您介紹情況會更好些。”


    “想必他不會像個斯芬克斯一樣讓我猜謎語。”國王冷笑了一聲,“讓他來我的書房。”


    塞西爾如蒙大赦般地轉身就走。


    “他今天的樣子真是奇怪。”當國王和羅伯特走上巨大的大理石主樓梯時,愛德華嘟噥道。


    “在這場叛亂之後,發生什麽事情我都不會感到奇怪了。”羅伯特說道。


    兩個人走進了陛下的書房,國王走到寫字台後,坐在了他常坐的那把扶手椅上,羅伯特則坐在了房間一側的緞麵沙發上。


    過了五分鍾,塞西爾走進了房間,跟在他身後的是托馬斯·懷亞特爵士,剛剛從肯特郡策馬趕來,在他的身後跟著兩個仆人,他們把手裏的匣子放在壁爐旁的一張小茶幾上。


    懷亞特爵士挺著胸,裝出一副坦蕩的樣子,就像是在招待會上一樣,然而在其他人看來,這樣的舉止看上去比起他平日的做派顯得更加傲慢不遜,在這樣的場合,甚至可以被視作是一種明目張膽的挑釁。


    國王的臉色也變得陰沉了下來,他用獅子般懾人的眼神投向懷亞特爵士,直到逼得對方低下頭為止,這無疑是一場意誌的較量,而贏家將在接下來的談話當中掌握主動權。


    “我想,您是我姐姐派來投降的信使吧?”見到懷亞特爵士低頭認輸,國王又等待了片刻,方才開了口。


    “並非如此,陛下。”懷亞特爵士雖然低下了腦袋,但是那張嘴裏說出的話卻依舊讓國王眼皮一跳,“伊麗莎白公主一直是您堅定的盟友,如今她派我來向您報告,在我們雙方的軍隊的合擊下,叛亂者已經土崩瓦解。這是您和她的勝利,何來投降這一說呢?”


    “您說伊麗莎白是我的盟友?”國王臉上的表情異常精彩。


    “難道不是嗎,陛下?伊麗莎白公主殿下從來沒有自立為王,伊麗莎白公主殿下的軍隊對抗的都是您的敵人,伊麗莎白公主殿下與您的敵人勢不兩立,對叛亂者重拳出擊,除了堅定的盟友以外,還能有一個更好的形容詞來形容伊麗莎白公主在這場風波中扮演的角色嗎?”


    愛德華直勾勾地盯著懷亞特爵士,仿佛要掀開對方的天靈蓋,看看能夠說出這種顛倒黑白的混賬話的人長了一顆怎麽樣的古怪大腦。


    他難以抑製地大笑起來,幾乎讓自己喘不過氣。


    “我從來沒有聽過比這更厚顏無恥的詭辯了。”國王說道,“您竟然覺得有人會相信?我即便任命一個低能兒擔任主審法官,他也能看出這純粹是無稽之談,隻要幾句簡單的證詞就能駁的體無完膚……”


    突然似乎有什麽可怕的念頭鑽進了國王的腦海,他的瞳孔一下子變大了。如同雷霆在他腳下炸開一般,他的身體一下子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用一種又驚又怕的眼神看向對麵茶幾上那兩個黑色的匣子。


    “除非……”他用一種陰森的聲音咕噥道,“那匣子裏是什麽?”


    懷亞特爵士的臉上露出勝利者的微笑,他快步走到茶幾前,將匣子打開。


    兩顆已經變成灰黑色的人頭並排放在匣子裏,如今正值酷暑,雖然匣子裏放滿了冰塊和香料,然而惡臭的氣味依舊瞬間充斥了陛下的書房。


    愛德華目瞪口呆地看著首席大臣和吉爾福德勳爵正在腐爛的腦袋,那兩顆頭顱上原本飽滿的肌肉已經收縮了不少,把一種扭曲的微笑掛在了那兩張毫無生氣的臉上,兩者之間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愛德華第一時間不安地轉過頭,看向身後的羅伯特,正好看到對方渾身無力地跌坐在身後的扶手椅裏麵,他臉上的顏色和麵前的兩顆頭顱一樣難看。


    “伊麗莎白公主殿下為您除掉了叛逆的首腦,陛下。”懷亞特爵士笑著說道。


    “沒有經過法庭?沒有檢察官和法官?也沒有審判?”國王的眼睛裏露出凶光,屋子裏的仆人和侍衛們都低下腦袋,顯然意識到一場可怕的風暴即將到來。


    “事急從權,陛下。”懷亞特爵士說道。


    “好一個事急從權!”國王冷笑著朝著侍衛們揮了揮手,“把他給我抓起來,扔到塔裏去。”


    懷亞特爵士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仿若倒春寒當中被凍僵在枝頭的花苞,“您不能這樣做!我是信使,我有我的權利,我抗議!”


    “這是您說的,爵士,事急從權啊。”愛德華的聲音裏滿是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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