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既然掙這麽多錢,那請我們仨吃頓好吃的吧。”


    在院子裏玩土的倆娃聽說掙錢了,還要吃好吃的,趕緊跑到廚房門口了解情況。


    前前像小大人一樣說:“媽你掙錢了?掙了多少?”


    顧野說:“你媽出息了,畫一張圖紙賣的錢頂你爸半年工資。”


    朵朵很為媽媽自豪,說:“那我們要吃什麽好吃的?”


    蘇顏想了想說:“我明天買隻雞,咱們燉雞吃好嗎?”


    前前拍著小手說:“好。”


    次日中午培訓完蘇顏去菜市場買雞,兩三斤重的土雞兩塊二,給收拾好是兩塊四。蘇顏讓人把雞褪毛開膛,把車掛在車把上騎車回了家。


    雞肉要留著倆娃放學回來吃,蘇顏跟顧野中午吃的是米飯炒菜,等晚上把倆娃從幼兒園接回來才開始燉雞。


    這種沒喂雞飼料沒喂激素的天然食材自然是燉著吃最原汁原味不浪費。


    她留下一些雞胸肉準備明天吃,剩下的雞肉都剁成小塊,下鍋燉煮。鍋裏的湯汁上飄了一層誘人的黃色雞油,咕嘟咕嘟翻滾,蘇顏又往鍋裏加泡好的蘑菇跟粉條。


    “媽,燉雞真香啊。”前前和朵朵擠在門口,眼巴巴地等著吃雞肉。


    顧野今天回來晚,他到家時雞肉已經快燉好,濃鬱的香味飄散開來。


    他進屋換了衣服,再出來時把倆崽子從廚房門口提溜開,說:“看你倆身上都是汗,來洗手洗臉。”


    蘇顏把米飯和雞肉端上桌,招呼他們三個吃飯。


    土雞果然肉質緊實,不柴不腥,上麵裹著濃鬱湯汁,很是鮮美。粉條跟蘑菇吸收了雞肉燉出來的油汁,味道甚至比雞肉還好。


    翅中雞腿自然是給倆娃,看顧野一直在吃雞頭雞脖子雞爪,蘇顏給他夾了一大塊雞肉,說:“孩子吃不了那麽多。”


    顧野又說他愛吃雞頭之類的,蘇顏料到他就會這樣說,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實話。


    朵朵可憐巴巴地央求:“媽,能給毛團吃點肉嗎?”剛才她要喂毛團吃骨頭,蘇顏告訴她毛團太小,吃不了骨頭。


    “那就喂它一小塊,就當是從你爸嘴裏省下來的,反正他一直在吃雞頭雞爪。”蘇顏禁不住朵朵央求的目光。


    毛團得到一塊雞屁股,興奮得嗚嗚叫,鑽到桌子底下去享用。


    顧野:“……”


    一家四口把一盆雞肉吃光,倆娃吃得肚子溜圓,朵朵摸摸小肚瓜說:“吃飽了。”


    顧野牌洗碗機再次啟動全力工作,他端著碗筷去廚房清洗,蘇顏把桌子擦幹淨,折疊起來放在牆角。


    等顧野洗完回來,蘇顏跟他商量:“要不咱們買個洗衣機吧,就用我賣設計圖的錢,估計雙缸洗衣機是幾百塊錢。”


    讓一個大男人又洗衣服又洗碗,她也過意不去。有了洗衣機,絕地能解放雙手。


    買縫紉機、風扇都是用的蘇顏掙的錢,現在買洗衣機還要用她掙的錢。


    要問顧野有什麽感受,那就是百感交集。


    不過他堅定認為,媳婦能掙錢是好事。


    “你不想買電視嗎,咱們家屬院不少人家有電視了。”顧野說。


    誰家要是攢了點錢,想買電器的話,第一件電器肯定是電視。


    蘇顏說:“電視又沒啥好看的,十四英寸的黑白電視都要好幾百,屏幕那麽小,信號也不好,打開都是雪花。”


    有另外世界思維的她實在接受不了這樣的小電視。


    寧可不看,也不想找罪受。


    “顧野說,行,你自己決定吧,我去找票。”


    ——


    吃過晚飯,文媛也拿著布料也準備去蘇顏家。


    姚政委問道:“你去哪?”


    文媛說:“我去找顧團長媳婦蘇顏,讓她給我做條裙子。”


    姚政委豎起大拇指:“不錯,快去吧。”


    他媳婦願意跟別的軍嫂來往,值得鼓勵。


    看到文媛進了院子,蘇顏馬上把她迎到堂屋,拉了椅子讓她坐下。


    她拿過來的這塊是暗紅色的棉麻布料,蘇顏問:“你想要做什麽款式?”


    到八十年代中期,紅色會非常流行。


    不愧是搞藝術的人,對款式有自己的想法,蘇顏跟她確定好款式,又給她量了尺寸,送她出門口的時候,蘇顏說:“過三四天衣服能做好,有空常來坐坐。”


    文媛點頭,說:“謝謝你。”


    蘇顏關了大門回到堂屋,顧野說:“其實她待人接物都很得體,不像別的軍嫂說的那樣不愛搭理人。”


    蘇顏多少有些驚訝,這才來兩個多星期,顧野連軍嫂們私下議論什麽都知道。


    兩個半天就能把衣服送好,但蘇顏不想給人衣服做得太快可能會敷衍了事的觀感,於是到周六晚飯後把做好的裙子給文媛送過去。


    文媛的臉被裙子映上暖色,她驚喜地說:“裙子真是太好看了。”


    做工很精細,成衣比她預計的還好看。


    姚政委跟兩個閨女也湊過來看,姚政委說:“你都多大年紀了,又不是小年輕,還穿這樣衣服?”


    文媛白了姚政委一眼說:“你一直打擊我,你自己是個大老粗也想讓我跟你一樣,咋就不能穿了,我就要穿。”


    兩口子拌嘴蘇顏也搭不上什麽話,反正她覺得有個不知道欣賞自己的對象應該很難。


    等著文媛去換衣服的功夫,姚政委拉了凳子,說:“小蘇,坐吧。”


    蘇顏坐下,等文媛換了衣服出來,對方照著鏡子問:“怎麽樣。”


    “你皮膚白,這個顏色這個款式的裙子很襯你,換別人的話不一定能挑的起來。”蘇顏誇讚道。


    文媛在鏡子前反複看著,說:“我也這樣想。”


    “好啥好啊,你穿成這樣跟那些軍嫂就更沒話說了。”姚政委說。


    文媛不理會這茬,她覺得自己恢複了自信,原來她是文工團一枝花、台柱子,可她在最好的年紀結婚,又連生了倆閨女,事業全毀,她很不甘心。


    她想了想,對蘇顏說:“謝謝你給我做這樣一條裙子,我感覺自己又有信心了。”


    她又對姚政委說:“我不想再做舞台美術跟管理服裝,即使不能繼續跳舞,我也想當教舞蹈的老師。”


    姚政委並不理解她的想法,他說:“跳那麽多年舞還沒跳夠?轉業也行啊,總能分配個不錯的工作。”


    文媛又瞪了姚政委一眼:“大老粗,不跟你說了。”


    蘇顏告辭的時候,文媛拎個網兜跟了出來,說:“你給我做衣服,不能拿菜跟你換,蔬菜才幾分一毛多一斤,不值錢,我這有些臘肉臘腸,給你拿回去吃,反正我不也不怎麽做飯。”


    蘇顏不肯接受。


    姚政委說:“小蘇拿著吧,總不能讓你白忙乎。”


    文媛就跟蘇顏一起走,把她送到家門口,又把網兜地給她說:“拿著吧,說不定以後還找你做衣服,跟你拿菜換的話肯定沒下次了,我也過意不去。”


    蘇顏推讓一會兒,就收下東西,進了院子。


    文媛返回了自己家。


    顧野說:“還拎回來這麽多東西,姚政委他們兩口子都挺講究。”


    大概就是八塊錢左右的東西。


    多虧大院的軍嫂大部分比較樸實,要不都來找她做衣服,都拿東西換,蘇顏也麻煩。


    蘇顏說:“在門口推來推去的不好,再說以後會常來往,總會禮尚往來,這些東西又差不多是我做衣服的手工費,我就收下了。”


    ——


    半夜,蘇顏被電閃雷鳴驚醒,經曆了上次半夜塌房的事兒,聽到下雨的聲音,她馬上就清醒了,立刻坐直身體。


    顧野睡覺很警醒,就在她之後幾秒鍾睜開眼睛,也坐起來問:“怎麽了?”


    “咱房子不會漏雨吧。”蘇顏仔細地聽著雨水打在房頂上的動靜。


    “想什麽呢,不會漏,睡吧。”顧野說。


    見蘇顏還不躺下,他幹脆坐直身體問:“你害怕打雷下雨?”


    蘇顏說不上怕,就是因為上次的事情心有餘悸,但她沒把這事兒跟顧野說,隻說:“雷聲太大了。”


    借著閃電的光亮朝倆娃看去,他們倆睡得很香。


    “你到我這兒來睡,這有地方兒。”顧野拍拍身邊的空地兒說。


    “我還想上廁所。”蘇顏有點不好意思。


    有些住平房的人夜裏會往堂屋裏放尿桶或痰盂,但蘇顏覺得有顧野和倆孩子在,用尿桶不太方便,而且屋裏會有味兒,還是直接院子裏的廁所比較好。


    隻有倆娃在屋裏尿尿。


    顧野已經下床,拿了手電筒和雨傘說:“走,我陪你去。”


    兩人走出臥室,經過堂屋,打開房門,顧野把傘撐開說:“走吧。”


    外麵特別黑,手電筒的光亮根本就穿不透黑暗,隻能看到麵前雨柱反射出亮光。


    顧野一手撐傘,一手抓著她的手臂,兩人一塊往前走。


    廁所在大門口往裏的位置,踩著泥濘,倆人走到廁所,蘇顏推門進去,方便完,又跟著顧野一塊往回走,走到門口,顧野說:“你等一下。”


    他從院子裏拿了臉盆,去院子裏的自來水處接了水,給蘇顏衝了腳,又重複一遍,衝了自己腳上的泥,倆人才回屋。


    顧野關了門,又把雨傘放在地板上晾著。


    蘇顏身上一點都沒濕,可顧野剛才把雨傘都遮在蘇顏身上,半邊身子都濕了。


    蘇顏去衣櫃裏給他翻找出背心短褲換上。


    換完衣裳,蘇顏想了想又說:“要不咱們看看屋裏有沒有漏雨?”


    顧野在她的發頂揉了一把,說:“上次你說廁所漏雨的時候,我就檢查過屋頂,不會漏雨。”


    見她仍不放心,就說:“走吧,你不放心咱們就去看看。”


    倆人把每個屋的屋頂都看了一遍,沒有漏雨,看完最後一個屋子,蘇顏才覺察顧野一直握著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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