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很好辦,二位的手腳功夫該是都不差吧。”林蓉笑眯眯道。


    祈達氏笑得非常爽朗:“我功夫更好些,你沒瞧他都不敢納妾,要是我打不過她,府裏指不定多少花蝴蝶呢。”


    嗯?陸成材雖然已經徹底歇了納妾的心思,可聞言還是非常微妙的看了殷明煦一眼,在這方麵郡王妃和他娘子應該很有共同語言啊。


    當然,四目相對的殷明煦和陸大郎也惺惺相惜,非常默契懂得了對方,各自給對方一個鄙視的眼神,然後非常自然(厚臉皮)地挪開了眼神。


    等殷明煦看到林蓉讓人拿出來的衣裳,還是忍不住黑了臉,這是舞獅子的套裝,陸成材的娘子這是準備叫他們倆舞獅?


    “這……在哪裏呢?”遲疑問出口,祈達氏不自覺望向了湖中錯落的木樁,人止不住有些恍惚。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她就是功夫再厲害也有可能摔下來啊,若是摔在地上也就算了,摔進水裏……她不會泅水。


    林蓉明白他們的意思,笑著搖搖頭:“不必在水裏,水裏我有另外的安排,你們隻需要在那富貴花開的圖案下舞便可。”


    “那有什麽意思?”祈達氏又有些不滿足了,平地上是要安全很多,可也沒什麽新意啊。


    “若是你們走過的地方步步花開呢?若是花開的地方蝴蝶都被吸引過來呢?最後所有的花氤氳成一片,組成荊朝的疆域圖呢?”林蓉笑著問。


    她是想著,童生的聞喜宴因著童生隻是個開始,所以需要鼓舞,需要振奮精神,可是已經到了舉子這個階段,基本上大都已經是一方鄉紳,再往上走圖謀的是宏圖大業和理想,那般便沒什麽必要。


    更甚者很多舉人老爺能被稱之為老爺,確實大都年紀不算小,至少也是中年人,萬一身體不好有個心髒病啥的,噶一下過去了可怎麽整?還是平和文雅一點,隻要震驚便夠了。


    “荊朝疆域圖?”殷明煦果然來了興致,“怎麽可能呢?我都看見了,那花兒不是已經開了?”


    林蓉微笑:“不過是一點點小手段而已,在潁州府和揚州府附近的山頭上有種植物,用其汁液浸泡過後的布麵,撒上米醋水,便能夠開出紅花來。”


    這是初中時涉及到的非常簡單的化學反應,隻是簡單用布麵是不夠的,她在不同的部分,分別采用了布麵和針線浸泡的方式,才能夠布局成為不同的花朵。


    而這從石蕊地衣當中提取出來的汁液範圍則被牢牢固定在了一定範圍內,邊緣林蓉仿照了荊朝的疆域圖輪廓,近了看不出什麽,自上而下隻要是看過疆域圖的都明白那是什麽。


    至於吸引蝴蝶來嘛,她沒有用蜂蜜什麽的,她一個馴獸大師也用不著,到時候用異能就行了。


    隻是這些就不用跟他們解釋,連陸成材都聽得一知半解,隻是這些東西做的時候林蓉沒瞞著陸成材,所以他已經知道會有多神奇了。


    所以此刻見到殷明煦兩口子的詫異和迫不及待,他心裏別提多舒爽了。


    啊,這就是看見土包子開眼的舒坦吧?嗯,好像有哪裏不太對的亞子。


    殷明煦和祈達氏對林蓉所形容的效果都非常感興趣,兩個人也不多問,驚喜嘛,有些事情提前說出來也隻能勾得他們心更癢罷了,還不如保證到時候出盡風頭來的巧妙。


    半個月功夫眨眼就過去了,舉人放榜的時候,來福客棧並沒有參與,若是提前報喜,可能會涉及到科舉舞弊等敏感的話題,鄉試與府試規模完全不同,別說陸家,就是殷明煦都不會摻和。


    真正的聞喜宴是在放榜後翌日傍晚,代替了過去的瓊林宴,參與的是中了舉的一榜八十七位舉人,並著蘇州府大大小小的有頭有臉人家。


    聖人果然給殷明煦麵子,帶著想辦法跟著一起過來的成王,擺明車馬來到蘇州府,得到了包括揚州府在內的所有官員們誠惶誠恐的拜見。


    聖人到的時候正好是聞喜宴的前一天,所以揚州府那邊也知道了聖人會參加聞喜宴的事情,這聞喜宴還不是在郡王府,是在一家叫做來福客棧的新客棧,聽說是馬家開的。


    這可給揚州府的權貴們氣壞了,馬家你到底是哪兒的高門望族,你特娘的在蘇州府開客棧,引得聖人前去,你怎麽不幹脆搬到蘇州府去呢?


    還沒來得及抱怨,眾人就發現了,哦,他們揚州府也有來福客棧,將來鄉試結束後也有聞喜宴。


    那怎麽辦呢?總不能怪馬家怎麽不上天,叫聖人將鄉試年年定在揚州府呢,那恐怕上天下地獄的會是他們。


    沒法子,這就到了各大家族展現自己實力的時候,如何能在一夜之間,還要加上一個白天,爭取到能夠參加這場規模空前的聞喜宴的資格,就成了各大家族頭疼的事兒。


    謝家是不用頭疼的,馬家再跟謝家不對付,同為揚州府的望族,怎麽也不能不給謝家這個麵子,帖子早早就舀到了謝家家主手中。


    本來謝家是打算讓謝家的繼承人謝明勳帶著夫人前往的,結果知道聖人也來了,謝家哪敢怠慢,家主並著主母,帶著長子謝明勳夫婦一起提前大半天就到了來福客棧。


    謝家進門的時候,陸成材正好在客棧大堂裏聽掌櫃的稟報下午茶的安排,這些事兒林蓉是不管的,都交給了陸有福父子和陸大管著,陸大得看著潁州府的客棧,陸有福兩口子來了,陸大郎也不好讓長輩跑上跑下,隻能自己來。


    謝明勳正為遞到手裏帶著熟悉香氣的棉巾覺得心裏舒坦的時候,就看到了陸成材,不怪他一個高門望族的繼承人會認識無名之輩陸大郎,實在是陸大郎他長得好,大小也是潁州府的一號風流人物(曾經的),讓人見之難忘。


    身為潁州府的潮流風向標,有人追捧就有人看不慣他,他那小青梅進了謝家門,成了謝明勳妾室的事兒,早就被人捅到了謝明勳耳中。


    謝明勳不在乎自家妾室曾經有個普通老百姓的竹馬,認識陸成材也不過是曾經去潁州府時,在月生坊偶然從樓上看見路過的陸大郎,那張俊俏的臉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正因為陸大郎的俊美,叫五官隻能算是端正的謝明勳對自家還算受寵的妾室心裏起了齟齬,有那樣一個俊美的竹馬,她愛的到底是誰?嫁過來為得也不過是謝家的權勢吧?


    此後他的興致就慢慢淡了,阿薔使勁渾身解數,也不過隻能偶爾見著謝明勳罷了,早就已經失寵。


    如今再次看見陸成材,倒是讓謝明勳瞬間記起自己腦門兒上顏色不太正,臉色就有點不太好看。


    “他怎麽也在這兒?”謝明勳不滿地對著跑堂道,“那位郎君我記得隻是個普通人家的小郎罷了,如今這裏可都是有身份的體麵人家,那些普通客人也該清一清了吧?”


    跑堂眼神有些奇怪,您記得那時普通人家的小郎君,怎麽就不記得他家裏還有家客棧叫來福客棧呢?


    “回貴人的話,奴做不得主,那位陸先生乃是郡王的貴賓,這客棧也是陸先生仿著潁州府的來福客棧修的,今日聞喜宴也是仿了潁州府來福客棧的聞喜宴呢。”跑堂極為客氣又禮貌地回話。


    可這話幾乎跟一巴掌打在謝明勳臉上似的,怎麽個意思?那聖人今日來看的不就是陸成材的展揚?而且跑堂稱之為先生,這年頭一般男兒最多都隻能被稱之為郎君,隻有有大才或者極被人尊敬的,才能被稱先生。


    謝明勳倒是沒覺得陸成材的崛起叫他難受,畢竟是謝家下一任家主,這點胸襟他還是有的,他隻是覺得自己剛才漫不經心像是碾死一隻螞蟻一樣輕鬆的話,說出口就是個笑話。


    謝家的繼承人,在大庭廣眾之下鬧了笑話,這叫人知道……


    謝老爺臉色也有些發沉,冷冷看了謝明勳一眼:“少說多看,這裏沒有我們謝家說話的地方。”


    說完這話,他也不管謝明勳臉色是不是蒼白,對著跑堂好言好語謝過,客客氣氣進了客房去休息,等待傍晚開宴。


    甭管什麽馬家還是謝家,本來在慧郡王麵前就硬氣不起來,如今不是前朝了,士族再體麵在皇族麵前不吃香。更不用說在聖人麵前,聖人恨不能士族都死絕了換上忠心於他的寒門學子才好呢。


    即便是給了士族喘息之機,可聖人為了不重蹈前朝覆轍,對世家一直都比較苛刻,在這種時候,怎麽裝孫子都不為過,想當大爺,咋,平時不夠你浪的?


    且不說謝家爺倆關起門來怎麽說話,有聖人要來參加的消息在前,誰也不敢拿喬,幾乎都是早早來了。


    蘇州府的來福客棧因為慧郡王府的財大氣粗,開的很是不小,幾乎占了蘇州府最大的未鳶湖半個湖區。除了四層高的客棧主體外,還有湖景別墅樣式的木屋許多座,休閑區也不少,足夠貴人們體麵又安靜的等待聖人到來。


    這一次沒了山呼海嘯的歡迎光臨,有聖人在,其他人自然就不用想這麽展揚的事兒。


    於是,這聞喜宴便從似是四麵八方傳過來的,歡樂又喜慶的弦子聲開始。


    聖人沒給眾人山呼海嘯的機會,他直接就從後門上到了來福客棧四層的天福閣,四層也就隻有這一層,算是慧郡王以後留給自己享受的地方,如今這裏迎來了更尊貴的客人。


    聖人聽見樂聲,還挺好奇地起身站到了欄杆麵前,正好看到那栩栩如生的花開富貴圖。


    “子城就是喜歡搗鼓這些新鮮奇怪的物什。”聖人忍不住笑出聲來,他身為帝王,見過的好東西太多,哪怕是沒見過的東西出現,他也不怎麽驚奇,“他人呢?請朕過來,他倒是不見了蹤影,這一下午都沒看見他了。”


    慧郡王府的管家躬身賠笑:“奴可不敢壞了郡王的好事兒,郡王吩咐,說是要給聖人獻上最誠摯的驚喜。”


    誠摯這個詞兒還是林蓉不經意間說的,本來該是用忠誠的,隻是殷明煦覺得膈應,這受寵的和被寵的都心知肚明,遠離上京便是慧郡王的表態,麵對麵耍弄他願意,語言上卑躬屈膝他就不樂意了。


    “哈哈哈……好,朕也許久沒見他了,倒是要看看他能折騰出什麽來。”胖乎乎的聖人摸著幾乎快要生了似的肚子,瞧著特別高興。


    成王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心裏罵殷明煦狡猾奸詐,這臭小子打小就淨會做些溜須拍馬的事兒,偏偏聖人就吃他這一套,真真是敗壞了荊朝的風氣。


    氣憤的成王沒看見聖人不經意掃過他時略有深意的眼神,還有聖人瞧著舉子們所在的三層時,微微發冷的神色。


    就在這時,弦子突然一停,輕巧歡快的鼓聲慢慢響起,像是腰鼓的動靜,似乎鼓槌上是係著風鈴的,每一下都帶著叮鈴鈴的清脆,讓人不自覺心情就要雀躍些許。


    這時候,突然從天而降一隻大獅子,火紅的皮毛趁著金黃色的大眼睛,有幾分凶神惡煞的威嚴,可那靈活擺動的身姿又帶著一點歡快。


    眾人忍不住驚呼,誰也沒看見這獅子從哪兒落下來的,這從天而降可真是太神奇了。


    傍晚夕陽還很烈,大家都能看清楚,那獅子身上並無繩索。


    就在眾人驚訝之時,更讓人詫異的事情發生了,這獅子隨著叮鈴鈴作響的鼓聲,邁著妖嬈的步伐在富貴花開圖上走過,幾乎每走一步,腳下都要綻放出新的玫紅色花朵,一朵朵極為逼真,連從淺到深的花蕊都能看清楚。


    “天呐!你們看!”有人指著遠處驚呼。


    眾人隨之看過去,數不清的蝴蝶從湖麵低低飛過,最後都圍繞著地麵上的花朵上下翻飛,夕陽的緋色逆向打在這美景上,戳進人眼眶裏,成了讓人永生難忘的唯美畫卷。


    鼓聲越來越急,獅子上下舞動越來越歡快,它幾乎圍繞著整個場地轉圈,地麵上開出一朵又一朵嬌豔的花兒來,蝴蝶一次又一次停留在這裏不肯離去。


    眾人以為這就是最讓人驚訝的事情了,沒想到最後鼓聲沒有急促到讓人心髒都跟著跳到嗓子眼兒,反而是慢慢的,慢慢的,放緩了速度,鈴鐺的聲音倒是大了些,絲竹之音奏響一首波瀾壯闊的曲子,而獅子慢慢後退,最後坐在地上,對著客棧方向地下了威武的頭顱,不動了。


    大家都以為這是耍弄完了的意思,沒想到突然有人高喝出聲:“荊朝疆域圖!”


    “天呐!是我大荊!大荊的疆域圖!”


    這時候,從遠至近,四麵八方,隱藏在被修剪的精致唯美的植物後麵的仆從們,齊聲高喝:“聞大荊之壯闊,喜人才之輩出!賀!賀!賀!賀大荊萬壽無疆!賀舉子前途無量!賀聖人萬歲!萬歲!萬萬歲!”


    其他的話都叫人震撼,最後一句話不跟是不行的,甭管是因為激動還是對大荊的忠誠,這種時候,無論身份高低,都願意放開嗓子高喊——


    “萬歲!萬歲!萬萬歲!”


    舉人中的解元高舉著火把跪在獅子旁邊,大聲奏請:“請聖人允準點聖火,賀我大荊萬壽無疆!”


    聖人走出來,站在四層的露台上,聲音不算大,可眾人都聽見了,他隻說了一個字:“允!”


    夕陽西下,無人斷腸,在聖人的光臨之下,聞喜宴的開端,終於還是有了山呼海嘯的模樣。


    待得傍晚紅霞的最後一絲餘光也被夜色吞沒,客棧內到處都亮起了銀月燈,明亮如白晝,沒有讓人有絲毫的視線不明。


    如今銀月燈和風扇幾乎成了大荊最受人歡迎的物什,於家賺的是盆滿缽滿,也正因此,才能在成王麵前留下了體麵,也暫時護住了那位側妃的性命。


    可外麵還是黑的,包括心情激動的學子在內,都有些摸不著頭腦,這就完了?雖然震撼,可是不是太短小了一點?


    這時候,外頭沿著舞台的方向,一盞又一盞銀月燈緩緩被穿著火紅色衣裳的婢子們點亮。


    甚至連聖人都有些驚訝,這些婢子難不成都會輕功?她們竟然還有人再水麵上如履平地,點亮了木樁上麵的銀月燈。


    隨即聖人便想明白了,既然有木樁露出來,那肯定就有沒露出來的。


    他指著已經洗漱過的殷明煦笑罵:“你啊,天天都折騰這些奇淫技巧,就會耍弄人心,倒是不見你管管蘇州府的事體。”


    殷明煦懶洋洋地笑:“瞧您說的,我怎麽就隻會耍弄人心了呢?接下來的場麵非叫您大吃一驚不可。”


    “哦?就跟那疆域圖似的?”聖人似笑非笑道,雖然確實很讓人震撼,可也遠遠達不到讓聖人震驚的程度,他身處高位,實在是見過太多新奇物什。


    成王在一邊笑著替殷明煦說話(使絆子):“父皇不如看看,堂弟他一直都沒叫父皇失望過,這次想必也不會讓父皇失望,不然他怎麽好意思勞動您的大駕,讓您這般辛苦來一趟呢。”


    殷明煦唇角微勾,笑而不語,成王這種惡心人的手段好些年也不見改變,也不知道堂伯怎麽能閉著眼寵他這麽久。


    “堂哥說得對,這不就來了,您看——”殷明煦話是說完了,可說完他自個而都沒忍住瞪大了眼睛。


    隻是也沒人注意到他的表情了,眼神都不自覺直勾勾衝著湖中心看過去,再也挪不開眼。


    第62章 海風好鹹啊!(二合一)……


    轟隆隆的鼓聲低沉而舒緩的敲在人心上,不缺乏震撼,卻似乎又能讓人理所當然的接受,隻忍不住心潮澎湃。


    在鼓聲重錘響起的第一個瞬間,天上突然飛起了火花,燦若星辰的花火在精彩亮相後,落入水中,卻也照亮了水裏的風景,再看就更震撼了些。


    每一次鼓槌落下,帶給人們的不光是轟隆隆的宏偉鼓聲,還有水花四濺的力量,數不清的紅衣緊身長袍兒郎,就站在水中,用水來展示力量,靠花火昭顯剛柔並濟。


    花火一次次在空中無聲炸開,鼓聲的宏偉替這絢爛的美景增添了節奏,這一刻不需要絲竹,不需要鈴音,任何樂音似乎都是畫蛇添足,隻單純又緩慢的鼓聲不絕於耳,便足以讓人感覺到,那火花與映射在水光中的倒影都是那麽的叫人心醉神怡。


    可林蓉要的不是大家的醉心,她要的是刻骨銘心,所以再一次從天而降的柳先生這次身穿廣袖白衣,翩翩落與水麵,這是他在今晚最後的溫柔時刻。


    隨後,他在身前握住了純金色的長棍,有身穿黑衣的仆從往裏倒已經被加熱成為了白色的鐵水,從遠處看過去,仿佛是他手中的長棍自己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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