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般宴席中途遣走簡直是......


    可內侍卻再沒給她掙紮的機會。


    “公爺同夫人當真是伉儷情深。”


    鬧劇結束,便有人開始上前恭維。


    “國公夫人小小年紀便可主持這般晚宴,也是有才女子。”


    “這般窈窕淑女又能歌善舞,慧智蘭心,當真同公爺郎才女貌,真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


    話頭再次開始向奚蕊身上傾倒,在那後方從六品官職落座之位,沈曜默默瞧著著那高台之上的明媚女子,杯中的酒飲了一杯又一杯。


    明明是辛辣之味,可他卻隻嚐到了苦澀。


    他一直知道他的蕊妹妹擁有的不僅僅是美貌,她不僅聰慧過人,也極其善良。


    就連拒絕他都要說是自己是愛好奢靡,恐他予她不能。


    那樣美好的她,確實該屬於更值得之人,使她綻放更甚的光芒。


    奚靈在沈曜身側看他這般頹然的模樣,甚至連身側同僚叫他都未曾聽見,心中亦是百般難捱。


    曾經張揚不馴的瞳中出現了婚前從未有過的小心翼翼。


    她伸出錦帕想要為他擦拭滴落衣襟的酒水,卻被人扼住了手腕,然後瞬間放開。


    沈曜與她拉開距離,眉目間恢複疏離清冷:“不必麻煩了,我出去清醒片刻。”


    奚靈空著手,視線順著他的起身,喃喃叫了聲:“寂之哥......”


    可回應她的隻有他毫無留念的背影。


    奚靈緩緩放下手,斂下的眼簾中是無邊落寞。


    他待她極盡夫妻禮儀,卻從來不讓她碰他半分。


    可她……已經很努力很努力地在變得溫柔了。


    ......


    而另一方,他們就這奚蕊的優點已然有愈談愈深的趨勢。


    戶部尚書夫人笑著道:“說起來,國公夫人可是位極其心靈手巧的人兒,臣婦前段時間還同太皇太後及諸姐妹一道見著國公夫人親手製備胭脂呢!”


    林知眠詫異挑眉:“蕊蕊竟還會製胭脂?”


    太皇太後聽言也跟著道:“先前忘了叫上知眠一道來,不過日後有的是機會,就怕玄羿回來了不肯放人咯。”


    “公爺與夫人新婚不久,當是如膠似漆......”


    “不說臣婦倒是沒注意到,國公夫人今日這花鈿顏色與形狀臣婦可從未見過,該也是夫人親手做的?”


    ......


    奚蕊假笑到麵目僵硬。


    她十分不理解今日分明是太皇太後六十壽誕,為何現下的話題全部在她身上。


    關鍵是她還隻能跟著點頭。


    沉重頭冠壓著脖頸又連著腰背開始酸痛,她不自覺地輕輕扭腰,又動動脖子,想要舒緩一些。


    忽然一隻大手覆上了她的後腰,奚蕊一驚,下意識望去便看到了祁朔泰然自若的眼瞳。


    她一動不敢動,隻能感受著股股熱流從他掌心傳來,又輕輕揉捏,那方才僵直的後背竟舒服了許多。


    “夫君......?”她悄悄叫了聲。


    他這是在……


    心下淌過微微暖意,奚蕊抿了抿唇又道:“謝謝夫君。”


    祁朔睥視她一眼,雖未言語,但手中動作依舊。


    前方諸人還在絮絮叨叨著交談什麽,可奚蕊卻再也聽不見。


    她不動聲色地朝祁朔那邊靠了靠,掩蓋在旁人所瞧不見的地方輕輕彎了唇角。


    真好呀。


    第46章 “是我。”


    宴會到了後半場已是月上柳梢, 此時高台諸位的注意終於從奚蕊身上轉移。


    她那根緊繃的弦逐漸鬆緩,中午為了早些沐浴梳妝都未用多少午膳,此時倒覺得有些餓了, 於是她執起筷子用了幾口小食。


    腹中饑餓感褪去,可也不知是不是方才貪嘴, 將祁朔那份酥山一道吃了的原因, 此時的她隱隱覺得有些小腹酸脹。


    奚蕊攏在袖中的手掌揉了揉肚子, 無意識地朝安陽侯那邊看去。


    卻見原本江予沐所在的地方空空如也, 連帶著安陽世子都也一道不在。


    這麽巧?


    複又看向那早已看倦的歌舞,奚蕊緘默半響,而後伸手扯了扯身邊男人的袖子,又以袖口掩麵。


    “夫君,夫君......”


    祁朔瞥她一眼, 便見她晃了晃那被桌案遮擋的雙腿, 帶著裙擺輕動。


    “……妾身腿坐麻了。”


    頓了頓, 奚蕊繼續輕聲道, “可以出去活動活動嗎……?”


    眼前女子露出了對春水含波的杏眸眨了又眨,儼然一副楚楚動人又我見猶憐的模樣。


    他沉吟片刻, 收回目光:“別跑太遠。”


    得到應允的奚蕊眸中倏得泛起喜色。


    她嘿嘿一笑,連著應了兩聲不會,而後隨便尋了個由頭起身, 朝太皇太後和裴雲昭告了退。


    離了殿的她抬頭看向那如水夜色中的一彎明月, 終於軟了那緊繃的腰身。


    她長吐一口濁氣,又揉了揉脖頸。


    這處在眾多視線之上的席位當真是要比以往躲在後麵蹭賞賜要難得多。


    好在現在終於可以肆無忌憚地伸展那僵硬的四肢,若非方才有祁朔幫她揉捏腰背,她現在怕是連站起來都十分困難。


    ......


    暗黑宮苑小道間,江予沐攥緊方才席上被塞入手心的字條一路行至暗色最深處。


    她抿著紅唇緊成一線, 在看到眼前之人時眼底閃過一絲不安與不耐。


    “父親叫我來所為何事?”


    江父背對著她轉過身,冷笑一聲:“倒是還記得我這個父親?這些時日邀你回府可是愈發叫不動了?”


    江予沐不想同他虛與委蛇,壓下心中憤懣,緩聲道:“父親先前要的銀子我早已遣人送去,現在又是作何?”


    江父輕嗤,現下周遭無人,竟是裝也懶得裝了。


    “你可當真是會避重就輕,分著送那麽些銀子敷衍了事,江家養你這麽大,你便是這樣回報的?!“


    江予沐被這番話說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胸口因著憤怒大肆起伏。


    她在無數個日夜繡得繡品賣來的銀兩全數遣人送去了江府,卻不曾想得到的依舊是這般無賴譴責。


    眼眶開始泛紅,她看著眼前橫眉怒目的父親,隻覺得心中厭惡至極。


    “父親未免也太強詞奪理了!”


    “強詞奪理?”江父眉頭猛挑,伸手便欲朝她一掌揮來。


    他這女兒一向是溫順無比,今日竟這般忤逆與他,簡直反了天了!


    江予沐闔眼側頭,斂下的眼簾壓下紅透的眼尾,可預想的疼痛卻並未出現。


    “江監正原來在這裏,可叫在下好一頓找。”


    季北庭眉目含笑,扼住江父手腕的指節卻未有絲毫退讓。


    江父被捏著腕骨痛到麵色發白,嘴唇哆嗦著:“小......小季大人怎麽會在此處?”


    季北庭父親乃當朝丞相,是以,朝中老臣見他時為表區分,皆會喚一聲小季大人。


    “在下前幾日路過上林苑見著有簇花開得不錯,便向陛下提過一句,這不是想來尋到監正大人,為在下移種府中?”


    季北庭一邊雲淡風輕著將他的手臂掰回,一邊解釋道。


    江父額角疼得直冒冷汗,卻依舊維持著表麵笑意:“......不過是這等細枝末節的小事,小季大人派個下人過來通報便是,何須親自走這一遭?”


    “那便有勞江監正了。”季北庭笑笑不可置否,又狀似輕鬆地環顧四周一遭,疑惑出聲:“江監正可是還有什麽事?”


    本是想等到他走再言的江父聞聲麵色一僵,在見著他那十足自若的眸時卻又不敢多說一句。


    他連連擺手,訕笑道:“無事了,無事了,這便走,小季大人也早些回席吧。”


    “多謝江監正提醒。”季北庭虛虛抱拳拱手。


    直到江父步伐微亂著遠離了視線他才終於轉身看那眼底微紅的女子。


    江予沐不知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裏,更不知他為何會幫自己,本就是不善言談的性子,此時倒是愈發緘默。


    靜謐的夜中隻有蟲吟聲聲,男子清朗的聲線輕聲響起。


    “欠了多少銀子?”


    江予沐微愕抬眸。


    季北庭挑挑眉,複而摸了摸鼻子道:“前不久在下路過賭坊,有幸見令兄同他人爭鬥。”


    一語出,江予沐麵色更白了一些。


    見她這不堪調侃的模樣,季北庭輕哼一聲,索性不再打趣:“這件事你沒有和國公夫人說?”


    江予沐睫毛顫了顫,終於開了口:“......煩請季公子莫將此事告知蕊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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