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奚蕊眼簾上抬,瞧著他鋒利的下顎,怔忪片刻,話到嘴邊卻又變了味。


    “在想當初在景州,倘若沒有你,便也沒有我了。”


    語畢,祁朔眉頭擰住,剛想開口,驀地脖子一緊,小姑娘摟住了他,眉眼彎彎:“不過沒有這個倘若,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掌著她後腰的手掌收緊,他喉結滾動,卻又見她慢慢變了臉色。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我這樣的好運。”奚蕊鬆開了他,坐直了身子,想起了方才和林知眠聊過的另一些事。


    “從前我覺得自家窮困潦倒,旁的大臣家小姐一個個都比我富裕,可是現在看來……似乎大部分人過的都還不如我。”她歎了口氣,“當真是民生艱苦。”


    “何時這樣有覺悟?”忽而男子低笑一聲,隨即頭頂被揉搓兩下。


    “……?”


    奚蕊不滿地躲開他的□□,撅唇:“我一直都很有覺悟!”


    瞧著她那氣呼呼的小臉,祁朔不由得想到了先前種種摳門行徑,但笑不語。


    “我是真的覺得……”


    “會好的。”


    他握住了她的手,指尖摩挲過她細嫩的掌心,穿插而過,十指交握。


    祁朔俯視對上小姑娘瀲灩波光的杏眸,悸動燃起,他俯身吻了吻她的額,又重複了一遍:“一切都會好的。”


    因為,他們一直在做這樣的事。


    第82章 “倒也不是,沒有別的辦……


    輔國公府。


    奚蕊單手撐著腮幫, 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桌麵,目光無神地透過窗沿瞧著外麵那灰白色的天空,心有猶疑, 一口氣歎了又歎。


    阿綾今晨便出了門,如今已過午時, 怎得還沒回來?


    那日經林知眠所言, 京都琉璃閣打著自己的名號提高胭脂標價之事一直在她心中來回輾轉。


    是以, 今日一大早她便派了阿綾去購上一份回來瞧瞧, 她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何等精品。


    就在她等得快要睡著時,阿綾終於持著小巧的錦盒踏入了門檻,雙頰被冷風凍得通紅,一看便是在外麵吹了許久。


    “夫人,奴婢已經按您的吩咐去購來那琉璃閣今日所上胭脂了。”


    奚蕊直起身子接過錦盒:“怎麽回來得這樣晚?”


    阿綾臉色發苦:“夫人有所不知, 為了搶這胭脂, 許多世家婦人小姐的丫鬟們不過卯時便去等著了, 夫人又吩咐不可暴露輔國公府的身份, 奴婢便生生排到了午時。”


    聞言奚蕊稍稍蹙眉,寬慰道:“阿綾辛苦了。”


    隻是這竟是比她想象的還要瘋狂。


    “花了多少銀子?”


    阿綾眼神閃躲:“......一百兩。”


    “......?!”


    若是還在奚府的話, 這都趕得上爹爹兩個月的俸祿了!


    打開錦盒的手指微微顫抖,奚蕊眼皮跳個不停,可那入目所見的胭脂也並非想象的那般驚豔。


    她十分肉疼地用指尖抹開了一點, 放到鼻尖嗅了嗅, 又暈散在手臂上借著日光觀察半響。


    “......”


    這……和那一兩銀子一盒的削價胭脂有什麽區別嗎?


    “奴婢瞧著好像還不如夫人自己做得成色好。”文茵在側看了看,道了句。


    “何止是不如夫人做得好?簡直是天差地別好嗎!”阿綾瞧著,也附和道。


    “奴婢覺得他們就是利用夫人之名博人眼球!”


    “就是就是!”


    ......


    奚蕊聽著二人憤懣不平的一來一往,複而轉眸,指尖輕輕摩挲過錦盒邊緣。


    隻覺不光是肉疼, 頭也有點疼。


    雖然以她目前的身份來說,這等小事本不該去參與,可越是這樣暗示自己,腦海裏那股隔應之感便愈發的強烈。


    若是以前的自己便也罷了,畢竟思維常年被那什麽琉璃閣、錦和樓牽著走,倒也沒想那麽多。


    可現在,許是通過德叔涉獵了不少管理產業之事,也或是此番南下所感所知對她影響頗大,亦或是前幾日入宮見到林知眠所提倡勤儉之言,她竟覺得有幾分不妥。


    再者......


    她嫌棄地瞥了眼越看越不順眼的胭脂。


    這也委實搶錢了些。


    “對了夫人,今晨奴婢去琉璃閣的路上遇上了崔大當家還有大少爺及大少夫人。”


    大舅舅還有大表哥和大表嫂來了京都?


    奚蕊略有詫異,她記得崔家人對京都很是抵觸,隻有她成親之時才來觀了禮,後來更是一日都未駐足,連夜趕著回了丹陽縣。


    “可知曉他們前來所為何事?”


    阿綾搖頭:“奴婢不知,崔大當家還讓奴婢莫要驚擾夫人,以免麻煩。”


    “他們住在何處?”


    “好像是......城郊的一處客棧。”


    聽言奚蕊眉頭擰得像麻花。


    旁的人來京都若是有些親戚不說上趕著去,總是也會稍稍尋些幫襯,怎得到了崔家這邊便是避之不及?


    更何況崔家人待她極好,無論如何他們來了京都,她也是不能讓他們住在那種地界的。


    思及此,她起了身:“文茵備車。”


    “夫人您這是......?”


    “去城郊。”


    ......


    南平王身為當今聖上之皇叔,陛下對此番歸京極為重視,並派遣迎接使去城門之外接洗風塵。


    而蕭淩早在數日之前便親自請命作為使者,在南平王歸京車隊距京都百裏之外就起了程。


    安陽候府。


    北風吹打著窗台伶仃,女子清雅的低音順著朔風飄散:“春月。”


    “世子還沒回來嗎?”


    春月咬著唇看著自己世子妃毫無血色的側臉,心中為難與擔憂交織。


    自上次世子與世子妃不知因何不歡而散之後,世子妃便一直是這樣鬱鬱寡歡,終日不見笑顏的模樣。


    “世子妃忘了,世子爺去迎南平王,哪有這樣快便回來?”


    是啊,離京都還有百裏地他便去了,這一路上風雪交織走走停停,待到回京,也不知還要耗上幾日。


    江予沐低斂著眸扯動了下唇角,交疊於小腹的手掌收攏,一雙剪水秋瞳中此時黯淡無光。


    她本以為自己做好了準備,可當這一日真的來臨時卻發現到底是高估了自己。


    她不斷暗示自己他不過是和平常一樣,外出處理公務要離開三五日,很快就能回來,可越是這樣逼迫自己去想,那心中的壓抑與窒息便愈發強烈。


    他定是見到了南平郡主吧?


    他們會談些什麽呢?


    是述說這分別十年來的日日夜夜?亦或是再續先前陰差陽錯的遺憾......?


    “世子妃!”見她突然擰眉彎腰,春月大駭上前。


    江予沐捂著小腹喘了幾口氣,臉色更是煞白了幾分。


    “......我沒事。”她推開春月,自顧自地想要起身,可終究是顫巍了兩下,依著春月扶起才能站穩。


    “世子妃,奴婢去請醫師......”


    “不必了。”


    小腹中方才的抽痛逐漸平緩,江予沐緩緩站直了身,又往外走了幾步,冷風吹起她鬢邊的碎發,雲鬢霧鬟中染盡蒼白又破碎的美。


    “世子妃,您的這一胎本就不算安穩,還是需要仔細著身子。”


    春月知曉自家世子妃若真是執拗起來也是無人能勸,雖滿目擔憂卻也隻能持著披風為她披上。


    江予沐就這樣瞧著外麵的風起葉落,出神了不知多久。


    忽然天空飄下來簌簌白雪,她緩緩伸出右手,見著那一抹鵝毛狀的絲絨落於手心又瞬間消融。


    不知怎得,她感覺自己的生命也像如此。


    江予沐其實很羨慕奚蕊,想當初她為了拒婚都可以做到以自己的名節為代價終身不嫁也不從,而分明二人年紀相差無幾,自己的心境卻沒有她半分朝氣與果決。


    她也憎恨於自己的優柔寡斷,明明隻需要好好做蕭淩的世子妃,相夫教子便夠,可不知在何時開始,竟想要奢望更多。


    隻是奢望終究隻是奢望,她不能激怒他,也不敢激怒他。


    畢竟......她如今能倚仗的,也隻有他了。


    可......


    “春月,備車。”


    “世子妃您是要去......”


    “去城門。”


    江予沐轉過身,不再看外邊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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