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在陽山機械冶金專科學校的院內,雖然是專科,卻是部屬高校,少有的恢複高考第一年分數線就不低的學校。整個省內的機械人才,基本上都是從這所學校輸出的。


    到了家,趙淮親切地問候了司機兩句,留他喝一碗熱茶。


    “趙校長,您快進去吧,我沒事兒!”司機感激涕零地,“我就不進去了,您也注意身體。”


    趙淮又寒暄了幾句,這才轉身進了小別墅。


    雖然對外親切,但是在家的時候,趙淮卻是說一不二的。他一進門,原本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的趙芸芸,立刻坐了起來。


    “沒個正經樣子,”趙淮看她坐直,把夾棉大衣脫下來丟到趙芸芸身上,“當初就應該把你嫁過去!”


    “爸爸!”趙芸芸把大衣掛好,生氣又不敢、帶著一點撒嬌的腔調抱怨,“反正姐姐也是個傻子,她嫁過去不是正好嗎?”


    “傻子?”趙淮從鼻腔裏哼了一聲,“十個你加起來都沒她聰明!”


    趙夫人從樓上下來了:“哎喲,這是哪來的火氣?”


    “都是你慣的!要不是她逃婚,我能把音音嫁到那個地方去?今天何止是不順利,我這張老臉都丟盡了!”


    “別跟我發脾氣,”趙夫人不吃他這一套,“你還能丟臉?牆頭草、隨風倒,吹不倒的趙大佬。誰不知道你趙淮長袖善舞,叫你那個殘廢女婿為難了,你跟芸芸發什麽脾氣!”


    “你這當媽的,得一碗水端平才行,”趙淮坐在沙發上,奇怪地發現自己竟然不生氣,“以後多給那邊送點東西,明天把音音嫁妝裏的收音機和縫紉機都送過去。”


    “爸!那是我的嫁妝!”


    趙芸芸從沙發上彈起來了。


    當初那可是給她準備的嫁妝,收音機是上海的,縫紉機是蝴蝶的,都是最好的牌子!


    “憑什麽給那個傻子啊?她還嫁了個殘廢……”


    趙淮看了自己這個真傻的二女兒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要是跟你姐姐一樣傻,別說陪嫁個收音機了,電視機都行。可惜她是假傻,你倒是個真傻。“


    “爸爸!”


    趙芸芸眼淚都下來了,轉身往二樓跑。趙淮看著她的身影,麵無表情。


    要不是這個閨女逃婚,他怎麽會失去這麽聰明一顆棋子!就趙音音這個腦子,如果好好培養,什麽樣的人家嫁不進去?嫁進去什麽樣的人家不能如魚得水?比他的兩個兒子都成器!


    趙芸芸氣鼓鼓地回房間去了,咬牙切齒地把門用力摔上。


    她那個傻子姐姐從小就不討人喜歡,別人說話都聽不懂,害她和媽丟臉。後來好不容易把她送到鄉下姑姥家了,結果不知道怎麽,竟然突然就不傻了。


    本來,有這麽個姐姐能替她嫁到許家去,她還挺高興的。可是爸爸今天這是發什麽瘋?她哪裏就比不上她那個傻姐姐了?


    不過,這個家裏就是趙淮的一言堂。不管趙芸芸怎麽反抗,第二天,她的上海牌收音機和蝴蝶牌縫紉機,還是被送到趙音音那去了。


    收音機搬到了西廂房,趙音音有點試探地把插頭插好,擰開了這台閃著金屬光澤的收音機。


    “……你以為我窮,不好看,就沒有感情嗎?我也會的。如果上帝賦予我財富和美貌,我一定要使你難於離開我……”1


    這時候的電台,經常會把老電影的配音剪輯在一起播放。趙音音迷上了這台收音機:她穿越之前,老太後那才有一台留聲機,她現在的生活,可比皇上還好了!


    全家一起聽了個節目尾巴,然後又聽了和節目氣質極不搭的《國際歌》。這時候的電台廣播節目,開頭都是《東方紅》,結尾都是《國際歌》。


    幾個小孩嚷嚷著還要聽,跑過去小心翼翼地調著波段。


    許雲海對趙音音道:“我這嶽父還真是……一言難盡。”


    他原本以為,經過昨天那麽一段,恐怕以後就可以跟趙淮這老狐狸徹底斷了來往。可不曾想,那邊居然就客氣起來了!


    “這才是真正的老狐狸呢,”趙音音一向會對付這種人,要打得對方怕了才行,不然說不準什麽時候就被對方利用一下,“不過,隻要他以後不會用你的名義去搭上王旅長這條線,也就夠了。”


    對趙淮這樣的真小人,叫他怕叫他重視,總比叫他輕視的好。瞧他之前見都不見自己、就把她嫁過來的舉動,這人的血怕是比毒蛇還要涼。


    “而且,本來這些就是應該給我的嫁妝,不要白不要!”


    大致看了看收音機的尺寸,趙音音又喜滋滋去看縫紉機。


    她不會用這東西,可是光聽名字,光看著這縫紉機的針尖也知道,這東西大致是做什麽的。


    當初在宮裏的時候,帶她的姑姑愛俏又要強,叫這些小宮女整日整夜沒完沒了地給她改衣裳。今天這件衣服鑲三道邊,明天那雙鞋拆了重新繡。要是有這東西,那可就不用遭罪了!


    她小心翼翼地踩了一腳縫紉機下麵的踏板,針頭一下子就紮了下去,嚇得趙音音往後跳了一步。


    “小心點!”


    許雲海怕她摔了或者紮了自己的手,指點她道:“李巧家裏頭有縫紉機,你找她教你怎麽縫,有這東西縫衣服可快了。”


    “隻可惜家裏頭沒什麽布,”趙音音歎口氣,幾個孩子的布票棉花票都領回來了,可是也沒有多少,“回頭還是得打聽打聽,去哪能買些布或者衣裳。”


    她想到什麽,又笑起來:“早知道,昨天我應該在我那好爹麵前提一提這件事的,他家包不齊有不少多的。”


    許雲海麵露厭惡,雖然趙淮送來不少東西,可是這人的人品卻實在叫人一點都喜歡不起來。


    “不用他的,我回頭打聽打聽,看看去哪能買些,哪怕價格高一點也行。”


    “不光是布,最好還能弄點吃的,”趙音音算著日子,“一月末過年,現在可就得開始準備了。”


    她正要列清單,突然聽見外麵有人問:“音音,音音呐?我問一下,許雲海家裏,是不是這兒啊?”


    鄉下的姑姥姥來了!


    這才是她穿越過來之後,對她最真最好的人呢!趙音音喜滋滋站起來,突然想起來,貼著許雲海叮囑他:“咱倆那協議,在我姑姥姥麵前可不許露餡!”


    第18章 二更


    趙音音的姑姥姥姓錢, 叫錢鬆芝,是趙音音姥爺的親妹妹。錢鬆芝男人沒得早,兒子孫子都不在身邊, 把趙音音當親外孫女看的。


    老太太頭上帶了個小帽,手上還拎著個蛇皮袋, 看見趙音音出來先罵她:“告訴你多少回了!戴個帽子再出門, 瞅你聰明了沒幾天, 咋還傻回去了!”


    趙音音小時候總頭疼, 當時的她還是個傻子,親媽都沒發現,還是錢老太太細心發現了。天天給她揉,冬天夏天都怕她凍著,給她縫了好幾頂帽子。


    “姑姥, 我這不就進屋了嗎?”她接過錢老太太手裏頭的蛇皮袋, 要扶她進屋, “你拿這老些東西幹啥啊, 城裏都有。”


    “城裏有啥?吃顆蔥都得上街買,咋的, 進城兩天金貴了,還吃不慣你姑姥種的大蔥了?”


    錢鬆芝不是那種慈愛的老太太,二十幾歲就當了寡婦, 不夠潑辣哪能把幾個兒子都拉扯大?不得叫人欺負死。


    “我這不是怕你累著嘛。”


    趙音音趕緊領老太太進屋, 喊幾個小孩過來認人:“快來,這是姑太姥!”


    錢鬆芝知道趙音音嫁的人家有好幾個侄子侄女,她倒是挺稀罕小孩,從兜裏掏了幾張毛票,一人給了一毛錢, 還使勁兒捏了捏小寶的胖臉蛋。


    許雲海有點不好意思,趕緊叫幾個小孩道謝:“快謝謝姑太姥!”


    之前從王旅長手裏收到的鋼筆,可比不上這一毛錢來得稀罕。家屬院胡同出去拐兩道彎就是小賣部,家屬院的孩子們可沒有一個去光顧過。


    伊伊拿著一毛錢,有點不自在,她伸手把一毛錢遞給趙音音:“嬸嬸,給你。”


    以前在家裏領到壓歲錢,媽媽都要收上去的。


    “給她幹啥,自個留著花!”


    莎莎幹脆利落地把錢揣兜裏了,伊伊和小寶都看趙音音,趙音音樂了:“我還貪你們這一毛錢?趕緊揣兜裏吧,想花的話就叫伊伊領著,去小賣部買點啥。”


    “我不花了吧……”伊伊有點惴惴地,“我攢著。”


    莎莎卻想花錢:“我要花,我想去小賣部!”


    小寶也捏著一毛錢,沒說話,看著伊伊。他現在已經學聰明了,不管啥事兒,隻要跟著姐姐走,就不會挨嬸嬸說,叔叔也會露出欣慰的表情誇他兩句。


    伊伊看著弟弟妹妹的眼神,捏著手裏的一毛錢,又看向嬸嬸。趙音音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去吧,你領著弟弟妹妹去趟小賣部,這是姑太姥給的錢,就是給你們花的。”


    莎莎高高興興地拽著伊伊出去了,小寶在後麵緊緊跟著,許雲海趕緊過來跟老太太道謝:“讓姑姥破費了。”


    錢老太太看許雲海的眼神有點挑剔,要不是當初趙淮嫁女兒的手腳太快,她非得過來把他撓個滿臉花不可!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嫁個走不了道的男人圖個啥?


    “音音也嫁過來倆月了吧?咋連身新衣裳都沒做?”她一眼就看出來,趙音音穿的還是之前的舊衣裳呢,“你工資上交不?”


    趙音音趕緊攔著錢老太太:“上交,錢都擱我這呢。做不做新衣裳的,這不主要是沒票嘛。”


    錢老太太歎口氣:“人家都說城裏吃商品糧好,叫我看,有啥好的?動彈動彈,哪不是錢?”


    她瞥了一眼有點緊張的許雲海,又輕飄飄問了一句:“再過幾天就是音音的生辰了,你有啥打算沒有?”


    趙音音過生日?


    許雲海更緊張了,他壓根就不知道趙音音的生日!


    錢老太太人老成精,一眼就看出來這人壓根沒打算。她要說什麽,趙音音趕緊拿話攔著:“姑姥,你咋來的?坐驢車?”


    錢老太太心疼侄孫女,把話收了,打算私下裏點點趙音音。嫁人那就得當家才行,男人不管咋行?


    “坐的王大麻子家的驢車,一直給我送到街口,後天過來接我,”她又敲打許雲海,“孫女婿,我住兩天行不行?”


    許雲海感覺到老太太隱隱約約一點敵意,趕緊說:“姑姥你住多久都行。”


    趙音音也怕說多了再說漏了——她跟許雲海畢竟不是真夫妻,幹脆趕他去看書:“你去繼續看書吧,我跟我姑姥說會兒話。”


    這會兒仨小孩都出去了,也方便。


    許雲海推著輪椅出去了,錢老太太眼睛盯著他背影看,掏出旱煙袋,劃了火柴點上。老太太煙癮大,吸一口再吐出去的煙都看不見色。


    “音音呐,你告訴姑姥,你倆是不是都沒洞房?”


    趙音音剛沏上茶,聽著錢老太太這麽一問,好懸沒把手上的茶杯摔了。


    “姑姥!你說啥呢!”


    “我說啥,”錢老太太拿煙袋鍋子指趙音音,“你還當你是大姑娘呢啊?這都嫁了人了,還有啥不好意思的?這姑爺子一看就幹不了活,那活不都堆你身上了?有工資有啥用啊……”


    老太太一把薅她過去坐在炕沿上,湊過去跟趙音音說話:“你告訴我句實話,姑爺子這腿,到底是怎麽個不行法?那兒……行不行啊?”


    趙音音人活兩世,這還是第一次進行這麽露骨的對話,她臉紅了不敢說話,把錢老太太急的。


    “咋的?他不光腿壞了,下邊也站不起來?”


    許雲海不是誠心偷聽,他進屋了,又想著把堂屋的灶裏再湊一把火,叫西廂房的炕更熱一點。才把柴火湊進去,就聽見錢老太太這一聲。


    “沒有!沒有——”趙音音臉燙得能煎雞蛋,“他就是大腿的關節壞了,以後做手術還能好。”


    “唉,”錢老太太歎口氣,“那還能好點,天下沒有比你那個畜生爹更不是物的了,把親閨女往火坑裏推!你也是個傻子,趙芸芸能逃婚,你幹啥不逃?你是翻牆不如她利索,還是腦子不如她?”


    “逃婚也就隻能逃幾天,”趙音音給錢老太太說,“我媽跟我妹妹就是想躲幾天叫我頂上罷了,糧票得拿兩本開,出去住店得拿介紹信,沒有我媽幫她,芸芸能逃婚?”


    錢老太太歎口氣:“你媽那心眼子啊,都歪到天邊去了。”


    她又問趙音音:“你跟我說實話,這小子對你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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