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和她並肩作戰的人都停留在了地麵上,現在不知生死。時煙再次抖了抖睫毛,但是這一次,她的長睫毛沒能阻擋額頭上被撞出的傷口流出的血,溫熱的液體進入了她的眼睛,視線裏一片血紅色。


    有兩隻寄生蟲從後麵偷襲,牢牢地纏上了她的機械腿,時煙向後仰倒,將手上的長刀在空中劃出一條弧線,砍下了空中的飛蟲的頭顱,卻沒能擋住腳邊兵蟲尖利的口器,機甲受損程度再次提高,保護屏障也裂開了一條縫。


    就連天生克製蟲族的o1現在都能被蟲類破壞了,漢弗蘭那個混賬到底把蟲族的基因改良到了什麽程度!


    時煙很清楚,如果再來一次兵蟲那樣的攻擊,她的機甲就會立刻報廢。


    她的精神力使用程度也已經快要到達極限,光是維持著這一身原本就已經碎成了一塊一塊的機甲部件,將它們重新黏合起來繼續戰鬥,就已經耗費了她幾乎所有的精神力,大腦因為過度使用精神力而一抽一抽地疼。


    這樣下去不行。


    時煙控製著精神力的使用,避免自己陷入狂暴狀態,將自己的機械臂變成了流星錘,雖然沒有管家變的那麽長,但也足夠她揮開擋在麵前的蟲族,全速朝著蟲母衝去。


    細碎的光線透過泥土縫隙照射下來,但整個地下依舊很昏暗。時煙看著近在眼前的肉山,恍惚想起了自己上一輩子在修仙界時,她也是這麽看著對方極具壓倒性的身體,抱著必死的決心前行。


    越靠近蟲母,時煙腳邊新出生的蟲卵就越多。時煙駕駛著機甲從它們的身上壓過,蟲母看著自己的子民就這麽被她殺死,又驚又怒,指揮著所有還活著的蟲類都去攔住即將到達它麵前的時煙!


    時煙揮動著由右機械臂變成的流星錘,在空中的飛速轉動的流星錘的尖刺在她周圍形成了一道不可攻破的防守牆,隻要有蟲族想要靠近,都會被毫不留情地砸飛出去。


    越來越多的蟲族開始靠近時煙,時煙感覺到自己的體力在飛速流失,視線也開始變得模糊,使用太多精神力造成的後遺症已經開始,大腦產生的鈍痛讓她的注意力不能完全集中。


    不知不覺之間,她的攻擊動作慢了下來,而蟲母還在源源不斷地產卵,數量眾多的蟲族從蟲卵中鑽出,奔向了時煙。


    雖然它們現在還是幼蟲,攻擊力沒有成蟲那麽強,但它們的數量太多,很快就將時煙再次淹沒。


    真糟糕,時煙想。


    她的精神力已經支撐不住她完全控製已經成了一堆破銅爛鐵的機甲,機甲的機械腿開始慢慢瓦解,機甲隨之一歪,一直纏著她機械腿的寄生蟲趁機鑽進了她的機甲裏,伸出了藏在腹部吸盤中的尖刺,準備吸取麵前的人的血肉。


    “噗!”


    凜冽的刀光閃過,寄生蟲的大腦被長刀的刀尖一擊斃命,徹底停止了掙紮,從時煙的機械腿上滑了下來。


    賀軼繼續揮刀,配合著時煙將周圍想要上來分一杯羹的蟲族全都殺光,然後分出自己的一部分精神力,將時煙的機甲重新安裝回去,將時煙從地上拉了起來,和他背對背,繼續絞殺著麵前撲來的蟲族,同時對時煙說:“剛剛傳來的最新消息,漢弗萊說現在的蟲母身體表麵會產生出一種綠色的液體,就是之前讓我發病的那種液體,它能夠溶解o1。”


    溶解o1?!


    如果蟲母現在能夠溶解o1,那他們還要怎麽進攻?機甲幾乎都是由o1組成的,他們手裏的武器也是o1製成的,都走到這一步了,難道他們殺不了蟲母了嗎?


    時煙皺眉,不太相信地取了一小塊自己機甲上的部件,扔向蟲母,眼睜睜地看著它在靠近蟲母軀體的那一刻被蟲母身上流出的綠色液體侵蝕,變成了一簇白煙。


    時煙收緊了拳頭。


    賀軼用刀尖挑開麵前的兵蟲,對背後的時煙說:“我數三下之後就會打開機甲的保護屏障,等你跳過來。”


    雖然不知道賀軼想要幹什麽,但時煙沒有絲毫地猶豫,在賀軼沉聲數到一的時候,迅速收起自己變成流星錘的右臂,然後猛地轉身,打開了自己的駕駛屏障,跳進了賀軼已經打開屏障的機甲駕駛室裏。


    賀軼在時煙進來的同一時間關上了機甲的駕駛屏障,將準備飛過來的飛蟲擋在了屏障外麵,然後一刀砍斷了對方的翅膀。


    沒了賀軼的精神力支撐,時煙原本駕駛的機甲立刻變成了一堆o1碎片。賀軼一邊操控著機甲對付周圍的蟲族,一邊對時煙說:“把我的外接骨骼取出來。”


    時煙愣了一下:“什麽?”


    “外接骨骼,”賀軼重複了一遍,“我的外接骨骼是閆三景改良過的,雖然不知道它會不會像o1一樣被蟲母的綠色液體溶解,但總要試一試,我不能讓你赤手空拳地去對付蟲母。抽吧,我沒問題。”


    時煙知道外接骨骼對於賀軼來說有多重要,現在賀軼的狀態本來就不穩定,距離他喝下混合藥劑已經過去了接近兩個小時,如果沒有外接骨骼的支撐,他很有可能會身體崩潰。


    但此時他們已經沒有第二種選擇。


    賀軼不容拒絕地抱住時煙,和她調換了位置,讓時煙坐在了駕駛位上,用精神力暫時控製機甲繼續進行戰鬥,自己則跪在時煙麵前,微微低頭,握住了時煙的手,讓她的手指摸上了自己的後頸,堅定地對她說:“抽出來。”


    黑色的外接骨骼觸感冰涼,時煙的指尖抖了抖,然後用力按上了它。


    賀軼被時煙的動作刺激地吸了一口氣,飛快捂住了自己的嘴。


    外接骨骼是嵌合在他的骨頭裏的,即使時煙已經按照賀軼的指示,按住了外接骨骼頂端的開關,讓外接骨骼內部固定在皮肉之下,骨頭之間的鉤狀尖刺收了起來,盡量不讓賀軼流太多血,感到太多痛苦,但賀軼依舊微微渾身顫抖起來,睫毛不知道是被淚水還是汗水打濕,即使捂著嘴,也掩蓋不住他一聲又一聲帶著濃重鼻音的悶哼。


    賀軼覺得有些丟臉,將臉埋進了時煙的大腿,不想讓對方看見自己失態的模樣,卻被時煙用另一隻手溫柔地抬起了下巴,然後彎腰湊近,輕輕吻住了他。


    這個吻帶著安撫的意味,賀軼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大腦像被甜奶油糊住,什麽都思考不了,隻覺得時煙的唇很軟,很熱,讓他整張臉連同身體都燒了起來,連疼痛都飛到了九霄雲外。


    蟲族還在不斷靠近,時煙不敢吻他太久,適時停止了繼續深入,一邊分神對抗蟲潮,一邊繼續抽賀軼背後的外接骨骼。


    在並不漫長卻十分難熬的一分鍾過後,賀軼的外接骨骼終於被完整地抽了出來。


    盡管時煙的動作已經非常小心細致,賀軼的背部還是有微量的血滲出。


    餘痛開始蔓延,賀軼從在雲端飄蕩的感覺中回神,他紅著臉,找回了一點思考的能力,對時煙點點頭,示意自己可以繼續駕駛機甲,坐回了駕駛位,重新掌控這台機甲,繼續攻擊新孵化的蟲族,同時用自己的精神力影響蟲母,讓它失去對蟲族的指揮。


    “我會幫你擋住蟲潮,”賀軼努力控製著自己的心跳,轉頭看向時煙,眼神溫柔而不舍,“去吧,我在你身後。”


    時煙彎唇,故意舔了舔嘴角,看著臉色再次變紅的賀軼,用精神力控製著外接骨骼在她的手中逐漸變形。


    在流星錘成型的同一秒,賀軼打開了機甲的保護屏障。


    時煙猛地跳了下去,降落在蟲堆之中。


    沒有了機甲,時煙和上輩子一樣,手裏握著流星錘,直接用血肉之軀對抗據說不可戰勝的蟲母。


    但這次她不再獨身一人。


    她聽到了星辰軍眾人的聲音,他們正在地麵上奮力挖開掩埋物,而賀軼此時就在她的身後,他會幫自己掃平麵前的一切阻礙。


    現在,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時煙飛身上前,手裏的流星錘飛出,打飛了麵前阻攔她的蟲族,狠狠紮進了蟲母的身體之中。


    蟲母因為突如其來的疼痛而發出一聲嚎叫,它的思維因為賀軼精神力的影響而變得遲鈍,憤怒地晃動著身體,想將掛在自己身上的討厭的人類晃下去。


    時煙將手伸進蟲母身上產卵的孔洞裏,依靠著孔洞向上攀爬,越來越靠近蟲母的大腦所在的位置。


    蟲母開始慌了。


    它加快了自己產卵的速度,但因為能量來源不夠,它產出的蟲卵這一次隻有千分之一孵化成功,而每一隻掉落在地,孵化成功的子民都被另一個討厭的人類殺死了!


    時煙已經攀爬到了蟲母的大腦位置,她將手裏的流星錘變為了長刀,刀尖向下,毫不猶豫地刺進了蟲母的大腦裏!


    時煙握著刀,用力劃開了蟲母厚厚的皮膚,拿出自己放在口袋裏閆三景給她的玻璃瓶,然後取了一整瓶綠色的蟲母腦髓,準備離開即將倒下的蟲母軀體。


    蟲母再次發出一聲尖銳的嚎叫,它的身體開始顫抖,晃動,偏移,歪倒——


    賀軼擊殺完最後一隻蟲族,看著時煙沿著蟲母的孔洞向下撤退,疲憊又輕鬆地笑了笑。


    結束了。


    他們都沒事。


    這真是太——


    賀軼的笑容僵住了。


    他看到時煙突然捂住了腦袋,露出了痛苦的神色,然後抽搐著身體,從高處直直向下墜落。


    下墜的時煙知道,自己剛才變化武器的時候,已經耗盡了最後一點精神力,而這一絲被耗盡的精神力直接將她帶入了精神力狂暴的深淵。


    下一秒,她的大腦裏像被人塞了一枚爆炸的火力炮,痛苦,扭曲,混亂,什麽都抓不住,什麽也看不見……


    在她的意識也被炸碎的前一秒,她好像聽見有人在叫她——


    “時煙!!!!”


    第112章 恢複意識


    “身體檢測已完成, 總體呈虛弱狀態,瞳孔渙散……”


    “給她注射加強藥。”


    “加強藥注射完畢,病人身體數據無明顯變化, 生命體征……”


    “繼續注射!”


    時煙覺得自己的腦袋變得很沉,又突然很輕, 她能夠聽見麵前的機器人和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他們似乎很著急。


    時煙覺得自己的意識越飄越高, 她好像忘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 但她很快就將這點不安拋到了腦後,因為她看到了她的師父長虛長老。


    她的師父是宗門最年長的長老,在宗門內,除了閉關的師祖,其他人見了他都要行禮問好, 師父也總是笑眯眯地回應他們。


    但今天的情況不太一樣, 師父並沒有理會路上任何向他行禮的人, 他好像很生氣, 禦劍朝著掌門所在的大殿飛去。


    時煙跟在他的身後,想要追上他, 問一句師父要去幹什麽。她像往常一樣跳起來,想要抓住師父的衣角,卻摸了一把空。


    時煙呆呆地站在原地, 看著自己的手心, 不信邪地蹲下來摸了摸地麵,然後發現自己的手掌果不其然也像剛才一樣,直接穿透了地麵,好像她根本不存在,變成了一抹靈魂。


    對了, 她好像……


    是死了。


    所以自己現在,是鬼嗎?


    意識到了這一點的時煙反而冷靜了下來,她回想著自己看過的話本和傳說,然後讓自己也像鬼魅一樣淩空飛起,用她這種修不了仙的人永遠也無法達到的速度,追上了她的師父,跟著對方一起進入了掌門的大殿。


    “我要將玉蓉蓉逐出師門!”她聽到師父對著掌門怒吼道。


    玉蓉蓉就是小師妹。


    時煙從來沒有見到師父這麽生氣過,他渾身散發著強大的威壓,掌門根本禁受不住,冷汗涔涔地問他:“這是為何?”


    “她殘害同門!”時煙看到師父的雙手緊握成拳,已經憤怒到了極點,“玉蓉蓉把時煙……她將時煙推進了蟲坑,讓時煙一個人去對抗蟲母!如果不是我及時發現時煙的命牌快要斷裂,保下了她最後一絲神魂,時煙現在就已經徹底死了!”


    他才剛剛出關,就聽到了時煙的死訊。他叫來最誠實的弟子過來詢問前因後果,對方居然還想和他撒謊,被他識破,在用問心境問出了真相之後,他就第一時間去找玉蓉蓉,對方卻躲進了師祖的洞府裏不出來,他破不開師祖的禁製,隻能來找掌門要人。


    掌門卻猶豫道:“可是,修仙界眾人現在都知道,是我們宗門戰勝了蟲母,各門派都在前來祝賀的路上了,如果現在將玉蓉蓉逐出師門,是不是不太妥當……”


    “轟!”


    掌門瑟瑟發抖地躲在桌底,看著自己沒了半邊的大殿,目瞪口呆地對麵前的人說:“長虛師兄,你瘋了?!”


    “她不過是個凡人而已,就算今天她不死,再過個短短幾十年,她也終究會死。而且蟲母又不是她一個人殺的,難道宗門就沒有出一份力嗎?再說她也是宗門的人,她的功勞就是宗門的功勞。”掌門大聲說著,試圖喚起長虛的理智,“玉蓉蓉是師祖的親緣祖孫,孰輕孰重,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師兄!”


    “我沒瘋,是你們瘋了!”長虛再次揮袖,將掌門躲藏的桌子劈成兩半,讓他無處可藏,“凡人,難道你們在修仙之前不也是凡人嗎?!時煙在孤身一人殺蟲族的時候,你們真的出過力嗎?!”


    時煙看著師父走到了掌門麵前,垂眼看著他,聲音冷漠:“既然如此,從現在起,長虛就與宗門再無瓜葛,我會帶著時煙的命牌離開宗門!”


    “你想叛出師門?”掌門不敢置信地瞪圓了眼睛,“長虛,你忘了師門對你的栽培了嗎?你難道就不能為宗門想想嗎?”


    “夠了!”長虛再次怒吼道,“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告訴剛入宗門的時煙,讓她多為宗門想想。如果我沒有對她說這句話,她就不會被宗門的其他人欺負後也不告訴我,而是默默忍受,還一心一意地幫助他們,卻被他們背叛,被他們推進蟲潮殺死!”


    時煙看著她的師父留下悔恨的淚水,很想上前去安慰他,但是她知道,這都是她死後發生的事情,她無法改變事情的走向,隻能默默地看著。


    “貴宗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


    身穿青袍的男子提著劍從塌了半邊的殿門外走進來,他笑眯眯地對掌門說:“你們口中那位被同門陷害而死的小姑娘,是我這位徒弟長這麽大以來交到的第一位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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