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香百無聊賴,就湊到了顏熙跟前來。


    丁香打從回來,臉上笑意就沒褪下去過。


    這會兒她又笑著道:“可不就是承了衛三公子的情了,那程公子聽說我們在為雇車夫的事犯愁,他說他給我們想辦法。還有那馬沒地兒養的事,他也一並給解決掉了。他家也養有一匹馬,他說他家雖然不大,但多養一匹馬還是可以的。”


    “所以,以後我們可以把馬寄養在他那兒,按月付些馬料錢就行。等要用時,直接去他家就好。”


    “姑娘,這樣一來,我們就什麽問題都解決了。之前還說為了養一匹馬要另外賃個大院子住呢,現在也不必了。這樣的話,每個月能省下不少錢。”


    芸香說:“丁香姐姐,你確定這人是好人嗎?”


    丁香愣了一下,然後反問芸香:“你怎麽這麽問?”


    芸香道:“就是覺得他也太好些了吧。無事獻殷勤,有點非奸即盜欸。”


    丁香嚴肅了些:“人家是正正經經的良民,哪裏就不是好人了?而且,人家一家都是吃皇糧的,有正經營生。就他那個堂兄……欸你不知道。”


    丁香忽然想起來芸香對這事知之甚少,於是也不跟她多言了,她隻和顏熙說。


    “就他那日提到的那個堂兄,如今就是衛三公子部下。他堂兄也常有家書送回來,說是北伐大軍已經動身,很快就能回京。”


    “那他萬一是騙你的呢?”芸香硬湊進來,“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啊,現在的人可壞了。”


    丁香有些急了:“怎麽哪兒都有你!我在和姑娘說話呢。”


    見丁香生氣了,芸香迅速衝她扮了個鬼臉後就跑了。


    不過等芸香走後,丁香也認真想了想,然後說:“芸香說的也不完全沒有道理。萬一他要是騙子,騙了奴婢還好,要是還連累了姑娘,那奴婢可是罪該萬死。”


    顏熙道:“那人那日我是見過的,看著堂堂正正的,倒不像是壞人。而且,他不是說他是吃皇糧的嗎?他當的是什麽差?這個可是做不得謊的。到時候,悄悄去打探一下就知道了。”


    丁香覺得這是個法子,於是忙應下道:“是,奴婢明日就去打探。”


    顏熙下意識望了丁香一眼,然後笑起來,笑容意味深長。


    不過她也沒有點破,隻是說:“一般人與人之間若想深交,都是要坦誠相待的。你若覺得這人真的不錯,還是得坦蕩一些。他應該是有些身手和本事的,你想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探他的底,怕很難。”


    見丁香不說話了,顏熙則又道:“日久見人心,多接觸幾次就好了。雖有打探,但若接觸的時候真誠點,想來也無妨。三分試探,七分真誠,他若有心,必然會主動讓你知道你想知道的。”


    丁香懂主子的意思,隻是其中分寸實在難拿捏,她需得萬分小心才是。


    *


    兆安一直很關注顏熙主仆,每每這邊有點什麽動向,他都會趁去向世子稟別的事的空閑,趁機把事給說了。


    前些日子,顏姑娘幾個因為遇到一個洪武的緣故決定要買馬和雇車夫,但因現在所住之地太小,不好養馬,所以不免有些著急。


    而如今,買馬養馬且雇傭車夫的事都順利解決了,所以兆安一得到消息後,就立即想著回來稟與世子知曉。


    照例去書房,但意外的卻沒在書房看到世子。


    退了出來後,抓了個世子書房裏伺候的書童問:“世子還沒回府?”不該啊,這眼瞅著天都要黑了。


    平常這個時間,世子必是呆在書房看文書的。


    那書童左右望了望,然後湊過來低聲稟說:“世子屏退了左右,不讓人跟著,他一個人往雅菊軒去了。”


    兆安突然倒吸一口涼氣。


    自從顏姑娘離開了國公府,且世子親自去接也沒能把人接回來後,世子那晚一回府就命人把雅菊軒給封了。而自那之後,他未再踏足過那裏半步。


    原以為,他可能會漸漸就把顏姑娘放下。哪怕仍有關心和在意,可能也難能再像從前一樣了。


    最多就是怕她孤身一人會在京城難以立足,照拂一二。


    可如今,他竟然又去了雅菊軒。


    這就是世子還放不下。


    第41章 【v】魏珩的進擊。……


    冷靜了這麽久, 從最開始的得知真相時的氣憤、難以相信難以接受,到如今,他已經能漸漸平靜且理智的對待此事了。


    他恨顏娘對他的處心積慮和滿腹算計, 也恨她做這一切竟隻是為了逃離他。


    但若是他能給予她足夠,可讓她安安心心在身邊呆著, 她又何須處心積慮的逃離?


    重拾冷靜和理智後, 魏珩開始自省。


    自省了後, 就覺得, 她那些處心積慮對自己的算計,已然不算過分。


    兆安尋過去時,魏珩正一個人在收拾顏熙之前的寢臥。這裏人去樓空,早非是原來的樣子。而魏珩想恢複如初。


    臥室內昏暗的燭光下,魏珩不急不躁, 正慢慢的, 憑著記憶, 把物什一件件重新放回原來的地方。


    見兆安過來, 他喊兆安過去一道幫忙。


    而來時兆安還懸著的一顆心,這會兒也徹底放了下來。


    他趕忙應著。


    其實魏珩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 兆安過去,不過就是幫他遞遞物件,拿拿東西。


    待一切都恢複如初後, 魏珩才在炕邊坐下。


    望著此刻寢臥內熟悉的一切, 主仆二人皆有一瞬的沉默。


    魏珩睹物思人,兆安則在打量主子神色。想著,該如何打破這份沉寂。


    還是魏珩先開了口,他抬眸看向兆安問:“你找到這裏來,可是顏姑娘那裏有什麽消息?”


    見主子總算主動開口提顏姑娘了, 兆安心內大喜,忙回稟道:“回世子,那日小的打探到顏姑娘主仆幾人在為買馬和雇車夫一事犯愁。而如今,這樁事已然都妥善圓滿的解決掉了。”


    “怎麽解決的?”魏珩自然是記得這件事,也有把這件事放心上的。


    於是兆安就把到底是怎麽解決掉的一一說了出來,兆安早在來前就把一切都打探清楚了,包括那個程祿的底細。


    “世子還請放心,這個程祿是吃官糧的,為人正直。他之所以這般熱情的施以援手,也是因為知道顏姑娘她們是衛將軍的同鄉。此人有個堂兄,如今正是衛將軍部下,所以有關衛將軍的事跡此人知之不少,同他堂兄一樣,對衛將軍極為……”崇拜。


    最後兩個字兆安沒說出口,因為他發現,世子這會兒正目光平靜望著他。


    然後他才突然意識到,或許他說錯話了。


    或許……他不該提到衛將軍。


    這個衛將軍不是別人,正是當初世子落難流落吉安時,曾被誤認的那個衛三郎。


    而當時在吉安和顏姑娘拜堂成親做了夫妻,也正是用的衛三郎的庚帖。其實真正算起來,衛三才該是顏姑娘名正言順的夫婿。


    而他們家世子……是無名無分的那個。


    如今人家正經夫主就要回來了,而且還是衣錦而歸。等北伐大軍凱旋,聖上定會論功行賞,憑衛將軍的功績,那肯定是加官進爵、封將拜相的。


    到時候,世子拿什麽去和那樣的一朝新貴爭?


    當然,衛將軍再尊貴,也遠比不上他家世子。隻是,若衛家有婚書在手,且顏姑娘也願意去衛家做夫人的話,那便是他們家世子再位高權重、一手遮天,他也不能罔視禮法,做出奪人之妻這種荒唐事來。


    誰不知道他們家世子克己複禮,君子端方,最是講理重規矩之人了。


    兆安顯然並不知魏珩早已私下差人去過吉安一趟,已經勞請衛家人幫忙去把顏氏和衛三的和離文書辦下來了。


    如今顏氏同衛三也不是夫妻關係。


    不過,就是還差一個衛轍親筆書寫的放妻書。


    但依魏珩來看,有官府衙門蓋印的和離文書在,這放妻書便沒那麽重要了。


    魏珩隻是看了兆安一眼,到底沒多言什麽,隻道了聲:“知道了。”


    然後又交代說:“顏姑娘那邊,你繼續差人看著。但不要打擾到她。”


    魏珩知道,她如今急著撇清與自己的關係,急著要與自己劃清界限。若他步步緊逼,反倒是會適得其反。


    不如慢慢來。


    “你先下去吧。”打發走了兆安,魏珩又獨自一人在雅菊軒內靜坐。


    長公主那邊一直差人盯著兒子動向,所以魏珩今日去過雅菊軒的事,長公主很快就知曉了。


    在打發走顏氏之前,長公主也沒想到過,不過一個顏氏,竟能令她素來冷靜自持的兒子失了方寸到如斯地步。珩兒自幼懂事聰慧,素來不會叫她操什麽心。


    上回他這樣,還是十多年前先太子府被血洗的時候。


    隻是,為何一個顏氏,在他心中的分量,竟然和他親舅舅一樣重要?


    他不該這樣的。


    不過就是個才識得幾個月的女子而已,她何德何能,如何能在他心中占有那樣重要的位置?她如何比得上對他親厚有加,甚至是視其若親子的親舅舅?


    長公主已經平靜了多年的心,因為此事而再難平息下來。


    十多年前的那場兵亂,讓她失去了兄長一家,如今她就隻有珩兒和婉柔了。


    如今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這兩個人,她要他們在一起。她要婉柔嫁到魏家來,一輩子名正言順的庇護在珩兒的羽翼之下。


    她要讓親兄長的這唯一骨血,日後不必再誠惶誠恐的於深宮之中討生活。


    她要讓她從此往後的所有日子,都如幼時一樣,開開心心的,無憂無慮。


    長公主明顯有了危機和恐慌,於是她忙喊了薑嬤嬤來,讓她去把世子叫過來。


    這會兒已經很晚了,薑嬤嬤遲疑了一會兒,又問了一遍:“殿下,是要奴現在就去請世子過來嗎?”


    “現在就去!”長公主語氣重了些,也急促了些。


    薑嬤嬤忙應道:“是。”


    魏珩是被從雅菊軒叫過來的,薑嬤嬤往鬆青院去時,被兆安告知這會兒世子人還在雅菊軒,沒回來。


    於是,薑嬤嬤又往雅菊軒來。


    看到母親身邊的薑嬤嬤,魏珩一點也不意外。他目光平靜的衝薑嬤嬤點了點頭,不帶絲毫情緒。


    “知道了。”


    薑嬤嬤則側過身子,伸手做了個引路的手勢。


    “世子請。”


    魏珩沒再說什麽,隻是起身後,直接大步跨了出去。


    長公主一見到兒子,問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打算怎麽安置婉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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