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熙垂眸細忖了下,然後認真回答他:“放不下就慢慢放,時間能消磨一切,總有一天你會像我一樣,放下這所有的一切的。或許,你很快就能放下了,而等你放下了後,你可能還會後悔你今天的言行。”


    後悔今天向她低頭了。


    畢竟憑他的身份,他活到這把年紀,又向幾個人低過頭?


    顏熙忽然笑了起來,眨了眨眼睛,琢磨著說:“我可以保證今日你對我的低聲下氣我不對任何人說,但日後你若想起今日來覺得後悔的話,還望能高抬貴手,不要太為難於我。”畢竟又不是她逼他的。


    魏珩忽然也笑了,隻是他的笑容頗多苦澀,也很無奈。


    但他卻很堅定告訴她:“顏娘,我不會後悔的。”


    顏熙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且也沒什麽好說的了,於是她忙起身道別:“我該回去了。”說著,欠了下身,“魏大人,告辭。”


    顏熙說完就走,魏珩隻是看著她急匆匆而去的背影,並未挽留。


    他知道,強留也無用。


    顏熙走下去後,魏珩抬手撥開了車側壁的簾子,見她登上了自家馬車,又緩緩駕車繼續往前去後,魏珩這才撂下簾子靠了回去。


    他喊了兆安一聲。


    兆安聞聲,立即鑽了進來。


    魏珩吩咐他道:“京城局勢詭譎,你多注意著些。以後有任何事,即刻來稟。”


    長安城並不太平,尤其如今太子府和齊王府越發不對付。


    “是,小的記下了。”兆安忙應下。


    “回吧。”淡淡吐出這兩個字後,魏珩背輕後仰,倚在車壁上,他則端坐著閉目養神。


    身子隨著馬車微有晃動,但卻又坐得十分穩當。


    *


    食為天今天晚上不開張。


    因顏熙也不想大家太辛苦,所以每月都會有那麽幾天晚上那一頓不做生意。


    因今日算是家裏有大事,桂媽媽也無心做菜。所以,今日做完了中午那一餐後,她就讓鋪裏夥計都回去歇著了。


    門前掛上了“打烊”的牌子後,桂媽媽則一邊在後院休息,一邊等著顏熙回來。


    前堂才有動靜,桂媽媽立即就迎了出來。


    “姑娘,今日如何?可瞧見那位衛將軍了?”桂媽媽才奪門出來,今天關心了一日的話立即就問出了口。


    顏熙才下馬車來,丁香還坐在車上。


    丁香道:“桂媽媽,姑娘就交給你了,我把馬車先送去程家去。”


    桂媽媽應了丁香一聲,又叮囑了她幾句話,便扶著顏熙回了內院。


    邊走桂媽媽還邊笑著問:“衛將軍待你如何?可有輕怠了姑娘?”


    顏熙道:“衛將軍人挺好的,不曾怠慢,桂姨你就放心吧。”


    桂媽媽聞聲臉上倒是略鬆快了些,然後她又說:“姑娘覺得衛將軍模樣如何?”


    顏熙認真回想了一下衛轍的英姿,然後如實答道:“英姿挺拓,身姿偉岸,相貌堂堂……極是不錯。”


    “那就好。”桂媽媽儼然更高興了,她拍了拍手。


    顏熙不明所以望了她一眼:“好什麽?”


    跨過門檻,穿過天井,隨著顏熙一道入了寢臥後,桂媽媽才說:“算著日子,再過些時候衛家夫婦也該抵京了吧?等到時候,姑娘便可常去衛家找衛夫人說話了。”


    對衛家伯父伯娘的到來,顏熙也很期待。


    “應該快了吧。”現在是四月下旬,距離上次衛家來信,已經過去有快兩個月了。


    桂媽媽笑著道:“舅老爺和舅夫人不在身邊,很多事情,姑娘也沒個長輩撐腰。雖然衛家和姑娘非親非故,但衛夫人卻是真心待姑娘好的。等她來了後,若能照拂著姑娘,姑娘日後也算是有人疼的了。”


    桂媽媽越說越心酸,一時沒忍住,竟哽咽了起來。


    但很快,她就又把淚意努力憋了回去。


    “再有些日子便是姑娘生辰了,到時候咱們好好慶賀一下。”桂媽媽適時轉了話頭。


    桂媽媽不說,顏熙自己都要忘了,再有幾日就是她生辰了。


    *


    魏珩自然也沒忘顏熙生辰,一路上回來,他都在想著顏熙方才和他說的話。


    所以一回了府後,魏珩便直接去了雅菊軒。


    雅菊軒已經被魏珩恢複如初,還是原來顏熙在的時候的樣子。一應陳設、擺件,都絲毫沒有變化,隻是當初的人不在了。


    自那次後,魏珩便常來這裏坐。


    就像是顏熙仍住在這裏,從未曾離開過一樣。


    偶有時,魏珩也會把公務帶到這裏來辦。


    就像之前有幾回,他也是帶了公務到她這裏,同她一起忙碌一樣。


    之前幾次魏珩過來隻是坐坐,而今日,魏珩去了顏熙從前伏案埋首做活的那張案邊坐下後,忽對兆安道:“你去把從前在這個院子裏伺候過的奴仆叫一個過來。”


    顏熙雖然自己帶了嬤嬤丫鬟過來,但魏國公府偌大的一座府邸,一個院子不可能隻有那麽三五個侍仆。所以,顏熙當初住在這兒時,魏家也是按著規格給她這兒又撥了幾個奴仆使喚的。


    後來顏熙離開後,那幾個丫鬟婆子自然被分派去了別的地兒侍奉。


    兆安應聲後,忙去辦了此事。


    很快,兆安就尋了個從前還算是比較貼身侍奉過顏熙的丫鬟來。


    “奴婢見過世子。”丫鬟叫雪梅,從前伺候在雅菊軒時,還算得顏熙的信任和喜歡。


    魏珩問她:“從前伺候在顏姑娘身邊時,可見過她做簪子?”


    雪梅十六七歲的樣子,是府上最常見的那種二等丫鬟。


    穩重,懂規矩。


    她聞聲忙回說:“回世子,得顏姑娘憐愛,奴婢從前倒是有在屋裏伺候過幾回。偶姑娘忙著時,奴婢也會幫忙打打下手。”


    魏珩點頭,道:“既見過,想來知道做好一支發簪需要準備些什麽。你拿銀子去外頭置辦采買,顏姑娘從前買的是什麽,你也都同樣買一份回來。”說罷,魏珩看向一旁兆安,吩咐道,“給她拿銀子。”


    雪梅隻管聽吩咐做事,她不會去揣摩主子這樣做的用意。


    所以,得了吩咐後,雪梅立即福禮應聲道:“是,奴婢遵命。”


    而那邊兆安,隨手從錢袋裏抽了兩張銀票來遞給雪梅後,他不由心裏會多想一些。


    世子這是什麽意思?他讓丫鬟去買那些做什麽?


    難道是要送給顏姑娘?


    可顏姑娘顯然是不會要的啊。


    她當初走的時候,連世子送她的那老些值錢的都一樣沒拿,如今難道還能收這幾顆珠子嗎?


    但突然靈光一閃,他又有點明白世子是什麽意思了。


    第46章 【v】衛轍這才轉著黑眸,……


    衛家夫婦四月二十五這日初抵的京, 正好是衛轍籌辦了還禮宴後沒兩日。


    在快要到京城,還住在驛站的時候,衛家夫婦就先往京城給兒子來了信。衛轍一時走不開, 但他卻差遣了身邊的人親自去接。


    等到二老抵達京城這日,衛轍更是早早便候等在了城門口。


    遠遠瞧見是自己府上的馬車過來, 衛轍甩下鞭子一策馬, 立即便迎了過去。


    而二老也把頭伸在了馬車外麵, 遠遠看到一個玄衣郎君朝這邊策馬奔來, 二人忍不住便哭了出來。


    十二年了,從三郎十一歲被軍爺帶走,到如今十二年過去,他們是再沒見過他一眼。


    起初那兩三年還好,還偶能往家中遞個信來。可後來也不知發生了什麽, 竟是再得不到有關他的一點消息。


    當年同他一起參軍的要麽已經回家安置, 要麽還在軍中的仍有消息回來……就隻有他, 生死未卜。


    他們都已經做好了其實這個兒子早已戰死沙場的準備了, 可突然的某一天,卻又收到了他差人送回來的信。


    天知道他們夫婦當時有多高興。


    這種失而複得的喜悅, 想必這輩子都不會再有第二回 了。


    二老正感懷時,衛轍已經打馬到了跟前。


    到跟前後,衛轍立即翻身下馬, 然後一撩袍擺便單膝跪地。他抱手向父親母親請罪道:“孩兒不孝, 請爹爹娘親受孩兒一拜。”說罷,他便彎腰曲首。


    衛家二老見狀,忙匆匆從馬車上跳下來。


    兩人一人一邊,緊緊扶著衛轍。


    二老麵上淚水還掛著,這會兒熱淚又奪眶而出。


    “三郎, 你快起來,快起來。”衛夫人一邊扶著兒子一邊說,“你是為朝廷效力去的,你這是大忠大義。我和你爹,都為能有你這樣的一個兒子而自豪。”


    一旁的衛老爺隻是拚命點頭,附和著妻子說是。


    男兒有淚不輕彈,尤其還是衛轍這樣的血性男兒。戰場上九死一生,潛入敵國時險象環生,他也從不曾皺過一下眉頭。


    而如今,與日漸年邁的老父老母重逢,倒是垂了淚。


    一家人激動過後,情緒也漸漸平穩了下來。


    衛夫人這才有空好好去打量自己這個兒子。


    “比你當年走的時候可高太多了。”衛夫人一雙眼睛就跟黏在了幼子身上一樣,舍不得挪開,一寸一寸的打量,完了後還忍不住誇讚,“你幼時就是兄弟三個中長得最好的,如今闊別多年,竟比從前還要俊朗。三郎,你也該娶個媳婦了。”


    衛轍:“……”


    父母催婚,雖晚但到。


    衛轍陪著笑說:“您二老一路舟車勞頓,想必是累極。府上一應酒飯都備好了,就等著給你們二老接風洗塵了。”


    二老也知道這事是急不得的。


    總之如今他們人都到這兒了,難道還怕兒子娶不上媳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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