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兒子的傷來,長公主不免又想到魏無垠打她兒子的事,她臉上的笑立即就沒了。


    魏珩看向母親,嚴肅著道:“母親莫擔心,兒子早已無礙。”又寬慰她道,“兒子自幼也是跟在祖父身邊習武的,論身手未必輸給國公。所以他想傷兒子,萬不可能。”


    長公主自也知道兒子隻是傷了皮肉,並未傷及筋骨。


    且養了幾日,又有宮裏的禦醫來瞧,他早好了。


    但隻要想到魏無垠打了她兒子,她心中就恨極。若她能傷得了魏無垠,她定去將他千刀萬剮了。


    “你下次可別再這麽傻了,他打你你就給他打?他若敢再有下次,你定要還手。”長公主憤憤道,“哼,你好歹身上還流著一半的皇室血脈,你就算打了他這個老子,我看又能如何。”


    魏珩伸出手去,輕輕握住了母親手,他極力寬慰說:“此事他並沒討得了好,聖上為此訓斥了他。就連幾位皇兄,也多是為兒子抱不平的。”


    提起宮裏的那一窩來,長公主也隻是撇了撇嘴。


    那一窩又能好到哪裏去?


    薑嬤嬤奉完茶退去了一旁候著,但人沒走遠,長公主若有召喚,她可即刻過來。


    魏珩啜了口茶後,倒同母親提起了顏熙來。


    “宮裏召見了顏娘,明德太後下了懿旨,秋獵那日,顏娘也會隨行。”


    長公主說:“她倒是得明德太後的喜歡。”


    魏珩點頭附和:“能得明德太後喜歡的人,想來錯不了。”


    薑嬤嬤又奉了瓜果點心來,恰好聽到了母子二人談到顏熙,便也插了一句嘴。


    “這世間想必再也沒有殿下這般好的婆母,以及世子這般好的夫婿了。您二位何等尊貴的身份,能絲毫不嫌棄的瞧上那顏娘子,乃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魏珩隻又默默端起了茶盞來,輕啜一口後,握在手中端詳,似是沒在意薑默默的話一般。


    長公主多少也知道些情況,便問魏珩:“你為何不讓娘即刻去提親?魏無垠以及魏家所有人的意見,都不重要。娘就是去了,魏家又能如何?”


    魏珩認真說:“還不到時候。”但他沒說是顏熙還沒答應他,他隻仍舉著茶盞端詳,狀似說的漫不經心一般,“一山不容二虎,這個家如今隻要他還壓我一頭,我便不想讓顏娘身涉險境半步。再等等吧,等真正這個家能叫我當家作主了,屆時必勞煩母親走這一趟。”


    薑嬤嬤道:“秋獵……殿下可也是有好些日子沒去湊這個熱鬧了。既這回明德太後帶了顏姑娘去,殿下您何不也去?到時候,殿下也可再見一見她。”


    長公主認真想了想,覺得薑嬤嬤此番提議倒未嚐不可。


    到時候,她還真是有些話要同顏氏說。


    所以長公主便說:“是有好些年都沒去了,打從那件事後,我也鮮少出門。也好,這次跟著去湊一下這個熱鬧也無妨。”


    魏珩沒說話,隻是將茶盞中的茶飲盡後,才笑著起身說:“母親去散散心也好,此事兒子來安排。”


    第76章 【v】“我會去向她道歉。……


    憑徐平洲如今的身份, 他消息並不閉塞。所以,明德太後召顏熙入過宮,且打算帶著顏熙在身邊一道去皇家獵苑這一消息, 隻要徐平洲但凡肯稍稍費些心思打探一番,他就能得到些風聲。


    所以回去後, 徐平洲便把這件事告訴了妻子。


    徐夫人不是愛往勳貴圈子中湊的性子, 本來她也不是這裏人, 不是從小生活在這裏的, 且又是才隨夫回京不久,她也並不認識誰。所以,像這樣的秋獵活動,她無甚興趣。


    但既是女兒去,徐夫人便絲毫沒猶豫, 直接就說:“那老爺明日上朝去, 便把我的名字也報上去吧。”


    各文臣武將, 或世家勳貴中, 哪家去哪家不去,各家又去幾個, 都是需要上報的。伴駕隨行的名單,人員也都會一一核實清楚。


    徐平洲並不意外,甚至他回來同妻子說這個, 也正是希望妻子可以去的。


    到時候母女二人同在獵苑, 也可有機會呆一處。徐平洲希望妻子能同那位顏姑娘關係更近一步。


    所以他點點頭說:“夫人放心,我明日便去同聖上說。”


    徐夫人心裏高興,親自給徐平洲夾了菜。


    徐平洲也高興,笑著謝過了徐夫人後,他也親自夾了妻子喜歡的菜肴到她碗裏。


    夫婦二人自打成親至今, 十多年過去了,從未鬧過矛盾。也不是沒小鬧過,沒置過氣,但回回都是徐平洲舍不得,回回都是他在還沒鬧開時就先低了頭。


    如今二人都人至中年,但卻同新婚燕爾的小夫妻無二樣。


    別人家夫妻間幾年後就彼此冷待了,甚至都不再同房。但在徐平洲這裏,若兒子妻子非得要排個一二的話,毫無疑問是妻子排在首位。


    兒子在他心中都得靠後一個排。


    之前徐夫人隔個兩天就會去顏熙那兒略坐一小會兒,甚至,她見顏熙做簪辛苦,回來後也會差丫鬟去買些珠玉來,她也跟著學做。她想著,若她能學會一點的話,日後也能幫女兒減輕一份負擔。


    但她並沒有這方麵的天賦,回回弄得手疼不說,做出來的簪釵也是一言難盡。


    徐平洲心疼妻子,在瞧見妻子手上的傷後,就堅決不再讓她做這些。


    而如今,徐夫人卻是有好幾日沒去顏熙那兒了。倒不是她不想繼續同女兒那兒走動了,而是決定了要去獵場後,徐夫人親手為顏熙做了件騎裝。


    做簪活做不好,繡活上還是一把好手的。


    之前久住邊境時,丈夫兒子的一些貼身衣物,都是她親手做的。


    緊趕慢趕,總算在顏熙要入宮陪太後的前一天趕完了。做好後,徐夫人絲毫不敢耽誤,即刻就去了顏宅。


    “熙兒,知道你也要伴駕去獵苑,所以娘親手為你縫製了一件騎裝。”母女二人一坐下來後,徐夫人就迫不及待的說了此事,然後從丫鬟手上接過騎馬裝,徐夫人親手在顏熙麵前抖開,又過去在顏熙跟前比劃。


    都不必穿上親自適,隻往顏熙跟前一比,就知道,定是頂頂合適的。


    顏熙忽然想起些小時候的事來,她小時候的一些小衣小裳的,大多也都是母親親手做的。


    母親很擅針線活,她也很愛美,所以常常會給她做許多漂亮的小衣裳。還總喜歡打扮她,母女二人出門去,不論走到哪裏,都是極為惹眼的存在。


    顏熙總覺得,那時候的日子真幸福。


    可這些,母親都不記得了。


    稍稍失了會兒神,但很快,顏熙便又回了神。她收回思緒,望著跟前的這件嶄新的騎裝,再抬頭望向母親,然後她笑著點頭。


    “多謝您。”事到如今,母女二人也算相認了,但顏熙一直都是以“您”敬稱,還從未喊過徐夫人一聲母親。


    她是不怪母親的,可私心裏卻也有些較勁。覺得她如今是別人的妻子,別人的母親了,在她心中,她和爹爹都不再是唯一,她並不需要他們了。


    帶著這些執拗在,所以顏熙始終開不了那個口。像個孩子一樣,像是在跟誰賭氣。


    徐夫人帶著期待的眼神問她:“那你喜歡嗎?”


    顏熙這才認真打量這件騎裝,不得不承認,十多年過去,母親針線活做的是越發的好了。


    顏熙點頭:“我很喜歡。”


    得到肯定,徐夫人心花怒放。


    忙又說:“等到了獵苑,娘教你騎馬。”想到之後幾天幾乎是可以時時刻刻都同女兒呆一處的,徐夫人顯然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老爺請了宮裏的禦醫來給她看病,雖然暫時還不見什麽成效,但禦醫也說了,她腦中並無淤血,她是完全康健又正常的一個人。甚至因為常年來生活在邊境的緣故,她的體格要比一般嬌養著的女子還要好些。


    之所以多年來都不曾想得起從前的事,以及每到夏日都會生一場病……這些可能都跟曾經那年夏天的那場洪水有關。


    她心裏有一塊陰影在,越在意什麽,就越想不起什麽。越想拚命得到什麽,就越什麽都得不到。


    而夏日時的那場病,也是心病。她身子明明是好的,可就是綿軟無力,下不來床,甚至喘不上氣兒。


    徐夫人真的太想記起從前了。


    哪怕知道記起來後可能會傷心,會難過,會有對已逝之人的愧疚。但即便再痛苦,她也不希望自己往後的人生都有那一大塊的空白在。


    更何況,那裏還有很多她同女兒的回憶。


    徐夫人想著,或許多和女兒處處,說不定就能記起從前來。


    顏熙能明白母親的心意,她不忍心拒絕,於是便點頭應下道:“好。”


    徐夫人更高興了。


    徐夫人在顏熙這邊會有些小心翼翼在,她會時刻顧及著女兒的想法和情緒。可能也是能感覺到女兒對她還心存隔閡,母女之間並未能真正交心,甚至,她如今同女兒的感情都比不上衛夫人。


    所以,既此番來意說明,且也得到了回應,徐夫人便識趣的起身告別。


    “娘知道你忙,所以娘不耽誤你了,娘先回去。”高高興興起身後,徐夫人又關心女兒,“進了宮後伴在太後身邊也不要害怕,你要相信,有娘在,娘會保護你的。”


    年幼時,娘還在身邊的時候,她也常說這樣的話。娘總說熙兒別怕,有爹爹娘親在,會讓她做這個世上最幸福的寶貝。


    顏熙眼眶有些酸澀,但她忍住了。


    顏熙也起身,親自送她到了門口。然後佇立在門前看著,直到徐夫人上了馬車,又衝她揮手,然後徐家的馬車緩緩駛離後,她才重又冷靜下來。


    娘已經不是她一個人的娘了,她也不再是爹爹的妻子,她是人家的了。


    朱漆銅環的兩扇門一點點闔上,顏熙身影也消失不見。一扇門,隔開了母女二人。


    *


    自那次被魏珩來警告過後,謝端嬅便沒再踏出過自己院子半步。


    關了些日子,謝槐見妹妹不哭不鬧的,每日都隻老實又安靜的呆在屋內,謝槐身為兄長不免也心疼她。想著,若是當年先太子府沒倒,如今他的妹妹,他們謝氏一門的嫡支嫡出長女,又何至於淪落到如此地步?


    若先太子府還在,妹妹如今便就是東宮的太子妃。


    那日是被魏珩嚇著了,所以當時謝槐一個勁隻覺得是妹妹的錯,她不該心存妄念,去高攀魏家。可如今,逐漸冷靜下來後,謝槐不免覺得自己妹妹也並沒有什麽錯。


    尤其是如今外頭傳得沸沸揚揚的,說是魏家世子魏珩相中了一個商戶女,要娶其為妻,魏家父子二人正為此鬧得難堪。


    謝槐不免心中更不好受。


    難道,他的妹妹,他們謝家的嫡長女,還比不上一介商戶女嗎?


    魏珩那日鬧那樣一出,難道就沒奚落之意嗎?


    他妹妹雖年紀大了,但到底也是謝家千嬌萬貴精養出來的,外頭也不乏勳貴世家搶著要娶他妹妹回家做正妻。可如今,魏珩卻是這樣不給臉麵。


    但謝槐生性膽小,又極怕惹事。所以即便如今心中有對魏珩的怨,但他也不敢如何,隻能是把對魏珩的這份怨,全都轉換成了對妹妹的愛。


    所以思來想去幾日後,謝槐親去了謝端嬅那兒。


    謝端嬅似是並沒被那日魏珩的“奚落”給傷到,她一個人呆著不出門,日子也照樣過得鬆快。


    見兄長來,她也還如平常一樣,就像是忘了兄長禁她的足一樣。


    謝端嬅越是如此,謝槐便越是心存愧疚。


    “嬅兒,如今天氣涼快了,你也別總悶家裏呆著。再有幾日便是秋獵,你到時候隨哥哥一道去獵苑吧。”謝槐希望妹妹能去,他們謝家的嫡長女,哪怕年紀大了,走出去也是門麵。


    兄妹二人這會兒坐在院子中的石桌旁,謝端嬅正執壺親手為兄長倒茶。聞聲,她動作略有一滯,但很快就又恢複如常。


    可以說兄長今日到她這兒來,同她說這些,憑她對兄長的了解,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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