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雨勢漸漸小了下來,而魏珩知道他已話點到位,也就沒再繼續說下去。


    若魏璟能自己想得通,同他聯手,他們二人一起鏟奸除惡,還當年之事一個真相和清白,這自然再好不過。但若是他不能,魏珩自也有別的辦法。


    今日的目的,隻為試探。


    *


    這幾日長公主頻繁出入謝國公府,外麵都在傳,說是魏國公府即將同謝國公府聯姻。


    對此,謝老夫人自然是高興的。這些年來,女兒尚未婚嫁一事一直都是她的一塊心病,若能將她嫁到一個如意郎君,這自是再好不過之事。


    那靜華長公主雖沒明說,但近些日子來頻繁走動,儼然已能說明一切。


    如今外麵傳的那樣熱鬧也好,至少如今聲音傳出去了,後麵魏家就算沒這個意思,怕也得考慮一下了。


    謝端嬅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所以這些天一直陪伴在母親身邊。


    日後她“走了”,哥哥她倒不擔心,總有嫂嫂同侄兒們陪著他,他還不至於因為自己的死而一蹶不振。而母親……謝端嬅不敢保證。


    但她希望母親能一直好好的,能堅強的度過那個“難關”。


    “娘,自從爹爹走後,您最在意的就是女兒的親事了。如今不管魏家是怎麽打算的,但既有這個意思,也算是女兒有人家要了。所以,這也算了卻了您一個心願。”謝端嬅一邊說,一邊伏在老夫人膝上,她語氣輕輕的,“娘您知道的,女兒這些年來心意從未變過。可為了不叫您操心,女兒願意和個還不錯的人定親。”


    “隻是……日後女兒不在您身邊了,希望您能夠不要太傷心,要一直都好好的。您要好好顧著自己身子,您還有兄長,還有侄兒侄女們陪著您。”


    “嬅兒,你今日怎麽說這些?”老夫人隻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她以為是女兒就要定親嫁人了,是臨嫁前的不舍,所以也就沒想太多,隻是笑著道,“都在京中,日後你我母女能常見麵。怎麽叫你說的,像是你我母女就要久別一樣。”


    謝端嬅則說:“那也不一樣。日日相伴,和偶爾見一次,能一樣嗎?”


    “可女兒家大了,總歸是要嫁出去的。那魏家的景行我可太滿意了。”又說,“如今是咱們家高攀了人家,你又還年長他一歲,日後去了人家,定要多多懂事一些。夫妻之間沒有不摩擦的,若你們吵了架,也要懂得退一步。”


    謝端嬅則說:“若是嫁禦兄,他便不會要我退讓。”


    謝老夫人也無奈:“可他已經不在了。嬅兒,他早沒了十多年,你不能總活在過去。”


    “嗯,我知道。”謝端嬅埋首在母親胸前,再多的話她也沒再說。


    *


    魏謝兩家頻繁走動,很可能要聯姻一事,近日來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


    對此,有人高興,自然就有人極為不滿。


    徐夫人得知此消息後,即刻便趕到了顏宅來。而徐墨則同他父親徐平洲,甚至還有衛轍,三人一道去攔截了魏珩。


    都不是衝動之人,但都對魏珩此舉感到費解。


    也更是為顏熙感到不平。


    早朝上時,衛轍等人就有對魏珩的不滿,但畢竟天子眼下,情緒還算有所收斂。如今下了朝,也出了宮城,自然也再顧不上別的。


    徐墨還是少年,無官無職,自無需早朝。他是一早跟著父親來早朝,他則等在外麵等了多時。


    這會兒瞧見魏珩出來,他第一個衝上去問:“你為什麽要背叛我姐姐?”


    第88章 【v】一封信。


    在徐墨心中, 魏珩就是他準姐夫無疑了,可如今不過才秋獵回來幾日,他竟就立即變了心。


    如今外麵傳得沸沸揚揚, 都說他要同謝家大姑娘定親了,若他真要娶謝家姑娘, 那他姐姐算什麽?


    真當他姐姐無依無靠, 沒人撐腰了嗎?


    魏珩心中其實挺高興徐家父子能如此為顏娘打抱不平的, 這說明, 日後哪怕顏娘再遇什麽險境,他父子二人也是可以為其遮風擋雨。


    但此時此刻,他卻不能將心中所想表現出來。


    所以他隻能冷漠著一張臉,擺出疲憊和略微惱怒的模樣,隻垂眸居高臨下看著近在咫尺的徐墨, 疏離道:“婚姻本來就是講緣分的, 既你姐姐已經當著眾臣百官的麵拒絕了聖上賜婚, 就說明本官同你姐姐沒有緣分。既無緣分, 不如好聚好散,日後各自嫁娶, 互不相擾。”


    魏珩越往下說徐墨臉色便越黑,但沒人知道,親口說出這些話來, 魏珩才是最心痛如刀絞的那一個。


    但他沒辦法, 在事成之前,他必須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同顏娘斷幹淨了。


    日後再無瓜葛。


    徐墨掄起拳頭就要砸去,徐平洲卻叫住了他。


    徐平洲這才負手走過來。


    而魏珩,則目光越過徐墨,落在了他身後的徐平洲身上。


    見父親來了, 徐墨這才默然不作聲的先退去了一邊。徐平洲相對成熟冷靜些,他一雙虎目定定盯在魏珩臉上,不怒自有威嚴在。


    他問魏珩:“魏世子何故欺辱一個弱小女子?從前那般情深意重,如今卻又是這般輕言放棄。今日徐某父子二人無意尋魏世子的茬,隻需世子給一個解釋。徐某雖同顏姑娘無親無故,但顏姑娘的母親可是徐某的至愛,哪怕是為著夫人,徐某也必然不會冷眼旁觀一個弱小女子竟叫你這般欺淩。”


    哪怕徐平洲氣勢再強,魏珩也絲毫不畏懼。


    他隻仍是那副淡淡的,漫不經心的,甚至是有些不耐煩的表情。


    “徐將軍也說那是從前了,人心都是會變的。說實話,這麽多日子來,我也累了。徐將軍不會不知道吧?從前我是如何對她的,而她又是如何對我的?”喉結滾動了下,魏珩目光平靜的轉向別處,他語氣仍是怠慢中透著不耐,“早在她拒絕聖上賜婚的那刻起,我們就再無可能。”


    衛轍原先一直站在一旁,並未過來說什麽,更是沒指責魏珩。


    因為憑他對魏珩的了解,他覺得這樣的事不該是魏珩能做出來的。


    這其中肯定是有什麽誤會。


    而在誤會解開之前,他不能衝動。


    但一席話聽下來,他看到的隻有一個負心人說的絕情話,再無其它。


    衛轍再聽不下去,隻惱怒著朝魏珩走來。


    “魏大人此番詭辯,真是衛某二十多年來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怪道人人都說魏世子巧舌如簧,衛某今日算是見識到了。”衛轍冷哼,“魏大人說的好聽,好聚好散,如今卻全然將過錯推到人女子身上。魏大人這臉變的,當真比翻書還要快。”


    “那你要我怎麽說?”魏珩越發不耐煩起來,他那雙冷漠的眸子隨意掃向衛轍,似是已經不耐到極致,“我同她之間的事情旁人許不知全情,難道你衛將軍還不知嗎?這大半年來,我是怎麽做的,可她又是怎麽做的?”他說,“原本的相識就是一場陰差陽錯,但我認了,事後我願以妻位許之,也是真心。可她呢?她卻當著滿朝文武的麵拒了我。衛將軍,你說我還能如何?”


    這番話若是說與旁人聽,或就要被魏珩帶著走了,但衛轍卻不是別人。


    他並不聽魏珩詭辯。


    他隻說:“魏大人可莫要後悔。”又說,“我同徐將軍都乃顏妹娘家人,如今家妹如此受辱,日後大人可別怪本將同你勢不兩立。”


    魏珩仍是語氣淡淡,隻輕輕吐出了“隨便”二字。


    魏珩沒再多做周旋,說完後,便越過三人,隻往自己車馬去。


    徐墨到底年輕,意氣用事。趁他爹沒在意,立即就揮著拳頭過去,砸在了魏珩臉上。


    其實魏珩這一拳是可以避開的,他本來身子已經要閃開,但臨了卻是沒動,隻由著徐墨打了他一拳。


    魏珩這小半輩子下來,可以說是行事磊落,君子坦蕩,還未做過什麽有違禮數之事。可在這件事情上,哪怕是假的,是在演戲,他也覺得是自己錯了。


    便是做戲,可顏娘受到的傷害,卻仍是在的。


    他挨這一拳,是半點都不理虧。


    魏珩是朝廷命官,當街毆打朝廷命官是要被判刑的。所以,徐平洲見狀,虎著臉過來訓斥了兒子一頓。


    但徐平洲卻也並不畏懼魏珩會狀告到禦前去。


    徐平洲有這樣的底氣。


    所以,略斥了兒子一二句後,徐平洲這才望向魏珩道:“是徐某教子無方,魏世子若心中不爽快,大可衝著徐某人來。”一邊說,他一邊將兒子護在了身後。


    而魏珩則抬手抹了下嘴角沁出來的血,仍是淡漠又疏離的望向徐家父子。


    “如今算是兩清了。”


    說罷,魏珩快走幾步,直接走到了魏家馬車前。


    兆安捏緊了拳頭候在一旁,顯然一臉的憤怒,魏珩眼鋒一動,以一個眼刀子暗示他不許輕舉妄動。


    兆安隻能垂下了頭,然後泄了氣般說:“世子請登車吧。”


    魏珩默不作聲登了車後,這才卸下臉上所有的偽裝。臉上的傷他倒不甚在意,而有如今這一出後,想來日後不論他做什麽,都不會再牽連到顏娘,所以,顏娘那兒之後他也不必擔心了。


    他如今最在意的,自然就是所謀之事的前程。


    而前程的當務之急,便是魏璟的態度。


    幾日過去,都不見魏璟那兒有任何動靜,魏珩心中不免隱隱有些著急起來。雖說即便魏璟不主動,他也還有別的法子可走,但若是在這一步上魏璟能夠主動配合的話,也的確是要省去很多麻煩。


    魏珩心中想著事,儼然早忘了臉上的傷。


    還是坐在車外的兆安提醒了一句,說要不要就近尋個醫館瞧下傷口,魏珩這才想起來這事兒。


    “不用。”魏珩說,“直接回去後喚了府醫來瞧便可。”


    *


    徐墨知道母親這會兒人肯定還在姐姐那兒,所以沒跟著父親回家,而是自己打馬直接往顏宅去了。


    這會兒徐夫人正陪在顏熙身邊,她見女兒狀態還算好,也並沒有很傷心很難過,她這才算是稍稍放心些。但畢竟是這麽大的事,徐夫人總歸不能完全放心下來,便就一直陪著。


    徐墨過來時,母女二人正一處閑聊。


    如今顏熙同母親和這個異父弟弟稍稍親近了些,聽下人來報說徐公子來了,顏熙忙吩咐去將人請進來。


    徐墨走進來,先恭敬著朝徐夫人同顏熙問了安後,然後就對顏熙說:“今日我同父親,還有衛將軍,我們一道堵了他在宮城門口。父親和衛將軍還同他講道理,我實在看他不慣,打了他一拳。”


    “你打他了?”徐夫人驚詫。


    “打了。”徐墨心裏也知道打一個朝廷命官是何下場,但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他聽他說那些話時實在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就動了手。


    事後清醒過來,他也並不後悔。


    日後就算他狀告去禦前,或是判刑,或是坐牢,他都認。


    顏熙也是驚了下,一是沒想到徐墨竟會為她打了魏珩,二則是沒想到他竟然能打得著魏珩。


    其實憑她對魏珩的了解,憑他的警覺性和身手,即便是徐墨偷襲,也未必能成功的。


    若說衛轍同徐將軍那等身手偷襲成功他還信,徐墨到底年幼。


    心中這樣一番思量後,顏熙到底感動,也很感激。


    她對徐墨說:“知道你是為我好,但以後這樣的傻事還是別幹了。你打了他,回頭吃苦的也還是你。”雖然顏熙知道,魏珩是不會報複徐墨的,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


    徐夫人也附和道:“雖然他的行為的確該打,但你姐姐說的對。他如今位高權重,你打了他,若他記恨在心的話,他是會來尋你麻煩的。”


    徐墨倒不怕自己有麻煩,他隻是怕因此而給家人招來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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