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顏熙這樣說,徐夫人立馬笑起來。


    “熙兒說得對,又不是不見了,以後你我母女隻要想見麵,日日都可見。”又緊緊握住顏熙手,開心道,“那娘在家等你來。”


    顏熙點頭:“放心吧,我會來的。”


    徐夫人是再沒什麽不放心的了,那邊徐平洲和徐墨自然也很高興。


    徐墨如今較之從前更高壯了,午象之齡的少年郎正在變聲期,他覺得自己聲音難聽,如今輕易不敢開口。興奮之餘說了幾句話,他自己聽著自己的聲音都蹙眉,然後立馬閉口。


    顏熙道:“明朗無需難為情,這說明你已經長大成人,是大孩子了。”


    徐墨高興,忙衝姐姐點頭。


    徐家一家三口皆親送顏熙到門口,顏熙登車前道:“外麵冷,你們都回吧。”


    徐平洲笑著說:“你母親指定要看著你走她才會回,沒事的,衣裳穿的多,也不懼冷。隻是如今天寒地凍,路上濕滑,回時切記莫要著急,車趕慢點。”


    顏熙朝徐平洲福了下身,衝他道謝,感謝他的關懷。


    顏熙的車馬才行至顏宅門口,就聞見宅內的香味順著圍牆飄散出來。雖才從徐家那邊吃過飯回來,但桂媽媽的廚藝,顏熙是十分饞的。


    且方才是去人家做客,吃飯的時候也隻矜持著。可能也就吃了個五六分飽,這會兒肚子還留著空兒呢。


    聞著這香,顏熙便笑嘻嘻的奪門而入。


    繞過影壁,穿過穿堂,顏熙很快便到了後院。


    這會兒院裏熱鬧得很,桂媽媽在廚房忙,檀香茴香幫著打下手。院兒裏,丹青入畫兩個正在各處掛紅燈籠、貼春聯,金簪姐妹三個則幫忙扶著梯子。


    瞧見顏熙,大家都轉頭朝她望來。


    “姑娘回來了。”


    顏熙問她們:“有什麽是我能幫得上的嗎?”


    丹青笑道:“姑娘不必幫我們的,這點活,我們很快就做好了。姑娘快進屋吧,這會兒屋裏貴人在等著姑娘呢。”


    “貴人?”顏熙疑惑,“今兒除夕,誰會不在自己家過年,跑咱們這兒來。”


    丹青幾個隻笑著,並不答話。


    顏熙狐疑,自己個兒往正屋去。才進門,就瞧見魏珩一身湛藍的錦袍,這會兒人正站在書案邊,一手執筆蘸墨,一手則輕握住另外一隻手上的闊袖,正在伏案寫春聯。


    聽到門口動靜,他側首朝她望來,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潤清雅。


    “回來了?”


    第106章 【v】“我想回老家看看……


    此情此景, 著實是叫顏熙震住了。


    她沒想到魏珩竟會在這日來,更沒想到他竟然也會幫著幹活。而且他此番自來熟的樣子,倒不似是客人, 更不似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倒像就是這個家的主人一樣。


    這樣莫名想著, 顏熙已經邁過門檻, 朝他走了過去。


    “你怎麽在寫春聯?”顏熙問。


    魏珩不讓她稱呼他為“陛下”, 也不許她以“您”來敬稱, 說是“您”來“您”去的,沒由得將他喊老了。他說他也不老,還有幾年才到而立之齡。


    對此,顏熙隻能抿抿嘴,撇撇唇, 並不多發表一句意見。


    不過, 她卻還是尊重了他的意思, 之後都隻以“你”相稱。


    顏熙過來, 魏珩便沒再繼續寫,隻先直起了身子來同她說話。魏珩道:“過來時見她們要去買春聯, 我想著自己能寫,便叫她們去拿了筆墨來。”說著話的功夫,顏熙已經走到了案前。


    魏珩的字, 的確是沒什麽可說的, 他的字自然要比外頭那些賣字先生的字好太多。


    不但字好,他如今身份也貴重。若是這樣的字拿出去賣,旁人又知道這是出自當今聖上之手的話,不知道能賣多少錢。


    等等,她在想什麽?


    顏熙忙輕輕晃了晃腦袋, 將這些雜亂的念頭全都清除出去。


    魏珩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見她又是閉眼又是晃腦的,就猜到她定是想到了什麽。


    魏珩笑道:“寫得都差不多了,就剩這最後一幅。”


    顏熙示意他繼續寫,然後問他:“你今天怎麽還能有空出來?”這會兒不該是呆在宮裏,等晚上同宮裏的那些人一起吃年夜飯嗎?


    魏珩說:“宮裏的那些人,除了禦兄外,旁人又同我有什麽幹係。”他一邊說,一邊伏下腰去,仿佛同顏熙說話,並不能影響他作對聯一樣,口在動,手也在動。


    “這兩年,任何的年節日,我也都是一個人過的。別人的熱鬧和團聚,都同我無關。”


    他簡簡單單的三言兩語訴說著事實,但聽在顏熙耳中,卻有些悲涼。


    就像是……他是一個沒有家的人一樣。


    顏熙覺得,他這樣不排除有賣慘討可憐的嫌疑。


    顏熙故意不順著他的話接,隻問他道:“宮裏沒有你的親人,那魏國公府呢?老夫人還有長公主那麽疼你,你也不和他們一起吃團圓飯嗎?”


    魏珩挑了挑眉,倒也不瞞著顏熙。


    “府上之前發生了點事情。”他終於寫完了最後一筆後,擱下筆,直起身子來,認真望向顏熙道,“你也知道,當年舅父一家之所以遭逢大難,乃是父親倒戈所為。且不管他是不是被算計的,但東宮當年那場禍事,的確是他造成的。”


    “之後他雖幫我一起對付了武宣帝,但母親心裏始終沒有原諒他。母親見一切塵埃落定,他也派不上什麽用場了,便打算和他一起同歸於盡。母親找他去清心堂獨聊,卻在所焚的檀香中加了毒藥。原是想與他一起同歸於盡的,母親覺得這樣也算是給九泉之下的舅父一家一個交代。隻是,那毒藥比較奇特,對尋常的沒有練過武功的人沒太大副作用,有效果的是那些身懷武功之人。”


    “武功內力越高,服用後效果越強烈。所以……如今他身上武功盡失,本健壯的身子,也變得羸弱起來。如今,是再挽不得大弓,跨不了大馬了。”


    魏珩平淡的敘述著這些,就像是在說同自己毫無關係的事一樣。


    顏熙倒挺震驚的,她心中是欽佩長公主的那份魄力的。畢竟報仇說起來簡單,但真正想著要抱著同歸於盡的想法去報仇的,還是挺難的。


    人都這樣,貪生怕死。所以,長公主能這樣,顏熙是佩服的。


    隻是善惡到頭終有報,長公主是好人,所以她最終無事。


    “那……長公主如今……”顏熙琢磨著措辭,斟酌一番後,才又繼續說,“魏國公如今這樣,他會對長公主懷恨在心嗎?還有魏家人……”


    “他們恨不恨的,也不那麽重要。”魏珩淡漠道,“母親如今算是解脫了,也同他解除了婚約關係。如今,她搬住進了自己的公主府。”


    這樣的結局,無疑是最好的。


    顏熙不僅又覺得唏噓,當年那樣一場愛恨情仇,竟生出後麵的許多事來。


    可見女人愛一個人的時候千萬不能糊塗,一旦糊塗了,就會累人又累己。試想一下,若當年長公主沒那麽執著,能想得開,大大方方就放手了,也不至於後麵鬧出那些。


    當然,長公主雖有錯,但利用她的先帝和魏國公,更是大惡。


    顏熙隻是覺得,情情愛愛於一個人來說,不是多重要的事。她如今也經曆過這麽多了,很多事情也更能看得開一些。


    愛的時候就好好愛一場,若男人辜負了你,就大大方方灑灑脫脫的轉身離開。


    總之就是,不要浪費時間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一旦發現這個男人不行,必須得及時抽身離開。


    *


    魏珩如果不來,顏熙自然不會邀請他過來。但既他來了,顏熙也就沒趕他走。


    顏熙跟隨自己的心走,雖說如今還未能毫無芥蒂的徹底同他在一起,但也的確沒有那麽排斥。她想的是,她已經走過一回彎路了,不能再走第二回 ,男人還是得擦亮了眼睛好好相看一番。


    如今且先這麽處著,至於以後的事情,那就以後再說。


    一道吃了年夜飯後,魏珩邀顏熙去外麵院子裏走走消食。


    院子不大,為給這二人騰出空兒來,桂媽媽帶著那幾個都窩在屋子裏說話,並不出來。


    院子被檀香歸置得極好,一邊栽種著兩棵柿子樹,一邊則擺了各種花花草草。中間是一條石子鋪就的小道,二人這會兒正並肩走在這小道上。


    天雖冷,但身上穿得多也就不覺得冷了。何況,方才飲了酒,身上正暖和著。


    再加上魏珩生得高大,他往上風口一擋,顏熙更是暖暖和和的,絲毫寒意都無。


    二人隨便說了些閑話,然後顏熙見時候不早了,便趕了他走,道:“你今日能來,我還是高興的。但畢竟是除夕,你也該趁早去陪陪長公主。長公主雖開明,但你如今是她唯一的脊柱了,她想來是希望你能在今日去陪她守歲的。”


    魏珩對此不否認,但他卻說:“可是顏娘,你就不想我陪你一起守歲嗎?”


    顏熙道:“我有桂媽媽她們,我想同她們好好一處呆著說話。你在這兒,我們反而不方便。”


    “好吧。”魏珩隻是笑著,倒沒失落之意,他尊重她的意思,“那我明日再來。”


    顏熙本來想叫他明日不必過來的,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既是也有意,有試圖接受他的好的意思,如今也就沒必要再拒人於千裏之外。


    所以,顏熙最後隻是道:“你若忙,還是以大事為重。你若不忙的話,想來就來吧。”


    無疑,顏熙這句話,說得讓魏珩心中踏實很多。


    魏珩沒有藏著自己的雀躍之意,他就明明確確的把自己心中的高興擺在了臉上。


    顏熙看他一眼,知道他是為什麽笑,但並不理他,隻是催促他趕緊走。


    被人趕了,魏珩也不惱,隻點頭說:“好,那我現在就走。”


    顏熙也沒親送他到門外,隻叮囑了一句路上小心後,就轉身回屋去了。


    魏珩又流連回味了一番,之後才轉身離開。


    *


    從顏宅離開後,魏珩直接打馬來了公主府。


    聽下人稟說兒子來了,長公主自然心中高興。不過,在瞧見人後,不免又要抱怨他。


    “今兒除夕,不是說去顏姑娘那裏嗎?怎麽反倒又來了娘這兒。”長公主如今仍靜心禮佛,公主府上也不見絲毫奢華之象。


    便今日是除夕,府上也是略顯清冷的,甚至連普通市井人家的熱鬧都比不上。


    或許旁人瞧著會覺得長公主如此甚是可憐,但長公主自己卻是很喜歡如今的日子的。這樣安居又省心的日子,她甘之如飴。


    仇恨已經放下,沒了那份執念後,長公主如今心態非常好。


    魏珩在長公主這邊也無需守什麽禮數和規矩,走近後一撩後袍,席地而坐後,才說:“我把您的情況跟顏娘說了,是她叫我過來陪您守歲的。”


    長公主其實也不想兒子做這個皇帝,一來是她就覺得皇位本來就是兄長的,如今禦兒繼位才算正統。由兒子“霸占”著,就算是以兄長義子之身份,也不太好。


    二則,她如今也念叨著兒子的終身大事。想著他趕緊卸責,然後同顏姑娘成親。


    “禦兒如今身子好多了。”長公主暗示,“前幾日他同嬅娘一起來看我,我瞧嬅娘肚子也很大了,好像說是……再有兩三個月就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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