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紹的案子,一看就是冤假錯案,你竟能結案,還在順天府府尹的位置上做了這麽多年,就是那位太後的功勞吧?”梅令臣冷笑,伸手抓著府尹的衣襟,將他提到麵前,“別說是太後,擋我的是神佛,神佛亦可殺。想清楚了回答!”


    府尹不禁打了個寒戰。眼前的男人呢眼中露出的那種不可一世的光芒,讓人相信他真的有毀天滅地的能力。


    要不怎麽福王和太子爭得好好的,忽然間一死一貶,最後成了瑞王登基。


    這個男人的手段,令人膽寒。


    府尹還不打算開口,梅令臣對戰戰兢兢的寺丞點了點頭,寺丞就出去了一趟。回來時,帶著一個豆蔻之年的少女。少女驚慌無措,看見府尹就叫,“爹爹救我!”


    “小柒!”府尹大驚,“你們放開她,此事與她無幹!”


    “你應該知道,你女兒如果充為官妓送到邊關的軍營會是什麽下場吧?”梅令臣歪頭,活動了下脖頸,語氣好似與人閑話家常。


    府尹搖頭,“不,你不可以這樣!她是無辜的,她才十三歲!”


    梅令岑嗤笑一聲,“我妻子被你害得家破人亡時,才十二歲。把你知道的說出來,我可饒她。”


    府尹猶豫不決,但意誌已然動搖。梅令臣揮手,示意寺丞把人帶下去,少女大聲哭泣,手死死地抓著門框求救。府尹驚慌,爬過去一把抱住梅令臣的腿,“我說!我說!你放了她!求求你!”


    梅令臣收住手勢,等他說。


    “我,我也隻是奉命辦事。”府尹說話開始打顫,“那時先帝沒打算取蘇紹的性命,畢竟蘇紹管轄下的江寧織造府,每年都給朝廷上供很多的銀子。那夜先帝夜審蘇紹,後來勃然大怒,判了他死罪,沒人知道他們說了什麽。至於虧空的那筆官銀,本就是先帝私借給蘇紹,做生意用的,因此內府隻有出借的記錄,沒有收回的記錄。”


    “你有辦法可為他平反?”


    府尹沉默了下。


    梅令臣皺眉,寺丞趕緊又去拖那個少女。


    府尹急忙說:“我,我家中書房的暗格,有一份當時內府監奉上令而調動庫銀的憑證!可證明蘇紹沒有私吞公銀!”


    梅令臣看向身邊的慕白,示意他親自去一趟。


    府尹說完,整個人癱軟跪在地上,汗流浹背。他實在沒辦法了,說也是死,不說也是死。


    梅令臣就像山林之中的豺狼虎豹,被他盯上的獵物,根本就不可能跑得掉。一個弄不好,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寺丞放了少女,少女撲到府尹的懷中哭泣。她怯怯地抬頭,看了一眼從他們身邊過去的梅令臣,低聲問:“爹爹,我們可以回家了嗎?”


    府尹搖頭,又歎氣。


    梅令臣走到提審室的門口,忽然問:“她叫什麽名字?”


    “林柒。”


    “反正你也活不成了,今夜就派人送你女兒去江南吧。”說完,梅令臣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府尹知道他這話的意思,是真的會放幼女一馬,心中的大石落地。


    “小柒,你快回家,收拾東西,跟娘離開!”他催促。


    寺丞可不會相信,梅令臣是如此慈悲的人。定是這少女有哪個點觸動到了梅令臣,這才保住了性命。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真的事情太多!今天又被迫出去了一趟,字數沒補完,明天繼續!


    給大佬們發紅包。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青城 10瓶;


    非常感謝大佬對我的不離不棄,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八十二章


    天色漸晚, 京城次第亮起了燈火。除了皇宮,明照坊裏燈火最是煌煌。


    各家各戶都到了做晚膳的時間,炊煙不絕。


    梅府門口的紅燈籠也亮了起來。


    采綠見府裏各處都開始點燈了, 也連忙將屋裏的燈燭點燃。蘇雲清陪著蘇聰看書,扭頭對采綠說:“這段時間太忙, 還沒把我的東西規整。一會兒, 你去收拾一下, 看看有沒有遺漏什麽重要的東西。”


    蘇雲清從前留在梅府的東西,梅令臣都原封不動的帶來了,就放在知念堂旁邊的耳房裏。采綠應了聲, 就退出去了。


    “三姐, 這是什麽字。”蘇聰手指著書中說道。


    蘇雲清看了一眼, 回答他。


    “這書要聽別人說才有意思,自己讀就難多了。”蘇聰小聲抱怨。他從前是個紈絝子弟, 最近一年才奮發圖強。雖然私塾的先生誇他有天賦,但他知道, 那多少是看在蘇家和晉安王府的麵子上。做學問究竟有多難, 隻有深入了解才明白。


    所以他之前的豪情壯誌, 多少有點被消磨掉了。


    “要看懂一本書哪裏那麽容易。”蘇雲清安慰他, “我在你這個年紀, 也沒比你多認幾個字。我爹那時候很頭疼, 就給我找了好幾個先生,他們都嫌我笨, 不肯教我。”


    蘇聰露出不信的表情,他覺得蘇雲清很聰明,連他爹都稱讚這世間少有如此聰慧和果敢的女子。不僅把家裏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條,還敢單槍匹馬去救人。


    蘇雲清還想再說幾句鼓勵他的話, 采綠的聲音在外麵響起來,“小姐,奴婢好像找到了一個盒子。”


    盒子?


    采綠捧著一個老舊的木盒進來,笑著說:“這是小姐小時候,姑爺親手做的生辰禮物,小姐總是當寶貝一樣。當時還以為沒有從蘇家帶出來呢,沒想到竟找著了。小姐不看看?”


    蘇雲清伸手接過,那就是個很普通的木盒,唯一特別的大概就是鎖扣是用貝殼做的,能看出是女子之物。蘇聰好奇地湊過來,“戚”了一聲,“我還以為是什麽稀罕寶貝呢。”


    “當然是寶貝。”蘇雲清應道,徑自翻開蓋子。


    裏麵都是些小孩子的玩意兒,諸如撥浪鼓,木雕,泥娃娃,剪紙之類的東西。蘇雲清一件件拿出來,因為有些年頭了,又塵封了許久,上麵都落了灰。可她好像能回憶出這些物件的來曆,甚至是收到時的順序。等東西都拿出來之後,底下壓著一塊很特別的紅布。那布的花紋和樣式,蘇雲清從未見過,隻覺得十分精美。


    “這是……”采綠驚道,“難道是老爺未完成的蘇雲錦?”


    “蘇雲錦?”蘇雲清抬頭看她,“怎麽跟我的名字這麽像?”


    “這就是老爺為了給小姐做嫁衣,親自設計的布,所以才取名叫蘇雲錦。可惜老爺還沒將它製作出來,就被押走了。夫人悲痛欲絕,跟著就……”采綠搖了搖頭,沒有說下去。雖然已經過去幾年,但親眼看著曾經紙醉金迷的江寧織造府一夕之間繁華盡散,心頭還是如同堵住了一樣。


    有時,她慶幸小姐不記得了。


    蘇雲清伸手將那塊布拿出來,正要仔細看看,忽然發現裏麵好像還有東西。


    布包著一封信,封麵上沒有任何的署名。


    “小姐,快拆開看看,沒準是老爺留給你的。”采綠在旁邊說道。


    蘇雲清將信拆開,拿出裏麵的一頁紙。


    “七七吾兒,待你看到這封信時,想必為父已不在這世上了。父身為江寧織造,天子家臣,看似風光無限,實則違心地做了許多並不願意而為之事,料有這一日,故無需難過。你托於文若之手,爹可安心,唯放心不下一事。當日你伯祖父離京,秘密帶回了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孩子,欲暗中送往西北安置。豈料路上出了變故,那孩子下落不明。現知他的側腰有個胎記,身體孱弱,身上佩戴一塊紅玉。若你能將他尋回,也算為蘇家贖罪。盼兒餘生無憂。父蘇紹絕筆。”


    蘇雲清讀完,深吸了口氣。她萬萬沒有想到爹留了這麽個東西給她。


    難道伯祖父離京時帶出來的孩子,就是仁敏太子的後人?真的有個孩子,避過了內務府的登記造冊,在那場殘酷政鬥結束之後,存活下來!


    “小姐,老爺都說了什麽?”采綠問道。


    蘇聰也好奇地伸著腦袋。


    蘇雲清隻覺得心跳飛快,迅速合上信紙。此事絕密,且危險,不能被更多的人知曉。


    “沒什麽,就是說了一些往事。”蘇雲清神色淡然地把信紙收回去,關上木盒子。她的手指微微有些發抖,心情跌宕起伏。既然伯祖父和爹決定把孩子送到西北去,那蘇綸和齊王知不知情?照此推斷,他們很有可能是知情的。否則孩子為何會送到齊王的封地去?


    會不會父親當初所犯之事,也跟這個孩子有關?


    蘇雲清越想越覺得此事牽連甚廣,也許背後還有更大的隱情。


    “聰兒,我有件事想要問叔叔,你有什麽法子,能將我的信最快最安全地送到他手上嗎?”蘇雲清轉頭問蘇聰。


    蘇聰點了點頭,“我來京城前,爹說有位朋友在京城裏做生意,若是缺什麽或者想傳消息回去,就直接去找他。”


    蘇雲清鎮定了下心神,起身走到書桌後麵坐下來,喚采綠過來磨墨。她心神不寧,拿筆的手都不穩。如果蘇綸真的知道此事,就會把蘇家卷入空前的危機之中。她寫了兩個字,又把紙揉碎,擱筆不寫了。


    不行,萬一這封信落在有心的人手裏,那就完了,她不能去相信一個外人。


    “小姐,怎麽了?”采綠能看出來蘇雲清有心事。那封信上所寫的內容絕對沒有那麽簡單。


    “姑爺出門的時候,有說何時回來嗎?”


    采綠搖了搖頭。


    蘇雲清現在隻能向梅令臣求救,她能相信的人,隻有他一個。


    *


    梅令臣從大理寺出來,身後跟著大理寺的官員還有他自己的護衛,浩浩蕩蕩的一幫人馬走下石階。


    石階之下,停著一輛簡單的烏篷馬車。馬車旁邊,張祜負手而立。


    他的目光投向自上而下的梅令臣,微微出神。


    這個年紀身居高位,權傾朝野,本應該春風得意,躊躇滿誌。但他卻似在這位子上已數十年,有種超然的淡定。


    梅令臣骨子裏跟梅正禹很像,他們站在權力的頂端,卻從骨子裏透出對權力蔑視。好像這些平凡人蠅營狗苟,追求一生而不可得的東西,於他們而言,是可以肆意踩在腳底下的。這份得天獨厚的狂妄,讓人厭惡,又無端地生出許多羨慕。


    張祜記得梅正禹為首輔時,他和兄長張祚大約也是梅令臣這個年紀,可能還要小一些。那時的朝堂,被梅正禹和蘇東陽把持,官員的升貶,去留,全由他們決定。內閣的權力空前巨大,年輕的官員如果不站隊,就得不到提拔重用。


    在這樣的強權之下,百官人人自危,對於站在權力頂端的梅蘇二人又敬又畏,也包括成宗皇帝本人。因二人的影響力實在太大,當時梅正禹的字和蘇東陽的畫都能在市麵上賣出天價。


    張祜曾遠遠領略過二人的風采,梅正禹道骨仙風,蘇東陽謙謙君子,猶如璀璨的星辰,掛在帝國的上空,照耀四方。他曾暗暗發誓,自己要成為像他們一樣的人,能夠手握權柄,實現自己的抱負,然後做這天底下萬人敬仰的存在。


    好像這樣的人生才會有價值。


    可沒想到,帝國之星的殞落會來得那麽快,那麽慘烈。


    大概從那個時候開始,張祜便看透了,世間事總是盛極必衰,所以才會遠走南京。如果不是兄長和皇太後請他出山,大概他不會再回京城。


    所以,他對梅令臣的感覺,是極其複雜的。


    梅令臣的目光與張祜對上,有些驚訝,隨即又釋然。


    慕白站在離張祜不遠的地方,對著梅令臣搖了搖頭。


    他的意思是東西並沒有拿到。


    “張閣老。”梅令臣行至張祜的麵前,抬起手。


    張祜道:“閣老願意同我喝杯茶嗎?”


    他們兩個日日在朝堂上爭鋒相對,倒真沒有坐下來好好談過。


    梅令臣不置可否。


    “這附近有家茶樓,閣老不介意的話,隨我坐馬車同去吧。”張祜抬起手說。


    慕白走到梅令臣的身邊,試圖阻止,梅令臣卻大大方方地說:“那就有勞閣老了。”


    張祜選的茶樓,就是上元夜梅令臣和蘇雲清同去的那家。到了晚上,茶樓的生意同樣很好,一樓的大堂座無虛席。為了不引人注意,張祜和梅令臣從後門,到了二樓的雅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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