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心蘭看到朱承佑疾言厲色,全然不顧那麽小的孩子,受不得驚嚇,心知他怪陳倩倩,是因為蘇雲清受了傷。若沒有這層,以他過往的性情,恐怕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會過分追究陳倩倩。


    隻不過這層當中,有多少私情,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孩子開始“哇哇”大哭,折騰了這大半日,他也受不了了。上官心蘭走過去,強行把陳倩倩懷中的孩子抱走,在懷中哄著。她雖未生養過,但是兄姊的孩子都抱過,駕輕就熟。這孩子她也是頭次見,實在太小,五官還沒長開,但軟糯可愛。


    “王爺,孩子大概是餓了。他是無辜的,容妾身先帶他下去吧?”


    朱承佑還來不及看一眼自己的兒子,別過頭,揮手示意她把孩子抱走。


    “不,王妃不要……”陳倩倩跪挪了兩步,想要把孩子搶回來,紅藥過去按著她,“王妃是一片好意,難道倩姨娘要小公子跟著您受苦嗎!”她手中暗暗用力,陳倩倩吃痛,淚眼婆娑地看著朱承佑。


    以往朱承佑隻要見她落淚,便會心軟,這次卻不為所動。陳倩倩的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來,她也沒有想到蘇雲清會奮不顧身地救自己。


    朱嘉寧坐一旁,時不時地往內室看幾眼,等曹參出來。


    內室中,曹參正在給蘇雲清診脈,又著醫女近前查看傷勢。采藍在旁邊守著,見曹參摸著胡子沉吟不語,急道:“曹院使,小姐究竟如何?”


    醫女從帳中退出來,向曹參稟報。曹參這才慢悠悠地說:“觀夫人脈相,傷勢倒不是太嚴重。不知為何會昏迷不醒。”


    “曹院使,您醫術高明,一定要想想辦法。”采綠懇求道。


    “這樣吧,我先開兩副藥,再加外塗的傷藥,吃兩天看看。若無好轉,我再想辦法。”


    “有勞曹院使。奴婢跟您去拿藥。”采綠跟在曹參的後麵,出了屋子。


    采藍擔心地看著躺在床上的蘇雲清。她不知小姐跟陳倩倩的交情竟然深厚到了不惜以命相救的地步。公子若知道了,她該如何交待?


    正這麽想著,外麵傳來采綠的聲音,“姑爺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鈕鈷祿 梅登場。


    都到這時候不會虐的了,幹票大的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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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九章


    梅令臣今日約了潘毅去城外吃齋。他本想打聽夕風之事, 畢竟潘毅在西州多年,沒想到板凳還沒坐熱,就聽慕白稟報, 府裏出了大事。他便馬不停蹄地趕回來了。


    陳倩倩看到梅令臣,渾身都繃緊了。


    梅令臣臉上沒什麽表情, 宛如駕鶴而來的仙人, 輕飄飄地看了陳倩倩一眼, 就徑自往內室去了。


    朱承佑已經起身了,見梅令臣連理都沒理自己,隻得又坐下來, 看向嚇得瑟縮成一團的陳倩倩。這個女人畢竟給他生了第一個孩子, 他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成為別人案板上的魚肉。


    朱嘉寧輕聲道:“哥哥, 梅閣老會怎麽處置倩姨娘?”


    “全看清兒的傷勢如何。”朱承佑摸著額頭,“清兒有個三長兩短, 她也別想活了。”


    陳倩倩聞言,整個人都開始發抖。


    內室裏, 梅令臣走到床邊, 蘇雲清躺在那裏, 像個沒有生氣的娃娃。她的頭上纏著紗布, 臉色雪白如紙, 再也不是平日活力四射的模樣。


    梅令臣坐在床邊, 握著她的手。他雖然不說話,但整個人仿佛籠罩在一層巨大的陰影之中, 采綠和采藍站在他身後,能感受到那種翻湧的暗流,膽戰心驚。


    “曹參怎麽說?”梅令臣問道。


    采綠回答:“曹院使說小姐的傷勢並不是太重,不知為何昏迷不醒。”


    “今日的賓客呢?”


    “晉安王妃和清河郡主都幫忙送走了。”


    梅令臣眸光幽深, 把蘇雲清的手放回被子裏,又轉身回到明間。朱嘉寧見他出來,問道:“閣老,我可以進去看看清兒嗎?”


    梅令臣點頭,朱嘉寧就進到內室去了。


    梅令臣不客氣地坐在上首的位置,陳倩倩能從他身上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壓迫感,頓時有點透不過氣來。


    “你就是晉安王的妾,陳氏?”梅令臣開口,聲音冰冷如鐵。


    “閣老,尊夫人受傷,真的不關我的事。”陳倩倩小聲地為自己辯護,“當時馬受驚了,本是我跟泓兒站在馬前,尊夫人突然撲過來……救了我跟泓兒。”


    梅令臣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一個妾室,來我府門前作何?”


    陳倩倩偷偷看了朱承佑一眼,“賤妾本抱著孩兒欲進京投奔王爺,又怕遭到王妃等人的阻攔,聽說閣老府上今日開宴,不得已,才來了閣老的府上……事發突然,不能全怪賤妾!”


    “晉安王,你治內不嚴,牽連我夫人,此事是否需要給我一個交代?”梅令臣懶得再同陳倩倩費唇舌。一個妾室,還不至於勞他親自動手。


    朱承佑沒想到梅令臣會把陳倩倩的處置權交給自己,原本求情的說辭都已經想好,此刻硬生生地收了回去。他若處罰重了,於心不忍,處罰輕了,無法向梅令臣和蘇雲清交代。


    “本王先把她帶回府中,嚴加管教,半年之內閉門思過。”


    “晉安王就如此處置這名妾室?”梅令臣冷笑,“也難怪一個小小的妾,能鬧出這麽大的風波來。晉安王若不忍下手,我交給大理寺處置。”


    “不,王爺,救我!”陳倩倩聽說過大理寺審訊人的手段,人都是豎著進去橫著出來,連忙爬過去抱住朱承佑的腿,淚如雨下,“賤妾隻是害怕有人害泓兒,這一路從西州趕來,路上經曆的凶險無數。賤妾不在乎一條命,但泓兒還那麽小,不能沒有親娘……”


    朱承佑聽了皺眉,“梅令臣,她好歹生育了本王的兒子,你還要如何?”


    梅令臣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今日受傷的不僅是我夫人,也是王爺的義妹。此事明日一旦傳遍京城,外人知道王爺為了維護一個妾室,全然不顧晉安王府的臉麵和自己的結拜義妹,恐怕,以後就不會有人願與晉安王府結交了。”


    “梅令臣,你敢威脅我?”朱承佑自詡也是個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但總能被梅令臣氣得七竅生煙。這個人太懂得拿捏人的七寸。對於朱承佑這樣非京派的皇族來說,能否融入京城的圈子直接影響到晉安王府的前途。


    他的野心雖不至於大到要謀反,但也要為將來做打算。他還有兒子,還有孫子,妹妹又嫁到了京中,脫離不了這個圈子。鬧出醜聞這種事,就會成為世家大族的笑柄,以後誰還看得起他。


    朱承佑閉上眼睛,“外加杖二十。”


    梅令臣這才說:“今日府中事多,我就不留王爺了。”主人下了逐客令,朱承佑也不想久留,除了朱嘉寧擔心蘇雲清的傷勢,留下來以外,其餘人盡數離開了梅府。


    回去的路上,虞讓問朱承佑,“王爺,您是不是有心事?今日之事,全因倩姨娘而起,閣老要您嚴加懲處,其實也不算壞事。”


    “我剛剛一直在想,清兒之前在西州的時候,大夫診斷說她的頭部受過傷,所以導致記憶全失。但沒人知道,她失蹤期間究竟發生什麽。會不會此次陰差陽錯,她反而想起來了?”


    虞讓想起看過的書裏麵的情節,覺得這樣的橋段也不是不可能發生。


    “就算蘇小姐想起來了……也不會有什麽影響吧?”


    “她看到的秘密可能關係到大昌的國運。”朱承佑歎了聲,“恐怕宮中還不知道此事,知道的話,她會有麻煩的。”


    “有梅閣老在,沒人敢動她吧?”


    “百密總有一疏。梅令臣若真是滴水不漏,當初怎麽會讓她被江東王帶進別院,最後被逼無奈,喂她吃下忘憂散,再把她遠送去西州?梅令臣隻是個凡人,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派我們的人暗中保護她。”


    虞讓心中感慨萬千,他還沒見王爺對誰如此上心。也許王爺早就已經對蘇小姐情根深種。隻不過這段感情,注定不會有結果。


    朱承佑說:“陳倩倩的事,於本王來說是一個慘痛的教訓。府中姬妾過多,紛擾也多。回去以後,告訴王妃一聲,將她們都遣送出府,分配盤纏。”


    “全部?”虞讓有些吃驚。


    “嗯,全部。”朱承佑篤定地說。


    虞讓心想,王爺大概並不是真心喜歡那些女子。隻不過生而為王,總會wufvnskdlv有女子自願撲上來,王爺也沒拒絕。轉念一想,其實這是件好事。王爺若能跟王妃琴瑟和鳴,好過養著一府的鶯鶯燕燕,整日爭寵相鬥。


    *


    蘇雲清隻覺得頭疼欲裂,腦海中仿佛有無數的煙火炸開,然後記憶如同潮水一樣湧來。


    小時候的江寧織造府,她的父母,梅令臣,還有那些叫不上名字的親戚。


    長大以後,她入京,住在梅府,然後跟梅令臣成親,兩個人糾纏了半年終於圓房。他起先還推拒,最後是被她強了的。


    後來的京郊望春山別業,梅令臣喂她喝下藥,她絕望而崩潰的情緒真實地湧動在腦海裏。


    畫麵跳轉到她跟采綠和采藍去西州的路上,吃下藥以後,她一直渾渾噩噩的,有一日精神難得好了些。采藍去問路,采綠找附近吃的,她就自己下了馬車。萬念俱灰,不知不覺走到一處山崖,看到山下有一群甲兵正在操練。看那群甲兵的數量不少,衣著應該是私兵。


    領頭的人似乎正在談論什麽,蘇雲清直覺是很重要的事,想湊近了聽,卻被他們發現了。有好幾個人追著她。她想奔回馬車停放的地方,又怕連累采綠和采藍,索性就跳入了山澗。


    她以為自己人生就到此結束了,一了百了,也想過讓梅令臣後悔。可沒想到,行到水窮處,峰回路轉。


    “七七,你能聽見嗎?”上空有個聲音一直在叫她。


    她知道這個聲音,承載了她此生所有的愛和恨。她曾以為自己非常恨他,後來隻是選擇放下,並非原諒。恨他的自作主張,讓她吃下忘憂散,像放逐一樣,將她送去西州,讓她一無所有地重新開始。


    可是記憶全部恢複之後,她才發現,是他一個人默默地承受了全部。


    蘇家的冤情,江東王的羞辱,還有為了幫她報仇,以命相博,扭轉了整個局麵。


    這些,都是她本該承受,卻無法承受的。


    她除了頭疼之外,又多了許多的心疼。心疼那個被蘇家的兄弟姊妹欺負的沉默少年,心疼那個總是受傷歸家又對他笑臉相向的男子,心疼那個眼眶紅潤,喂她喝下藥,說“等他”的六哥。


    她從未見過他哭,哪怕滿身傷痕,獨自躲起來舔傷口的時候,也未見他掉過一滴淚。那是唯一一次,他眼中噙著淚水。


    他從來都不欠她,是她欠他太多,恐怕用一輩子都無法還清。想到平日他想靠近卻不敢靠近的猶疑,想到他默默地忍受自己的疏離,心如刀割。


    從小到大,她的高興喜悅,難過悲傷,都有他陪著,闖禍了都由他兜著。是她先送了定情信物,不準他喜歡別人,進了京城以後,凡事都要他為自己做主。她一直把兩個人的關係界定為從屬,又怎能怪他擅作主張,還恨他,疏遠他。


    其實他的人生,何嚐不是因為她的強行介入,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本可以走得更容易,更順遂一些。


    “六哥……”她很想睜開眼睛,但是眼皮太重了,根本睜不開。


    梅令臣聽到她的呢喃,連忙湊過去,“七七?”


    “對不起……”她輕聲道,夢囈一樣。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下來。


    梅令臣以為自己聽錯了,怔怔地看著她。然後湊過去,輕抵著她的額頭,“別說傻話。”


    她委屈得像個孩子,抽泣了兩聲,又沉沉地睡去。


    梅令臣有種預感,她好像都想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慶祝屋裏清清記憶恢複,這章給大佬們發紅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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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章


    夜深人靜, 知念堂的燈火還亮著。


    白日府裏的喧囂散盡,此刻就顯得格外冷清。


    采綠把朱嘉寧送走以後,走到采藍身邊, 低聲道:“小姐一時半會兒可能也不會醒,要不要勸勸姑爺, 讓他先休息?明日可是常朝。”


    采藍雙手抱在胸前, 搖頭, “小姐不醒,公子是不會休息的。今日是我失職。”


    “那怎麽能怪你?誰想到那個紅藥會功夫!看不出來,上官家也臥虎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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