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看到楚嶼森緊繃的肌肉慢慢垮下來,眼神放空地盯著捧在掌心的手機。


    半晌,楚嶼森突然開口問,“你莊園的小雞失蹤了麽?”


    “啊?哦,對。”程浩反應慢半拍地點頭,“好像是app周年活動,所有的小雞都不見了,還上熱搜了呢。”


    楚嶼森聞言怔了怔,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好希望是小混蛋的惡作劇啊,鬧多大都沒關係,乖乖回來就行。


    *


    景城,錦江公寓。


    溫嵐溪軟軟的小手被顧唯謹牽住,溜圓的清黑眼瞳好奇地骨碌骨碌轉,小聲問:“爸爸,這是你家嗎?”


    甜糯的小奶音讓顧唯謹心都化了,蹲下來圈著她,“也是你家啊。”


    獨身一人生活二十七年的單身漢突然有了女兒,本就溫和內斂的人更柔軟了兩分。


    晏肅漆黑的眼眸盯著他,眸光很深,顧唯謹抬頭,他便收斂了下,笑著舉起手機,“記錄下小東西來家裏第一天唄,等她長大了看。忘了帶單反,先用手機拍。”


    “我叫溫嵐溪,不叫小東西。”溫嵐溪仰著腦袋看他,認真地糾正。


    晏肅唇角一掀,也蹲下來跟她平視,大手像呼嚕小動物毛一樣揉了一把她的頭發,“傻孩子,爸爸當然知道你叫什麽。”


    顧唯謹眼皮跳了一下,嘴角微動。


    溫嵐溪先忍不住了,瞪著清亮的鹿眸,一隻短短的手臂摟著顧唯謹的脖子,反駁道:“你怎麽會是我爸爸,我有爸爸的。”


    “多一個也不多啊。”晏肅一本正經地忽悠小孩兒,“你叫我一聲爸,咱們今天就算正式認識了。”


    溫嵐溪不敢置信地瞪圓了大大的眼睛,涉世未深的幼崽被晏肅厚顏無恥的程度驚到了。


    顧唯謹忍無可忍,瞪了晏肅一眼,“閉嘴。”


    晏肅嘿笑一聲,晃了晃手裏的手機,“來,開拍了。”


    屏幕裏的溫嵐溪穿著白色毛衣裙,紮著蓬鬆的丸子頭,因為來的路上窩在顧唯謹懷裏睡覺,腦後的頭發散落下來一縷,黑漆漆的大眼睛有點茫然地看著鏡頭,紅潤的小嘴微微張開,像隻呆萌的小獸。


    晏肅按下錄影鍵,“歡迎溫嵐溪小朋友回家,今天開不開心呀?開心就笑一下。”


    倏地,屏幕莫名閃黑了一下,晏肅狐疑,“怎麽回事兒,我手機是不是中病毒了,一路上閃黑三次了,等下啊,我殺個毒先。”


    “殺毒”兩個字戳到了溫嵐溪命門,即使什麽都忘得幹淨了,但骨子裏的恐懼依然在,於是毫無預兆的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晏肅:“……”


    顧唯謹:“……”


    短暫的閃黑後,鏡頭記錄下了溫嵐溪仰著臉張大嘴巴哇哇大哭的珍貴影像。


    白白嫩嫩的小孩子,一使勁兒哭腦門的青筋都露出來了,眼圈鼻子都紅紅的,顧唯謹心疼地抱著她哄,在家裏轉了一圈,轉到廚房的時候,小姑娘終於不哭了。


    顧唯謹給她擦眼淚,“不哭了啊,爸爸做飯給你吃。”


    一抬眼,見晏肅捂著耳朵躲得遠遠的,不知道為什麽,顧唯謹一瞬間無名火蹭地一下就上來了。


    “這段時間麻煩你了,改天答謝,我這沒空招待你,沒什麽事你就先回去吧。”


    晏肅哪裏肯走,他也聽出來顧唯謹突然有點惱意,但是他又沒惹他,琢磨可能是小孩子哭鬧太煩,連帶著看他礙眼。


    他也不敢提過分的要求了,隻道:“留我頓飯吧,吃完我就走,不多打擾你。”


    話這麽說,顧唯謹也不好說不了,那股火氣來得快消得也快,點了點頭說,“行,那你先在客廳坐一會兒吧。”


    *


    顧唯謹在廚房忙活,晏肅有心想湊過去,但是深知自己廚房白癡,進去礙手礙腳,怕幫廚幫了倒忙更惹他生氣。


    廚房油煙大,溫嵐溪圍著顧唯謹的腿打轉,小小一隻不留神就碰倒她了,晏肅自告奮勇看孩子,把她拎到客廳玩。


    他其實不喜歡小孩,對這種軟體動物的印象就是聒噪麻煩,一聽到溫嵐溪大哭,他腦子都要炸開了,好在他聽照顧她的阿姨說,她從來不哭鬧,今天破天荒頭一遭。


    他就不明白了,“誒,你為什麽哭啊?”


    溫嵐溪正抱著一顆比她臉還大的橙子乖巧地啃,聞言認真地回憶了一下,隨即眉頭一皺,小嘴一撇,準備再哭一會兒。


    晏肅頭皮發麻,在她起勢的時候,趕緊一把捂住她的嘴,“幹什麽?!”


    他警惕地看了一眼廚房的動靜,從口袋裏摸出一顆糖,壓低嗓音威逼利誘,“老實點兒,你敢哭我就當著你的麵把糖吃了!”


    溫嵐溪溜圓的眼睛一下亮了,“白兔糖!”


    “噓——”晏肅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小姑娘已經從沙發上滑下來,湊到他膝前,兩隻小手扒在他拿糖的手上,鴉羽似的眼睫垂下來,眼珠直勾勾的盯著糖,不主動拿也不說要,就是一臉饞樣。


    晏肅不由得意,心說我還哄不了你?


    他把長條狀的糖果掰下來三分之一,小小的一塊奶白色喂到溫嵐溪嘴裏。


    小姑娘晶亮的大眼睛一下就彎成月牙了,像隻狡黠的小狐狸。晏肅也笑了,他覺得自己可真是愛屋及烏,這麽麻煩的生物,怎麽突然覺得有點可愛呢。


    他可不是什麽慈善家,所做不過是有利可圖。之前衝動之下惹惱了顧唯謹,正發愁怎麽挽回,這個小東西就出現了。


    她無疑是自己跟顧唯謹之間的紐帶。


    “隻能吃這麽多。”晏肅見小姑娘嘴巴不動了,清黑的眼珠又盯著他手裏剩下的糖,屈起食指輕刮了下她的鼻子。


    這三個月以來,阿姨每天記錄她的生活細節,他記得有一條是不能吃糖,容易咳嗽。


    說是挑食嚴重,拿了塊糖哄她,沒想到吃完咳嗽了兩天,還特地打了電話給他小心翼翼地說了下情況。


    晏肅怕不給吃她會鬧,已經準備好恐嚇她被發現就一點糖都沒有了,結果小姑娘竟然挺乖的,鼓了鼓嘴巴哦了一聲,老老實實地繼續捧著麵目全非的橙子啃。


    “很好養嘛。”晏肅寬大的手掌罩在溫嵐溪的小腦瓜上揉了一把。


    作者有話要說:  奶爸帶娃等級表之青銅選手,不以娃喜,不以娃悲。


    第8章


    顧唯謹做了四道家常菜,他廚藝並不出眾,更何況要照顧小朋友的口味,不過晏肅很捧場,把他誇得天花亂墜。


    “溪溪,沒有你喜歡吃的菜嗎?”顧唯謹有仔細看保姆的筆記,知道她挑食很嚴重,阿姨變著花樣做也摸不清她的口味,隻知道喜歡吃糖,但偏偏一吃就咳嗽。


    溫嵐溪握著勺子,嘴角還黏著一粒米,也不吱聲,黑漆漆的眼瞳帶著試探地看著他。


    幼崽是聰明又任性的,會去試探別人的忍耐度,以是否惹怒對方作為判斷是非對錯的標準,一味慣著容易讓孩子變得蠻橫自私。


    但是先前因為拍戲的緣故,溫嵐溪是由保姆照看的,哪裏敢給她立規矩,自然都是順著哄著。顧唯謹也不想太嚴厲,總要有一個過程的。


    見她小碗裏玉米粥倒是喝了小一半,顧唯謹問:“粥好喝嗎?”


    “好喝。”溫嵐溪捧著兒童碗,紅潤的小嘴抿著碗沿兒,吸溜吸溜地嘬帶點甜味的湯水喝,再用勺子把嫩黃的玉米粒舀出來,慢吞吞地一粒一粒吃。


    照她這麽個挑法,等吃完粥也該涼透了。顧唯謹歎了口氣,接過碗勺,把她抱在腿上,捏著勺柄攢一勺玉米捎上零星幾粒米,就這麽表麵挑挑揀揀其實夾帶私貨地喂完了第一頓飯,最後還給麵子的吃了兩小塊西藍花。


    “晏肅,你看之前照顧溪溪的阿姨,能不能介紹到我這邊?”


    本來顧唯謹是覺得,自己殺青以後有一段空檔期,全心照顧寶寶,等新戲快開機的時候再物色家庭托管阿姨。但現在他覺得,很有可能搞不定。


    “你家裏沒請保姆嗎?”


    “有一個阿姨的,前段時間有事回老家了,晚上就回來。”顧唯謹覺得他家崽特殊一點,可能普通阿姨照顧不來。


    晏肅頓了一下,道:“我是覺得,一個阿姨就足夠了,你不是也想趁著有時間,自己帶培養感情麽。”


    他觀察了一下顧唯謹的反應,繼續遊說。


    顧唯謹不知道的是,照顧溫嵐溪的人並不是固定的,也不是什麽保姆,而是他家產業下的貴族幼兒園的老師。


    晏肅既然想好好利用溫嵐溪這根紐帶,自然要規避風險,當時他們正在拍戲,萬一期間溫嵐溪跟別人親厚起來,顧唯謹去接的時候她不願意跟著走怎麽辦。


    且除了第一任做滿了一個月,後麵幾乎不到一周就換新的。要不是老師勸他,這樣頻繁的更換看護人已經對孩子很不利了,他甚至想一天一換。


    “最關鍵的是,這小東西三個月長高了十二厘米!這個年齡段的普通小孩一年才長五到七厘米,這太可疑了,她身邊應該越少人越穩妥,不然搞不好哪天被送去做研究了!”


    “你小聲點。”顧唯謹看了一眼客廳,小姑娘正目不轉睛地看恐怖片,他給她換動畫片她還不願意。


    溫嵐溪的生長速度確實很危險,三個月前看起來才三四歲大的模樣,拍完戲去接她,一開門比五六歲小孩還高了。


    “真是不可思議。”晏肅看著乖巧地坐在沙發上的奶團子,手指摩挲著下巴,低聲問,“你說,有沒有可能她實際年齡比咱們倆加起來都大呢?”


    顧唯謹:“……”


    *


    轉眼小半個月過去了,景城已正式入冬。


    連著兩場寒雨氣溫驟降,顧唯謹受邀參加活動不小心凍感冒了,怕傳染給溫嵐溪,且過兩天還要飛北城,於是在晏肅提出接她過去住兩天的時候,破天荒地沒拒絕。


    沒想到出了亂子。


    差不多三個月以前,匿名區爆料某流量演員未婚生子,眼看發酵的差不多了準備收網,結果事件的走向朝八竿子打不著的方向去了。


    也是趕巧,晏肅帶著溫嵐溪去剪頭發,被偶遇的路人拍了下來,傳到了網上。


    視頻裏的晏肅穿著隨意,薄毛衣牛仔褲,外麵套了個黑色長款羽絨服,鴨舌帽扣得有點低。因為正蹲下身來跟麵前的小女孩說話,便把口罩拉到了下巴處,正麵拍得清清楚楚。


    小女孩瞧著大概五六歲,穿著毛絨絨的麋鹿鬥篷外套,視頻是她從側後方拍的,隻依稀能分辨出五官輪廓很優越,應該是個精致漂亮的孩子。


    本來誰也沒多想,都下意識覺得可能是親戚朋友家的小孩,粉絲一窩蜂地湧過來貢獻熱度,各大營銷號紛紛轉載,很快就從微博實時熱點爬上了熱搜。


    然而,眾多吃瓜狂熱愛好者思維發散,不知怎地一下聯想到了匿名區的爆料,這則視頻又是這個時機發出來,一時熱搜裏不少人截圖發散,判斷那個未婚生子的流量演員就是晏肅,評論裏網友一口一個錘了錘了。


    事情到這裏並沒有結束,《伺機而動》已經提前預定了明年的賀歲檔,作為最重要的電影檔期,巨大的票房蛋糕,行業規則就是個屁,還不趕緊趁此機會踩一腳。


    於是,埋線黑晏肅的鍋扣在了《伺機而動》的另一個男主,顧唯謹頭上。


    兩家粉絲不負期待地立刻撕了起來。


    輿論持續發酵,熱度不斷攀升,#晏肅未婚生子偶像失格#、#顧唯謹陷害同組男演員#等黑詞條滿天飛,匿名區爆料號的某藝人團隊都驚呆了。


    她家熱播小言劇剛完結,正準備拆cp提純粉呢,怎麽費了半天勁給別人安排上了?


    “爸爸,我是不是給你和晏肅惹麻煩了?”


    溫嵐溪垂下眼睛,鴉羽似的眼睫覆下來,蔫巴巴的小模樣。


    顧唯謹的關注點卻在別的地方,“溪溪,把手機給爸爸,爸爸幫你保管一段時間。”


    他本來就不希望溫嵐溪過多的接觸網絡世界,更何況現在輿論失控。


    “事情沒你想的那麽糟糕”,晏肅大手搭在她耷拉的小腦袋上,“現在有完美的解決方案,不過需要你配合一下。如果你願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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