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剛剛江時然那聲平地裏驚起的磁性男聲,此時此刻正如同一枚地雷一樣,砰一下,在無言了許久的車廂裏炸開了。


    蘇時宛和向蘭芳對視了一秒,隨即閃躲開,她手腳不顯慌亂地黑了屏,心裏麵還是生出一股她媽會搶過她手機,檢查她聊天記錄的想法來。


    意外的是,向蘭芳什麽也沒做,什麽也沒說,盡管麵色威嚴得好像她犯了什麽十惡不赦的罪行一樣。


    回到家,蘇時宛換下鞋,和阿姨說了會兒話,眼神警惕地遊走在向蘭芳身上,見她沒有要盤問的意思,道了聲晚安,便回房間了。


    她還沒取下斜挎的包,聽見房門咚咚兩下,向蘭芳沒詢問,按平常那樣擰門進來。


    蘇時宛剛鬆出口的氣,一下又被提到了嗓子眼,心道該來的總會來,其實那次彈鋼琴就已經差點被發現端倪的。


    她是被質問的一方,自然沒有先開口,向蘭芳坐在她的軟凳上,衣著沒換,還是出席晚宴的華麗白禮服,她倆穿的一黑一白,在視覺氛圍上,已經是對立的兩個極端。


    “還要等我主動問你,你才肯說?”向蘭芳是典型的大女人,在說話氣場方麵拿捏得死死的,一張嘴就能讓身邊的人感覺到,如同密網般的高度壓迫感。


    蘇時宛經受了這麽些年,每次聽她媽這麽講話,還是會有些許緊張,但她確實不知道從哪裏講起,要講些什麽。


    半晌的沉默讓氣氛愈發對峙起來,向蘭芳終於妥協,先開口問她,“剛剛是誰給你發消息?”


    蘇時宛頓了一秒,在“同事”和“朋友”之間徘徊猶豫,最後選了後者,“朋友。”


    上了大學以後,蘇時宛的交友限製比上高中的時候都寬鬆,向蘭芳也不是那種因為自己女兒和異性朋友交際而過多責問的母親。


    隻是因為剛才江時然的那聲語音曖昧又容易讓人想多,這樣才引起了向蘭芳的重視。


    她問蘇時宛是不是學校裏的同學,蘇時宛說不是,順嘴解釋,“我的新專輯還在收錄單曲,我在向他邀歌。”所以他們剛剛的聊天內容也隻是在討論工作。


    向蘭芳聽不進去那些,隻問自己要了解的,她是知道蘇時宛出道這幾年,從沒自己去邀過歌的,以至於對那個人已經多了幾分疑心,“你倆怎麽認識的?”


    “因為錄節目。”蘇時宛如實告知。


    “哪個?”


    “最近那個。”


    蘇時宛沒把戀綜這兩個字還有節目名稱報出來,僅僅隻是這麽說,向蘭芳看她的眼神已經如火燒般焦灼,似乎下一秒,就要對著她噴湧而出。


    向蘭芳拍了拍旁邊的坐墊,讓她過來,“你給我好好說說你那到底是個什麽節目。”


    蘇時宛沒過去,還是站在原地,她盡可能把節目烘托出來的粉紅旖旎扼而殺之過後,才說,“就是普通交朋友。公司覺得我交際圈子太窄,希望我多參加綜藝,多認識些朋友而已。”


    向蘭芳對她的話持懷疑態度,過了二十來秒的停頓,向蘭芳忽然換了副說話腔調,語氣變得溫柔,“宛宛,媽媽對你交朋友沒有任何意見,即便你這個年紀想談戀愛也正常,但你要誠實,不能騙父母,有什麽事都可以和我們分享。”


    這樣的突變畫風讓蘇時宛茫然起來,她一沒談戀愛,二沒騙父母,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媽的這番把話說在前麵的勸告。


    而向蘭芳的溫軟攻勢還在繼續,她問道:“宛宛你喜歡那個男孩子嗎?”


    蘇時宛:“......”


    這單刀直入的問題屬實讓蘇時宛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她看著向蘭芳,觀察並且不漏掉她的任何一個微表情,可向蘭芳笑得毫無破綻,真就好像隻是一臉慈愛地在關心她女兒的感情問題。


    蘇時宛少了幾分緊張,摩挲著手指,她本來想到的回答是“不知道”,但那聽上去不知怎的,更偏向於是喜歡而不自知。


    她遲疑了有一會兒,向蘭芳都極其有耐心地等著,蘇時宛想了想,說,“應該沒有。”


    “應該?”向蘭芳聽著這答案,有些愁容在臉上。


    蘇時宛點頭說:“嗯,我沒往那方麵想過。”


    她那雙無辜靈動的眼睛太具迷惑性,一閃一閃,跟夜幕裏的明星一樣,透徹又單純,很難不讓人信服她的話。


    向蘭芳果然也不再跟她掰扯這件事,出去前囑咐她早點睡,又提了一句關於新歌編舞的事。


    蘇時宛聽話地點點頭,等門關上,才終於卸下剛才懸著掛在嗓子眼的那口氣。


    她洗完澡,拿毛巾擦著濕頭發,鏡子上薄薄一層水汽,模糊著她的視線,就連思緒也跟著縹緲。


    向蘭芳的問題重新複刻進她腦海裏麵,說一點沒往那方麵想,其實也不是,多少有一點,但沒那麽深。


    加上江時然給她的感覺時常模棱兩可,自己這會兒也搞不懂是真假摻半還是真有別樣的情愫在裏頭。


    她吹著頭發,耳邊嗡嗡地響,這個困惑像雪球,越滾越大,還入侵進她的夢裏,擾得她整晚都睡得不踏實。


    那晚聯係過後,蘇時宛和江時然又回到了失聯狀態,她沒有因此失落,反而心上一鬆,休息得也十分好。


    某個不確定的答案也越來越明晰起來。


    錄製戀綜前的那幾天,也不是一點都沒看到對方動態。


    畢竟人氣在那兒,一個大勢頂流的樂隊主唱,發任何動態肯定都是熱搜第一。


    還有平時出去工作,蘇時宛的助理也總是跟個實時記者一樣,播報他的各種行程,想不知道都難。


    江時然很少發微博,別說是日常,他得獎那晚都沒發一條感想,但這樣拽了吧唧的樣子,就像是緊貼在他身上的帥氣標簽,粉絲們不光理解還喜聞樂見。


    但昨天深夜,他突然發了一條互動博,沒圖也沒視頻,就問粉絲,“有沒有人給我形容一下緊張這玩意兒”。


    粉絲們的熱評第一大多是愛到深處自然黑,直接回他,“拽哥你沒這個體會倒也不必在這兒凡爾賽(狗頭)”。


    蘇時宛看到這條評論時,也沒忍住笑出聲,有梗的網友還在底下給他五花八門具化形象去形容的,有聽見孩子落地哭的那一聲緊張到窒息的,還有考試前沒帶準考證後來發現拿在自己手上的自嚇式緊張,各個具體生動,很有畫麵感。


    蘇時宛去錄製的路上,還聽助理在說評論的事,“咱們就是說,江老師從小到大肯定是尖子生上來的,那優秀那自信,都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不然他怎麽能體會不到啥叫緊張呢。”


    蘇時宛穿過庭院,進到客廳,和一眾工作人員打完招呼,才笑著回助理,“說不定他是裝的呢。”


    “不可能吧,他可是江時然啊,就他一出道,唱片銷量直接扛下第一的表現來說,他應該都不屑裝吧。”


    蘇時宛別完麥,又想到他借書裝有學問那茬,不禁吐槽道:“他哪裏不屑裝了,我看他最會了。”


    老話說得好,別在別人背後嚼耳根,因為剛說完,當事人就不知道什麽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了她身後。


    江時然剛到,蘇時宛背對他站著,和助理在聊天,他笑咳了一聲,有意刷了波存在感,“這是背著我說我壞話呢?”


    以前蘇時宛在現場,都隻乖乖坐在沙發上等著開機,哪怕工作人員在討論他的事,她都從來不參與,且隻字不提他。


    今天倒是稀奇了,不光說,還肆無忌憚地損起來。


    蘇時宛眨巴著眼,空咽了下,感覺挺尷尬的。


    她這是頭一次這麽說別人,還被當事人當場抓包,於是木訥地轉過身,她看著江時然抱臂,挑眉,臉上寫著“你要不給個合理解釋這事沒完”的挑釁字眼。


    “啊,江老師,早。”蘇時宛招了招手,笑得十分燦爛。


    江時然兩手敞開,人懶懶散散的,導助上來給他佩麥,“早?沒點別的要說?”


    蘇時宛擺手,說話有些結巴,“嗯......應...應該沒有吧。”


    江時然直接當她麵戳穿,“我最會裝?”


    “......”蘇時宛覺得自己這回是解釋不清了,她剛真就是一不小心跟助理隨口駁了嘴,“我沒那個意思,江老師,你別誤會。”


    江時然低笑,“哦?剛才有人好像不是這麽說的。”


    蘇時宛肯定地點了點下巴,臉微泛紅,本來還在想找個什麽別的話題找補,忽然想到今天是什麽日子,說話就添了點小底氣。


    她矮江時然半個頭,為顯氣勢,踮了踮腳,“你呢?你沒點別的要跟我說嗎?”


    “喔,什麽?”江時然看她一眼,那眼神一看就應該知道她在指什麽,但他就是不說,搞得忘了一樣,很欠地來了句,“要不你給提個醒?”


    蘇時宛皺了皺鼻,佯著略顯僵硬的笑臉,話裏話外都帶著酸味:“您貴人多忘事,要真不記得就算了。”


    她說完往沙發裏一坐,手撐著膝蓋,環顧了客廳一圈,錄製還沒開始,但編導們似乎嗅到了一絲素材的味道,沒過一會兒,現場的機子都已亮起綠燈。


    這時,江時然出了鏡頭,走去跟導演在商量著什麽,五分鍾過去,客廳的電視突然跳出畫麵,像是提前錄製好的影像,下一秒,江時然出現在了裏麵。


    蘇時宛一愣,窗簾被工作人員拉了上,客廳也陷入昏暗之中,電視屏光還在跳閃,維持著室內僅有的光線。


    “這是......”


    江時然在她身邊坐下,打了個響指,畫麵繼續播放,她的目光緊隨著他走過來,一並落到他身上。


    江時然還是那副鬆鬆垮垮,沒什麽耐心的樣子,他看著越是無所謂,說出的話,就越讓蘇時宛心上一暖。


    “寫了首新歌,要聽聽嗎?”


    “不是說一周時間不夠嗎?”


    蘇時宛問這話,是拿不準他寫這歌究竟是那天她開玩笑說生日想收到他歌當禮物,還是他為她新專輯作的歌,她很好奇,是哪一首。


    說不定還是二合一,整成一首“打發”她了。


    江時然聽了笑而不語。


    音樂旋律奏起,平緩的像溪流一樣,在這昏暗的環境裏,蕩漾起一絲曖昧的漣漪。


    和他稍顯狂傲又放肆的笑多少有些違和,他像是記仇似的,又揪著她的小辮子說,“那不是我最會裝嘛,是吧,蘇老師?”


    蘇時宛:“......”


    沒完了還。


    第二十三章


    蘇時宛沒能從他這話裏聽到自己好奇的答案,所以又問了一遍,這次比較直接,也是因為不想再聽他說裝不裝的事。


    “這歌算禮物嗎?還是......”蘇時宛說話留了個底,萬一不是,算不上是她多想,就不會太尷尬。


    江時然沒回答,眼神點著電視屏幕,讓她先看再發言。


    錄影前半段是他和他隊友送給蘇時宛的生日祝福,後麵他一個人抱著吉他,坐在白色背景牆前,彈唱這首新歌。


    不知是怕她聽不清歌詞,還是怎麽,下麵還做了滾動字幕,不過蘇時宛聽力還可以,而且她的注重點都在旋律和曲調上麵,也沒太認真辨別寫的內容。


    江時然跟她說這首歌名叫“二十”,蘇時宛理所當然地以為是他有心,知道今天是她二十周歲生日。


    直到影像最後,畫麵卷起四周的邊角,像疊攏成一封書信,封口中間跳出“二時”兩個字,跟蘇時宛誤以為的年歲“二十”字不太一樣。


    是時間的時,還是繁體字,而且……


    蘇時宛指甲在膝蓋上磨了磨,知道自己不應該多想,但事實就是,那也是他倆名字裏相同的那個“時”,再配上前麵的數字二,不讓她浮想聯翩確實難。


    一旁的江時然手搭著沙發,腿因為太長,屈起一半,擱在屁股底下,他沒提歌名,一直問她歌本身如何,滿不滿意,有沒有認真聽內容。


    蘇時宛愣了一下神,沒看他,轉頭盯回已經黑屏了的電視機,裏麵映著他倆的人影,一個坐姿乖巧,一個稍顯霸道,兩極畫風。


    “很好聽。”蘇時宛手合上,指尖對指尖,輕輕地拍了拍,“也很感動。”


    江時然直起身,不知道是不是不太滿意這個官方回答,嘖了嘴,“就這樣?”


    “不然......”蘇時宛回頭看向他,眼神直勾勾的。


    其實她心裏是有想問的,比如最後ending出現的那個信封,有點像是他把這首歌當作告白情書的形式送給她,但那隻是她的猜想,又或者這個idea是剪視頻的助理無聊隨便弄的,她如果貿然去問,答案不是她所想,那不是很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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