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走。”蘇時宛從他手底下逃出,不滿地瞪著他,“不是不做嗎?”


    “是啊。”江時然說不做就不做。


    “那你出來幹嘛?”蘇時宛快走兩步,超在他前邊,節目組的保姆車停在路口,她一上去,本來想一個人單獨坐的,眼神瞥了瞥身後,還是找了個雙人座坐下。


    江時然坐在她旁邊,腿敞得老開,每次坐車都是一副大爺姿態,拽得不行,蘇時宛把腿往外靠了點,他才收斂地稍微並了並。


    “不是生氣了嗎?”江時然側身前傾,拉上蘇時宛左手邊的車窗,這距離這動作熟悉又親密,自然地好像老父親出門無時無刻不在照顧自己小孩一樣。


    蘇時宛問:“那怎麽了?”


    江時然坐了回去,拉鏈拉到最底下,他這人熱性大,大冬天也是,即使這樣,也不開窗,自己脫個衣服自行解決。


    他忽地歎了聲氣,看向她,“不得哄啊。”


    蘇時宛眼神躲開,看哪兒都行反正不去看他,“少來了,我們是去做任務,跟我可沒有關係。”


    “你不是想去做嗎?”江時然語氣淡下來,“我真不做,沒騙你。”


    他情緒高低轉換太快,蘇時宛怔怔地看著他,這會兒終於不覺得他是不認真對待工作,而是跟父母之間的感情,可能沒她以為的那般好。


    其實她和父母也有摩擦的,但這不影響她很願意為他們送上一份新年禮物,不過清官難斷家務事,蘇時宛沒有立場去說服他這些,隻是輕輕地點點頭,小聲說了句,“知道了。”


    車上依舊沒有攝像拍攝,江時然心情沉悶一會兒後,主動說起了剛開錄那會兒的事,他笑了下,又糾結了幾秒,才說,“我剛剛騙你了。”


    “什麽?”蘇時宛還停留在給父母送禮物的時候,還有點生氣,為什麽要拿家裏人騙她,但江時然說,“我今天帶書了。”


    “......”


    “你不會是真不想跟我私下去吧?”江時然用著開玩笑的口吻,皺著眉,“我倆關係有這麽差嗎?”


    “沒有。”蘇時宛如實說,“我就是覺得......”她猶豫了一會兒,想著怎麽說出口比較合適,江時然等不及地催她,“覺得什麽?”


    “覺得我們總在鏡頭前說一些重要的事情。”那種感覺讓蘇時宛總是處在一個或真或假的狀態,既真實又不太真實。


    她在拍攝的當下也會經常想,有時候明明是心動,但一看眼前那麽多台機子,就又不確定是不是真的。


    這樣的情況發生過很多次,比如吃醋,生氣,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情緒出現的時候,蘇時宛都逃脫不開這到底是節目還是現實的感情。


    就......還挺煩的。


    江時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發表什麽,而是反問她,“現在在車上和剛剛在家裏,哪個時候你比較自在?”


    “現在。”


    江時然說,“嗯,我也是。”


    蘇時宛剛開始沒懂他問的點在哪兒,看了看周圍,隻有他們兩個人用著彼此能聽見的聲音說著這些心裏話,然後就明白了。


    她突發奇想地問,“那你再能送我一道題嗎?”


    “嗯?什麽題?”


    “是不是那個。”


    “哦,你問。”


    蘇時宛又看了一圈外麵,像是在確認這一回是真正的私底下,“就你問我的第三個問題,我現在反問你。”


    江時然哼哧一聲,笑了,“偷我的題,還來問我,誰慣的你?”


    “這麽說出來可能有點不太合適,但我還挺想回答你的。”


    “嗯?”江時然沒反應過來。


    蘇時宛分貝拉高,突然湊到他耳邊咋呼了一聲,像在惡作劇,“你呀!”


    第二十八章


    蘇時宛和江時然鬧了一路,氛圍說不上的和諧和歡樂,有那麽一瞬間,蘇時宛甚至希望這趟車沒有終點,而他們就可以一直這樣輕鬆地相處下去,連問題的答案她都變得不那麽在乎。


    可車子還是停下了,在利華商廈。


    他們這次任務的場所。


    蘇時宛收起笑僵的唇角,推了推他,“下車了,江老師。”


    江時然看了眼窗外,似乎也沒想到這麽快就到了。他走到車門口,突然轉過身。


    蘇時宛沒留意,一鼻子撞到他胸口,啊地小聲悶哼,退後一步,想問他是不是落東西了,江時然先笑著問她,“我答案是不是還沒說。”


    他還好意思提這件事,蘇時宛鼓著嘴,瞥了眼外麵已經開機的攝像大哥,裝不在意地說,“算了,都下車了,我不想聽了。”


    下車就是進入拍攝。


    那答案就不算是蘇時宛想聽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開始很在意鏡頭。


    蘇時宛還發現,江時然這人很會繞彎子,如果他不想直接告訴你,你再怎麽耗他時間去追問,他也有千百種方式把話題扯到十萬八千裏。


    最厲害的是,在當下你可能並沒有覺得他是故意不回答,而是真的在跟著他的節奏越說越遠。


    所以說這人多“奸詐”啊。


    蘇時宛根本就玩不過他的。


    江時然抬了下腳,站上一階梯,兩人之間的距離再次拉近,蘇時宛不得不又退後一步。


    他後麵的自動門被他手動關上。


    整個車廂的工作人員都走光了,現在隻剩下他倆,比來時還要私密的空間。


    蘇時宛疑惑地看著他,眨了下眼,“幹嘛?”


    江時然點著地,“還沒下車。”


    “然後呢?”


    “這樣你想聽了嗎?”


    “?”蘇時宛遲疑一秒,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低下頭去,帶著點埋怨的口氣,“你想說就說啊,哪次不是你自己想說,我才能聽到的,問我幹嘛。”


    江時然手抓著她腦袋,輕輕鬆鬆往上抬,和她對視上,忽然笑了,“怎麽還發脾氣了,難得啊。”


    蘇時宛看他笑,心裏更來氣,“難得嗎?”


    江時然點頭,聲音低啞,“恩。”


    蘇時宛氣不打一處來,“我看你是故意的吧。”


    說完,她撇開他的手,從他肩下穿過,直接開門下車。


    江時然回頭看她,忍不住地笑。


    是真能忍啊。


    -


    蘇時宛跟導演說,她想做一組陶瓷杯送給父母,她挺喜歡這些手工活,就是沒時間,所以很少能做,這次趁著節目組有這個企劃,剛好能來過過手癮。


    陶藝店在五樓,地方很大,裏麵陳列了不少奇形怪狀的陶瓷玩意兒。


    他們來之前預約過,所以老板娘一看他們帶著攝像進來,就招呼起蘇時宛,問她想做什麽風格的。


    蘇時宛還沒想好,打算先在店裏逛一圈看看。


    這家店雖然開在商場裏,但因為價格太高,今天也不是周末,所以客人並不多。


    貨架很滿很擠,最裏麵擺出的成品很多還沒上色,而且聽說大部分都是出自老板娘自己之手。


    蘇時宛挑了一組磨砂質地的,但顏色還抉擇不下,她想著問江時然意見,畢竟兩個人是在錄製節目,私下再怎麽生氣,蘇時宛也不會搬到節目上來表現。


    店麵很大,蘇時宛找了一圈,才在中間一排貨架前看到他。


    江時然手上拿了一組小茶盞,還在精心挑選其他的。


    蘇時宛走過去笑話他,“口是心非第一人。”


    江時然轉過頭來,擰了下眉,貌似沒聽出她在調侃,“哪個好看?”


    蘇時宛對比著看了眼,他手上的比較複古風,看著像是收藏用的,而另一組比較家常,平時就能拿來品茶,“你爸媽用的多,還是收藏多?”


    江時然笑了笑,“我在問你。”


    “我知道啊,但我又不知道你爸媽——”說到一半,蘇時宛終於明白過來,委婉地再三確認,“你真不送他們?”


    江時然挑眉,輕描淡寫地說著,“我看起來像開玩笑嗎?”


    蘇時宛隱約好像猜到了點什麽。


    盡管她和父母的關係也談不上多親密,但還是會偶爾提起,而江時然似乎從來沒說起過,無論是私下還是他的各大訪談節目,從沒聽他提過。


    蘇時宛意識到後,立馬換了話題,“可是我品不來茶,你送我就浪費了。”


    江時然揣走手上那組,“那就它了,你留著收藏用。”


    “……”


    -


    蘇時宛以為自己的手藝還不錯,真正上手才發現做陶瓷的不容易。


    反觀江時然,他就能嫻熟地操作窯爐。


    小小的酒杯,在他手底下一個個誕生。


    但到她自己時,那點陶泥總是不聽話,一會兒薄厚不均,一會兒上大下小,樣子特別難看。


    蘇時宛對著鏡頭都不好意思起來,發誓以後出去再也不說自己喜歡做手工的事。


    江時然坐她對麵,已經完成了他的四組茶盞,無所顧忌地嘲笑她,“你要求求我的話,我心情好,就把我的送你了。”


    蘇時宛不屑地哼了一聲,“你本來不就是送我的,我用得著求你嗎?”


    “反應挺快啊。”江時然笑她,“這會兒不說你品不來茶了?”


    “那總得有個備選嘛。”她垂頭看著陶盤上又倒塌的一堆爛泥巴,心酸地笑了笑,“我真是太難了。”


    江時然彎下腰笑得不行,大發善心地伸出援助之手,“要我幫忙嗎?”


    蘇時宛撇撇嘴,“又想讓我求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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