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悶響,扶姣很確定李承度的手猛地撞了下,腦袋也有點嗡嗡響,畢竟先前才在戰車上來回磕了許久。


    足足過了好幾息,她才回過神來,眨了下眼,“傷到了嗎?”


    “無事。”


    扶姣喔一聲,看了他一會兒,才猶猶豫豫道:“其實,我也……唔,也沒有要拒絕你的意思。”


    李承度低低“嗯?”了一聲,垂眸看向她。


    “就是……”


    以扶姣的性情,讓她坦誠麵對自己的心意,其實也不會太難。雖然李承度最初的咄咄逼人讓扶姣感覺有些危險,但他方才那主動退後的那一步,平靜中帶著失落的語氣,還有護住她的下意識動作,都讓她感覺,自己如果再一味退縮不給答案,就真的成了玩弄人的負心漢了。


    一不做二不休,扶姣幹脆閉著眼睛道:“就是接受你的心意,也不是不可以——”


    李承度眉頭微微動了下,等她再度睜開才道,“郡主可記住了自己方才的話?”


    “當然。”扶姣不高興,覺得他小瞧自己,“我才不會騙人,隨便許諾。”


    想了想,不放心地補充,“但你如果變了,我就不要了。”


    當初爹爹和阿娘也是很恩愛的,結果爹爹還是背叛了阿娘,背叛了她。


    李承度微微一哂,“郡主放心,在郡主沒有厭棄之前,我不會變。”


    厭棄了就會變?變成什麽模樣?這個問題,扶姣莫名覺得有點危險,最終也沒問出口。


    她這會兒的注意力,更多的還是集中的麵前人身上。李承度的手還墊在她身下未放開,這樣護著的姿勢,和之前在榻上相比又有了不同。那時是逼近的上下,如今是相對。


    稍稍一動,衣角相觸,發出摩擦的簌簌聲。


    扶姣突然想到了曾經看過的某些書。


    因愛看書,旁人給她收集來的也是五花八門,其中不乏一些談論風月之事的話本,隻是都說得較為隱晦。扶姣看過最直接的,還是當初大婚前奶娘塞的避火圖,但當時她沒當回事,草草地翻閱了遍,根本沒記住。


    反正已經挑明了心意,扶姣大著膽子想,這樣李承度就更算是獨屬她的人了,那蓋個印應當不過分罷。


    她很好奇,書中所說的唇齒相交、肌膚相觸的感覺,真有那般奇妙嗎?


    眼眸烏溜溜轉著,趁李承度不注意,扶姣忽然飛快湊過去,在李承度唇上蜻蜓點水地碰了下。


    軟軟的。這是她的第一感覺,第二感覺是溫熱,然後就沒有更多了。


    她還想再試,被李承度扶住腦袋,沒待她表示不滿,就聽得一聲極低的笑,她被攔腰攬住抱上了榻,麵前人傾身壓來,隨後……隨後是不容人退縮又溫柔的吻。


    扶姣起初微微睜大眼,很快就放鬆下來,被引領著進入了一個前所未知的領域。


    原來唇齒相交是這樣的感覺,宛如嚐到最愛的甜食,舌尖蔓延的感覺酥酥麻麻,從那一點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很快,連腳趾也不由蜷縮起來,雙頰滾燙,眸中漾出醉人的春水,一波又一波,叫人渾身愈發酥軟無力,簡直想完全躺倒在這溫暖的漩渦中。


    神魂顛倒間,不知過了多久,帳外突然有人報,說是大公子尋回了。


    扶姣一愣,往帳外看去,才發現原本可以微微穿透的天光不知何時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火把的光芒。


    從攃藥到方才,竟然過去了那麽久嗎?她臉又騰得紅了下,轉眼理所當然地想,李承度是她的下屬,又才對她表白了心意,美色當前,她一時沒把持住,也是情有可原的罷。


    如此想的她,忽然忘了方才是誰被幾度壓得吻得透不過氣,用手抵住對方胸膛想推開,都被無聲化解。


    幸而如今天色已晚,火光的映襯看不大清麵容,扶姣撩起眼看了眼,李承度隻是嘴唇微紅,自己應當也差不多罷。


    稍微整理下衣衫,應該不至叫人看出破綻。


    “我要去看楊保保了。”她頂著紅撲撲的臉道。


    “好。”李承度幫她將微亂的發髻整好,此時冷靜的神色完全看不出方才那強勢又毫不克製的模樣,兩麵反差讓扶姣好奇地瞄了好幾下。


    坐在榻上,看著他俯身給自己穿靴時,扶姣忍不住湊過去又啾了下那臉,“我已經給你蓋印了。”


    李承度嗯一聲,把她抱下來,耳畔已經聽到了太子的聲音,提醒她道:“太子就在外麵。”


    扶姣應聲,迅速移了心聲,急急跑出帳,李承度則跟在其後,不緊不慢。


    隻有極其了解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出他此時平靜眉眼下隱藏的愉悅。


    太子是和王六同乘一騎回的,模樣看上去很是可憐。


    見到他的刹那,扶姣就呆住了,楊保保這模樣簡直比在趙家吃宴那天看起來還慘,衣衫破爛不說,外露的肌膚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傷口,聽王六說是被草割出來的。


    “紈紈——”一見到她,太子第一反應就是撲過來,扶姣這次沒能及時後退,被抱住,感覺如果不是這麽多人在,自家阿兄就要直接哇哇哭出聲了。


    王六忍笑道:“大公子,咱們先進去罷,天黑了,我先去叫人準備飯食。”


    太子含糊應一聲,入帳後果然就哭了出來,從抱住扶姣到轉而抱住她一臂,“紈紈,你差點就看不到阿兄了。”


    “遇到危險了嗎?”


    太子搖頭說不是,對她指了指臉頰,“你看,我都瘦成這模樣了,如果不是娉娉,早就餓死了。”


    聽他的描述,從他在扶姣的掩護下脫離沈崢隊伍後就迷失了方向,但沒過幾個時辰就看到了李承度他們的隊伍,可惜招手被無視,而後硬生生在草原上胡亂走了兩天。這兩天,他都是在小灰兔娉娉的幫助下才找到水源和一些野菜,甚至還有野果,全靠這些東西果腹。


    至於夜裏睡的地方,太子說走到哪兒睡到哪兒,倒沒碰到過什麽危險。


    事實是,王六前去尋找他的路上就遇到了一條劇毒的青蛇,據此來看,這片靠近山林的平野中定還有不少危險,太子能夠平安無事,全憑運氣。


    扶姣聽了,雖然覺得自家阿兄很是可憐,但還是不免嫌棄,“兩日已經可以走進城了,我明明指了路的。”


    太子支支吾吾,半晌才小聲說自己又辨錯了方向。


    以他的方向感來說並不稀奇,扶姣當時就有這個擔憂,但那時候情急也顧不了那麽多,這會兒哼聲,說了句楊保保好笨。


    太子不敢反駁妹妹,擦擦眼淚,才發現有什麽不對,驚訝道:“紈紈,你臉和嘴怎麽這樣紅?”


    轉而氣道:“那沈崢給你下毒了嗎?”


    第六十九章 · ?


    說來叫人不可置信, 活了十七年的太子,甚少領略過美色上的誘惑,更別說風月之事。唯一讓他春心大動的, 就是喬敏冒著風險助他出皇宮出洛陽一事,讓他以為喬二娘子暗暗愛慕自己。


    皇後對他這方麵的管束向來很嚴, 他自己又不討小娘子喜歡, 所以才能問出這個問題。


    扶姣意識到自己大概紅得有點明顯,不過楊保保肯定發覺不了什麽, 很是心安理得地騙他, 嚴肅小臉道:“嗯, 他不僅下毒,還對我施刑,就為了逼問你的下落。”


    湊過去指額頭和手背, “喏你看, 全是傷。”


    乳白色藥膏稍微覆蓋傷口的顏色, 湊近看還是能看得清晰,太子一看, 眼淚險些再次流了出來, 感動又自慚, “都怪阿兄沒用, 紈紈受苦了, 來,阿兄吹吹——”


    又道:“那個沈崢果然不是好東西,好歹你們之?還定過親, 險些都要大婚了, 之?在洛陽還和我說喜歡紈紈你呢,轉頭就能下毒手, 這種人太——”


    想了半天也沒想到什麽犀利的字眼,最終道:“太狠毒了!”


    扶姣附和嗯嗯點頭,“他就是笑麵虎,最喜歡騙人了。”


    兄妹倆都被沈崢故意嚇唬過,深受其害,腦袋湊在一塊嘰嘰咕咕,把沈崢批判了個遍,安了好些莫須有的罪名,而後歎息拍掌,可惜這次沒逮住他。


    二人說話聲未作掩飾,李承度聽得清清楚楚,但他沒上?,等著營中人將小菜布了一桌,再對王六吩咐著什麽。


    被他出聲提醒用飯時,太子不由回首看了好幾眼,嘟噥道:“我本來以為他是李蒙將軍之子,能一舉把沈崢拿下呢,看來他也沒有想象中那樣厲害……”


    扶姣本下意識點頭,點到一半硬生生收回,“才不是,他就是很厲害,不然我們早就被沈崢帶回洛陽了。”


    不高興地看楊保保,“你這是過河拆橋、忘恩負義。”


    她這會兒對李承度的喜愛又到了一種新鮮的程度,當然不喜歡聽自家阿兄這樣評價,這不是質疑她的眼光嘛。


    “我就說說嘛……”太子委屈巴巴地瞧她,被自家妹妹敲了腦蹦也不敢反抗,也有點兒不服氣,怎麽妹妹總是維護李承度,就因為他比自己厲害嗎?


    思及對方領軍作戰時從容不迫的模樣,太子不甘心地承認,好罷,的確是有點東西的。


    絮絮交談間,熱菜和飯已經布好,太子懷中的小兔都似嗅到香味,蠢蠢欲動,被撫了撫,抱到一旁啃菜梗。


    扶姣先?用過一碗粥,她這會兒吃不得其他,便看著太子大快朵頤,偶爾和他搭兩句話,耳畔還能聽到李承度和王六的交談聲。


    這次對沈崢的緊追不舍雖然打破了之?部署,但並非沒有收獲,首先便是那幾個舉足輕重的俘虜,若宣國公想要救回他們,就需遵循贖回俘虜的舊例。傷筋動骨不至於,挫其銳氣極為有效。


    其次,徐州危機大致已解,但凡沈崢不傻,便不會認為此時是反將一軍的好時機,如此他們也能擁有更多蓄勢的餘地。


    明日早上他們就要從這片穀地拔寨回城,城中已經遣走的百姓暫不用急著接回,以防戰事有變。聽沈崢的意思,他預備借著這邊江流的交錯匯集,在附近修建進可守城、退可灌溉的渠道。


    修建渠道一事頗為浩大,王六說繪製圖紙一事恐怕暫時找不到合適的畫師,李承度則道這點不用擔心。


    聽罷,扶姣視線慢慢從那廂轉回,托著腮若有所思。


    夜深,太子已被帶去旁的帳篷休憩,扶姣留在主帳中,看李承度在帳內用磚堆砌起一個小小的篝火堆,隻是裏麵放的並非木柴,而是另備的類似炭的物什,用於燒火。這兒沒有炭盆,便用這些作代替,供她夜裏取暖。


    等他回身,扶姣才故作淡然道:“那些圖紙,你是想讓我畫嗎?”


    不待他答便道:“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須要讓我高興才行。”


    李承度腳步一頓,“那怎樣才能讓郡主高興?”


    其實他原先並沒有這個打算,但小郡主這踴躍自薦的模樣頗為可愛,她的畫功確實也很好,且能過目不忘,若她來描繪,定能更精準。


    “伺候得我滿意就行。”扶姣昂起小腦袋,張開雙臂瞥了眼李承度,意思表露得十分明顯。


    李承度瞬間領會,上?為她寬衣解發。


    春日衣衫漸薄,但扶姣衣裙都精致繁複,光腰帶的係法就與其他不同,繁瑣至極。李承度給她鬆下腰帶,搭上木架,再為她慢慢解發。


    營中無鏡,扶姣又很好奇李承度的神色,便時不時轉頭回看一眼,可惜他還是那副模樣,沒什麽變化。


    隨著最後一根細釵取下,青絲如雲般飄散在肩側,幾縷鬢發溜到額?,被李承度挽到她耳後。


    “我要換幹淨的衣裳睡。”扶姣要求。


    她身上僅這麽一套衣衫,在沈崢的戰車上滾了兩日,即便沒有明顯髒汙也被她嫌棄得很。


    粗布衣小郡主定不會要,李承度思忖,轉身取來一套洗淨的中衣,“郡主暫用它將就,可行?”


    盯著那套對她而言過於寬大的中衣,在穿著髒衣裳歇息和不合身之間,扶姣選擇了後者,勉強點頭,“那就這個罷。”


    李承度轉身走到帳外,待她更衣後才返回,至於換下的這套衣裙,隻能現在就洗淨,放在火旁烘一夜,興許能幹。


    穿著明顯寬鬆的中衣,扶姣發覺袖口若不挽起,都可以直接當戲服甩袖,一時新奇,便拖著它走來走去,邊用餘光看李承度被自己指揮地在帳內外奔波。


    她在榻上來回踩,又想起一個時辰?的事,叫了聲李承度,在他看來時眨眼問道:“你是不是很早就喜歡我啦?”


    瞧她那得意神氣的小模樣,李承度反問:“郡主覺得呢?”


    “肯定是了。”扶姣繼續拖著長長的褲腿和衣袖,“爹爹派你到我身邊當侍衛的那兩年,肯定就折服於我的美貌和聰慧之下了罷。”


    越說越篤定,覺得就是這樣。


    怎麽可能有人不喜歡她,尤其是在和她朝夕相處那麽久之後。如果說要猜個時間,扶姣猜就是那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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