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其實,亓瑤瑤認為金丹期就夠了。


    謝淮書靠在椅背上,半闔著眼,神色凝重,似不滿長老們的反對,他喟然長歎,揉了揉眉間。


    他的演技不太行,所以沒有多的台詞。


    樓遠嵐抬手示意長老們安靜,無可奈何道:“師兄也是一片好意,但化神期確實有些無理。”


    “愛之深,責之切!有何無理!”江珣憤怒拍桌。


    “亓瑤瑤被嬌寵慣了,性格任性,肆意妄為。”此話發自肺腑,他豎眉瞪眼,說得很是流暢。


    接下來這句話,他卻憋紅了臉,支支吾吾:“就是我也不得不承認她的天賦,化神期對她有何難?”


    “其實……我覺得她的天賦比謝峰主更好,說不準隻需五十年。”


    若不是謝淮書師兄弟仗勢欺人,他才不會說出這種狗屎不通的話!


    什麽時候,還要哄著受罰弟子了?


    這兩個人既想將亓瑤瑤關禁閉,又不願意當嚴厲的師尊師叔,嗬,真是想一口氣拿了所有好處。


    江珣念完台詞,冷哼一聲,開始生悶氣。


    以退為進,激將法。


    李逸陽抿唇。


    在亓瑤瑤眼裏,卻是一向看不慣她的固執江老頭,別扭地當眾承認她的實力。


    對,化神期有何難的?


    她就是被係統卡住了才還是築基後期的。


    亓瑤瑤一瞬間自信心爆棚,得寸進尺地問著江珣:“江長老,你當真這樣想的?”


    喲,還敢蹬鼻子上臉?


    江珣瞥一眼麵無表情的謝淮書,又掃一圈周圍等著看熱鬧的長老們,沒好氣道:“假若你沒那麽貪玩,確實不會隻有這點修為。”


    那就是真心的了。


    亓瑤瑤備受鼓舞,堅定地對謝淮書點頭:“師尊放心,瑤瑤一定會修煉到化神期再下山的。”


    反正她幹完所有的雜活,也剛好要五十年。


    坐著的長老裏,不知是哪一位終於憋不住笑了一聲,那人趕忙咳嗽起來,想掩飾過去。


    被賣了還要幫人數錢?


    李逸陽心情悲痛,他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亓瑤瑤的衣袖,大庭廣眾之下也不敢多言,隻能委婉道:“你不是說,還要去調查夢的來源?”


    亓瑤瑤笑容得意,拍了拍胸脯:“等我到化神期也不遲,很快的。”


    很快?


    這一群長老裏化神期也有三、四個,要不要數數最年輕的化神期是幾百歲?最老的化神期是幾千歲?


    修煉就要閉關,閉關的時候,可憐的李逸陽孤立無援。


    他一聲歎息,轉眼間又變為大黃雞的模樣,委委屈屈地貼在少女小腿旁。


    “師尊是為了救我才觸犯宗規,我願意與她一起受罰。”


    亓瑤瑤回過神來,把李逸陽帶上,不僅能指使他寫檢討,禁足也不至於太無聊。


    於是她義正言辭道:“我要對我的第一個弟子負責,我不能誤人子弟,我要……”


    “男女授受不親,你禁足時不能帶上他。”江珣惱怒。


    “靈寵是沒有性別的!”亓瑤瑤相當理直氣壯。


    “我不反對,但作為執法堂的長老,我不能見你又觸犯宗規。”樓遠嵐輕輕笑了一聲。


    他揮揮手,站在角落捧著厚厚卷宗的裴允忽然走過來,將冗雜繁複的宗規記載雙手獻上。


    他招手示意亓瑤瑤過去看,修長如玉的手指指著書頁上的一行小字,一字一句道:“禁足期間,不可攜帶靈寵,否則禁足時間延長十年。”


    還要加十年?


    震驚之下,亓瑤瑤完全沒發現這一條的墨跡看上去有些新。


    她不死心地追問道:“不是靈寵,他其實是我的弟子,那能帶弟子嗎?”


    “我翻一翻。”樓遠嵐有模有樣地翻了幾頁,甚至還拿出一個小本子對照起頁碼來。


    他惋惜地指著另一行小字:“元嬰期以下不得收徒,違者禁足五年。”


    “瑤瑤,你……”樓遠嵐歎氣:“算了,這次就不罰你,不過李逸陽就暫且交給我們教導吧。”


    你看這墨跡!你看這行間距!


    亓瑤瑤,求求你睜眼看看,這些條例明顯是樓遠嵐回琉璃宗後現添上去的!


    大黃雞絕望的小眼睛中寫滿了死不瞑目。


    “是不是隻要多禁足十五年,她就能帶上我?”大黃雞垂死掙紮。


    “是啊。”樓遠嵐微笑著點點頭。


    亓瑤瑤眉頭微蹙,又惱又喜地看向李逸陽,彎腰摸摸大黃雞的頭。


    她無可奈何道:“不要那麽黏著我嘛,兩年而已,再加十五年……不可能。”


    你前段時間還願意為我上刀山下火海,將生死置之度外,今天連多禁足十五年都不肯了?大黃雞的眼中全是控訴。


    “我們都很開明,不會棒打鴛鴦。”這是亓瑤瑤快快樂樂地去禁足後,樓遠嵐對呆滯的李逸陽說的第一句話。


    --------


    亓瑤瑤被關在院子裏禁足的兩年期間,她過得如何,李逸陽不清楚,他隻知道自己過得很充實。


    “你走了之後,藥圃裏人手不足。”樓遠嵐漫不經心道。


    於是他每日披星戴月,天還未亮就要去藥圃裏除草澆水,但看著躺宿舍裏睡得昏天黑地的弟子們就知道樓遠嵐在說鬼話。


    而在藥圃裏,亓瑤瑤的忠實粉絲王逸時不時心血來潮對著他哭哭啼啼,哽咽著罵道:“都怪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瑤瑤大人才會被禁足。”


    “你都不愛她了,她還會因為你被禁足!”王逸捂著臉嚎啕大哭。


    偶爾甚至連張曼兒也會來看他一眼,悲傷地做西子捧心狀:“你沒以前愛她了……”


    媽的,煩不煩啊!


    李逸陽每次遇見他們就很暴躁,或者說,每次遇見曾經對他的舔狗光環深信不疑的人就會暴跳如雷。


    那是buff沒了!


    去完藥圃,還要按時趕去學堂上早課,誰讓他名義上也是內門弟子。


    每次上課時,長老們就點他的名,彷佛全班同學裏,隻有他一個人有名字,他就是課堂上的絕對主角。


    若答不出來,就罰抄、罰站。


    至於中午,中午哪來的休息時間?


    中午他打著嗬欠在房內瞌睡連天地幫亓瑤瑤寫堆積如山的檢討。


    謝淮書允許兩人每周交換一次書信,不過亓瑤瑤也許是在院內待得煩悶,沒什麽好分享的,經常都是沒良心地寫一句:“檢討,字數一萬,內容:我上周想翻院牆出門。”


    “求你了,別翻了。”李逸陽寫到手軟。


    在劍術方麵,謝淮書自然不會親手教他,隻會每隔一段時間扔來一本劍法,再定下一個緊迫得讓人立刻焦頭爛額的考核期限。


    “勉勉強強。”謝淮書永遠隻有一個評語。


    不過李逸陽勤奮刻苦,謝淮書對他的態度日益緩和,但這並不妨礙謝淮書將考核期限慢慢地一次次縮短。


    裴允看見他,大多數時候會繞道而行,但偶爾也會拿著一大堆奇怪的數據,妄圖說服他同時使用好幾種靈力:“三分火,三分土,四分水,是很安全的。”


    且不說他一時不慎、小命嗚呼的概率,李逸陽皺眉:“但這威力比不上十分火吧?有何意義。”


    “比得上。”裴允拿出紙筆,寫寫畫畫,不知在運算什麽。


    “比不上。”李逸陽奮起反擊,他搶過筆:“我們將威力設為y……”


    “歪?”裴允愣住。


    嗬,胡編亂造公式與理論的能力,琉璃宗裏有誰能比得過他?李逸陽得意,裴允甚至不得不承認他數學不錯。


    最詭異的是薑秋水。


    他重獲自由後,經常如鬼魅般出現在李逸陽附近,卻沒有動手偷襲他。


    每當李逸陽與女弟子說話,薑秋水就會冷著一張臉忽然出現,憑著周身冷氣嚇跑無辜的女弟子。


    然後,他就會直勾勾地盯著李逸陽,陰森地威脅道:“她喜歡你,你要潔身自好。”


    太充實了。


    李逸陽苦笑著在擠滿一麵牆的二十四麵銅鏡前整理著衣冠。


    他每個月還要被煉器房抓去照鏡子,然後將銅鏡帶回房間。


    “我就是知道亓瑤瑤不知道關鍵法訣,才故意讓她煉照妖鏡的。”長老笑盈盈地招來其他弟子:“你們看,這銅鏡靈力充沛,每次都用了不同的煉器手法。”


    “她果然很有天賦,不過這鏡子除了更明亮,照人更美外,與照妖鏡沒半點關係。”


    二十四麵,二十四個月。


    兩年之期已到,亓瑤瑤終於要被放出來了。


    她知道他這兩年怎麽過的嗎?她不在乎,她隻想讓他寫檢討,還要逼他寫情詩。


    他怎麽會寫情詩?他隻會把一句正常的話,分成許多許多排。


    李逸陽麵容淒苦,呆呆地站在亓瑤瑤的院子前,等著結界消失。


    裴允拍了拍他的肩,迷惑道:“你怎麽看上去不高興?”


    他眼珠一轉,竊喜道:“你終於要放棄了?其實我覺得你人挺不錯,即便你放棄,我也願意幫你求情,讓你繼續留在琉璃宗。”


    “不是這個問題。”李逸陽嘴唇發白:“我突然想起來,接下來這麽多年,我還要去各個地方端茶送水。”


    亓瑤瑤去打雜,怎麽可能一個人去?肯定要把親愛的工具也帶上——指李逸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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