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也對村子不熟,所以獨身一人走夜路,她也是有些犯怵的。


    回去後,她簡單梳洗一番,剛鑽進了被窩,卻見趙歸提了個水桶進來。


    因著借住在旁人家,自然不如自家自在,今日回的晚了,沒有熱水洗漱。


    趙歸提了桶冷水進門,便自顧自地擦洗身子。


    聽到那水聲,周梨花覺得著實煩人的緊,她將被子將自己腦袋蒙住,但原本單鼻子就有些堵得慌,過了會兒便有些喘不過氣來。


    又隻能憋屈地將腦袋冒出來。


    正巧趙歸擦洗完了,朝床邊走來,眼見就要掀被子鑽被窩,她下意識抓著被子瞪著眼問:“你、你不去守靈了?”


    趙歸卻道:“你身子不適,自然守著你。”


    說著便拿開她的手,到底鑽進了被窩,順便帶進來一陣涼意,惹得她打了個寒噤。


    她又想起槐樹下的兩道身影,心中實在膈應,索性坐起身:“你自己睡吧,今夜我跟孔四嫂……”


    話未說完便被一條粗壯胳膊強勢推倒。


    趙歸說:“莫鬧。”


    誰鬧了?


    周梨花心中憤憤,又不想爭吵。


    想著孔四嫂想來已睡熟了,自己不應擾人清夢,便作罷。


    背過身去,將自己縮成一團,不一會兒困意便又襲來,她很快便迷迷糊糊進入了夢鄉。


    等聽到身邊傳來沉穩的呼吸聲,趙歸動了動胳膊將人攬到自己懷中來。


    懷中多了這抹柔軟,他才漸漸開始犯困。


    低頭瞧著小婦人沉靜的臉頰。


    雖然屋子裏黑,他瞧不大清,但想也知道這小婦人定是溫良麵相。


    無論是睡著時閉著眼,還是醒來時,皆是一副好欺負的模樣,麵相便瞧著柔和,任何人見了,怕是也會覺得這是個好說話的。


    但今日不知為何,忽然就耍起脾氣來,全然沒來由。


    且她的怨氣顯然都是衝著他,趙歸卻想不通自己做了何事惹著她了,耐著性子問她,又不說。


    語氣厲些,又要將人惹哭。


    當真是叫人頭疼。


    第38章 有喜


    七日之後,便到了埋棺之日。


    一大清早,道士的嗩呐聲吹響,趙老太太的子孫們便抬著棺材上了山。


    婦人是沒資格上山的,不隻是老太太的兒媳孫媳,便是女兒也不能上山跪拜恭送先人。


    即此間事已了了,趙歸便定了今日埋了棺便回家去。


    周梨花已在玉河村待了足足七日,現下早已歸心似箭。前幾日趙歸倒是回去過一趟,帶了些換洗衣裳來。


    臨走前因為走的太急,將家裏的雞狗都忘了,過後才知曉趙歸臨走前已經將鑰匙交給孫誠,讓孫誠將鑰匙轉交給何捕快家,想來小劉氏定會幫著喂雞喂狗,這點倒是無需擔心。


    但她就是想家,心中還是放不下家裏。


    到底是人都愛思家,待在自家狗窩裏,也比借住在人家的金窩裏舒坦。


    轉眼便到了臨近了晌午,上山的人陸陸續續都回來了,周梨花拿著掃帚在趙老太太家前掃地,時不時朝山上看。


    眼見著大家都回來了,趙歸卻始終未見蹤影。


    她有些等不及了,將地掃好,放下掃帚便去尋。


    山在村子外邊,出了村子還得走過一條田徑小道,這小道邊上便是一條寬寬的河流。


    玉河村之所以叫玉河村,想來便是依著這條河命的名,河的一邊是山,另一邊便是一大片田地。


    如今入了深秋,田地上隻能見枯黃一片,河水裏沒有魚,連水流聲都顯得清冷,這情景當真是顯得淒冷了些。


    正如周梨花此時的心口。


    她呆滯地站在小徑上,看著遠處正糾纏的兩人,其中一人,正是趙歸。


    趙歸遠遠便看見小婦人,這下心底便更加不耐煩。


    他素來不屑於婦人動手,冷著臉皺著眉,將抓著自己衣角的婦人的手掰開。


    婦人頓時嗲著聲抱怨:“你弄疼我了趙歸。”


    她不願鬆手,但趙歸勁兒大,她便又換了隻手抓住趙歸衣裳。


    趙歸擒住她一隻手,又掰開她另一隻手,冷著聲警告道:“莫再糾纏,否則我便折了你的手。”


    若非迫不得已,趙歸絕不願與婦人動手。


    但麵前這人,當真是招人煩的緊,不僅煩人,還難纏。


    她像是吃準了趙歸不與女子動手。


    然趙歸卻不知,婦人所以為的,卻是趙歸不舍得那般絕情地將自己推開。


    婦人名叫趙雪娥,也是玉河村的,她比趙歸隻小了兩歲,自認為自己與趙歸算是青梅竹馬。


    這個年紀的女子必然都是成了親的,但趙雪娥命不好,十六歲嫁人沒兩年郎君就死了,因著沒能生個兒子,郎君死後她被婆家趕了出來,隻能帶著女兒投奔娘家。


    但娘家兄弟都容不下她,她眼見著活不下去,便與娘家鬧起來,最後要回了自己嫁人時的彩禮。


    六兩六的彩禮錢,她在玉河村買了一畝地,蓋了房子過活著。


    趙雪娥自她郎君死後,便沒過過好日子,後來好不容易生活安穩了些,卻又有些不安分的漢子半夜摸她門。


    她剛開始自是不願的,好生在村子裏鬧了一通,要村長給她做主。


    但她一個外嫁女,村裏人都不拿她當自己人,誰也不願意管她。


    後來她便認命了,甚至靠著身子使喚村裏的漢子給她幹活,所以一年到頭,家裏但凡有些重活,基本都有人幫著做。


    村裏沒人瞧得上她,無論婦人還是男子,但男人還是願意給她幹活,還是樂意哄著她,甚至為了她打起來。


    村裏的差不多年紀的婦人,也沒有那個瞧著比她年輕,各個瞧著都粗糙的很,到了農忙的季節,哪個不是黑的像碳?


    甚至手上老繭堆了一層又一層,手心比男人還硬,又因為每日操勞家事,孩子多的每日頭都來不及梳,亂糟糟枯草似的堆在腦袋上,二十幾歲笑起來眼角全是皺紋。


    反觀趙雪娥,皮膚比村裏差不多年齡的婦人們白得多,嫩得多,手上也不過隻一層薄薄的繭子,每日將自己和女兒打扮的幹淨整齊。


    但她卻情願像其他婦人那樣,踏踏實實過日子。


    原本她是認命的,想著自己這輩子算是毀了,但將來定要給閨女找個清白的人家,便是窮些也無所謂。


    可偏偏她便又見到了趙歸。


    趙歸十七歲時回過村子,那會兒是給他外祖父奔喪,那時他衣裳上麵全是補丁,村裏人都說他在外麵要飯。


    趙雪娥就偏偏對他動了春心,正巧那會兒家裏給她說媒,她眼光高,誰都看不上。


    到最後忍不住與爹娘說要嫁給趙歸,被她爹扇了兩巴掌。


    她自己也怕真嫁給了趙歸,要跟他去要飯當乞丐,便忍痛斷了這份心思,隨便答應了一戶條件最好的,便是她前任郎君。


    再次見到趙歸,她是不曉得趙歸在外混的如何,但想著她自己如今的邋遢樣兒,又憑什麽嫌棄他。


    家裏總得有個男人才能安心,趙雪娥本就有再嫁的心思,可她的名聲太差,便是再嫁也嫁不到正經規矩的郎君。


    她想了兩日,雖知道趙歸已娶了妻,但她打聽過,那婦人也是個寡婦,嫁給趙歸還未生過孩子。


    關鍵那婦人瞧著是個性子軟綿好欺負的。


    她在男人堆裏摸爬滾打了幾年,對男人的心思有幾分了解,她也不求能嫁給趙歸,隻求能有個男人庇護著。


    趙歸警告一番之後,便將人推開,趙雪娥沒站穩,一屁股摔倒地上。


    她委屈的抬頭,正要抱怨趙歸粗魯,卻見他依然轉身,絕情地走開。


    趙雪娥的手不甘地抓著地上的枯草,心中抱怨:這人,實在太不解風情了些!


    試問這世上,哪有男子不偷吃?


    先前她都明明白白說了,願意與他隻維持著暗地裏的情誼,絕不鬧到明麵上叫他失了顏麵,家宅不寧。


    她都這般低三下四,趙歸還是鐵石心腸的拒了。


    她甚至都有些懷疑,趙歸是不是那家夥不好使,不然哪有男子能拒的了外麵的野花?


    不然為何人都說家花沒有野花香?


    趙歸走到周梨花麵前,便拉著她纖細的胳膊往回走。


    周梨花忍不住回頭看,正見那婦人從地上爬起來,拍打著衣裳上麵的草屑。


    耳中傳來趙歸訓責的話語:“看路。”


    與此同時,她咯吱窩一重,雙腳便離了地。


    趙歸見小婦人不看路,眼看著就要踩到水坑裏,便直接將她薅了起來。


    於他而言,她太輕了,輕易便能舉起,所以他做這事做的好似再簡單順手不過。


    卻沒想到小婦人忽然掙紮起來,嚷著要他將她放下來。


    他停下腳步,卻沒有鬆手。


    盡管他一向活的糙,對一些細枝末節的事情不怎麽在意,這兩日卻也感覺到小婦人對他分外疏遠。


    這兩日忙,他顧不上詢問。


    現下有空,便打算問個清楚。


    誰知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小婦人臉色卻一變,神情有些痛苦道:“趙歸,我想吐,你放我下來。”


    趙歸隻得鬆開。


    隨後眼睜睜地看著她蹲在路邊一陣幹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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